花娇正要起身抱起凳子自卫,萧韬锦利落地挡在她身前,声线低沉有力。
“我媳妇儿要是受了伤,还是哭了鼻子,那我们马上出去住,以后,我再也不会贴补家里一个铜板儿!”
这些年来,萧家田地所产的粮食除了交税粮外,一点也不卖,平时所消耗的银钱都是萧韬锦赚的。
他如此一说,萧方氏急急刹住步子,萧方月丫丢掉了笤帚,眼泪一颗接一颗,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花娇暗叹,这样钻钱眼里没底蕴的农家出了个秀才,萧韬锦真的是天赋异禀之才。
书里说萧方月丫是萧方氏娘家早逝兄嫂旳遗孤,自幼在老萧家长大,萧福夫妻视如己出。
只要听听这名字就知道她在老萧家的不二地位,萧韬锦喜欢她这个茬儿,书里怎么没提一个字?
呵,她想多了,反正萧韬锦也不会喜欢她,一年后各奔东西就是。
花娇不去看悲伤欲绝的萧方月丫,刻意地埋下去自己的狐狸精脸。
萧方月丫随即出声,深闺怨妇似的,“三哥,我哪儿不好你说出来啊,我哪儿不如花娇?”
萧韬锦语气清淡,“月丫,我知道你的心意,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等我春闱高中朝廷授职后,随便介绍一些家境优渥的同僚,你随便挑一个嫁了,就是一辈子锦衣玉食,你再闹,我只会越来越讨厌你。”
毫无疑问,萧韬锦切中要害,萧方月丫想嫁给他的初衷,就是不想干农活,她以为做秀才娘子就可以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虽然萧方月丫心里有了底,她才十三岁,再等一两年没问题,但是面上她还是无比委屈,转身跨坐在炕沿边默默掉眼泪。
一个不注意,花娇勾在手腕上的包袱被萧方氏夺过去,扯开,几件陈旧衣物散落在地上,再无他物。
萧方氏怒不可遏,“你爹是老皮匠,挣下的房契地契呢?花家的宅子铺子田地呢?”
花娇寻思着这些东西或许在梅青云娘手里,她一时半会儿也要不回来,再说了那是花氏夫妻的财产。
至此也忍够了,花娇站起身,语气不卑不亢,“娘,我的情况你也清楚,花家的房契地契根本就到不了我手里,还有因为萧韬锦娶了我,所以我才会站在这儿,不然你我就是路人。”
萧方氏一直以为花娇是个好揉捏的,此刻被噎了一下才晓得是个带刺的,气得大骂。
“老娘这是造了啥孽,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秀才儿子,儿大母享福,老娘享不到福不说,还让个黄毛丫头数落,老娘死了算了!”
说着,萧方氏弯腰撞向了灶台,跨在炕沿边的萧二郎媳妇萧阎氏慌忙跳下来拦住。
“娘,你这是干啥呢?今天是锦哥儿大喜的日子,我看娇姐儿挺好的,她的针线活儿,在整个银杏村数一数二,多了她贴补家用,老萧家的日子只会更好。”
萧阎氏进了萧家,一开怀就生了一对儿子,而且还算是萧韬锦半个娘,所以萧家上下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萧方氏果然消停了,在萧阎氏的搀扶下在灶间坐下,长吁短叹着说自己命苦。
萧韬锦捡起来地上的衣物和包袱皮子一并给了花娇,“娇娇,没事儿,我娘就是嗓门大而已。”
花娇微微扯唇,不是娘子就是娇娇,这家伙嘴巴抹了蜜吗?
接着安慰萧方氏似的,“娘,花娇是咱们村最漂亮的女子,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是花家的家产。”
与此同时,花娇不用刻意看,也接收到了来自萧方月丫的眼刀,萧秀才这是给他拉仇恨嘛!
是了,她这个新嫁娘的存在价值有两个,一是搪塞萧福夫妻,二是挡烂桃花。
花娇本以为到此为止散了,但是萧福又扯起一个话题,毫无商量的余地。
“三狗娃,如今是你们夫妻两个人,吃穿用度自然就多了,每月你贴补家里一两银子不够,再加一两!”
花娇顿悟这才是萧福叫萧韬锦说话的目的,有个这样的爹,再加上那样的娘和妹妹,萧韬锦走到了今天真不容易。
由于角度原因,花娇看不清萧韬锦的脸色,但是看得到他衣衫微抖,显然他的情绪不像面上这般平静。
本来萧阎氏一下下抚着萧方氏前心后背顺气,听到萧福这样说,她陡然停下,僵着脸坐到了丈夫旁边。
她前脚打圆场说花娇做针线活儿可以贴补家用,公公后脚就张口向萧韬锦每月多要一两银子。
萧家一大家人一月的吃穿用度也用不了一两银子,当爹就可以这样坑儿子吗?
尤其还是个懂事上进的小儿子,尤其还是在小儿子自己娶了媳妇的大喜日子。
萧韬锦了解她的为人,可是花娇不了解啊,别以为她这个二嫂是个专门挽绳套算计人的毒妇。
反正她看不下眼就要发作一二!
萧方氏顿时脸色一变闭了嘴,萧阎氏生了一对儿子,萧二郎又是萧家的主要劳力,她可不敢数落什么。
萧福嘴皮子动了动,没等他说什么,萧大郎出了声,“老三,先生应该说过能者多劳,孝敬父母天降福,你和弟妹就按照爹说的来吧!”
萧大郎和萧二郎是孪生兄弟,只因他从小嘴巴甜,又读了几年私塾认识几个字,还是十里八乡有些名气的神棍,所以深得父母偏宠。
他不但从不下田里干农活,还和一家之主萧福的吃穿用度标准一样高。
因此同样是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常年劳作的萧二郎却面老得很,极像是大他七八岁的长兄。
而且他的一些臭毛病常年不改,还自以为是独一份的“本事”呢!
这不,他担心多了个花娇影响到自己的好待遇,马上撺掇父母先下手为强拿捏住萧韬锦两口子。
见萧韬锦还是敛眉不语,萧方氏帮腔,“三狗娃,你大哥说的是。”
萧韬锦还是没反应,萧方月丫忍不住附和,“三哥,大哥说的是,爹娘好不容易供你考中了秀才,你应该多多孝敬,每月二两银子也不多。”
说完,她又扯扯萧二郎的衣袖,示意他附和一下,后者装眼瞎,他一对孪生儿子早都过了议亲的年纪,他心焦得要死。
花娇不着痕迹地戳了下萧韬锦的胳膊,他猛然抬头,吓得萧方月丫赶紧缩回去手,整出一副泪水汪汪的可怜样。
某少年舌如锋刃,“方月丫,你眼瞎了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这个秀才是家里供出来的?还有,十个花娇一月的吃穿用度也用不了一两,你眼里没有花娇没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外人而已,轮不到你掺和萧家的家事儿。”
看着文弱的少年这样护犊子,花娇心里暖融融的,以后自己一定给他长脸。
萧方月丫从来没有被萧韬锦骂过,她怔了怔,捂着脸哭着跑出去。
萧二郎夫妻和萧大郎妻子萧张氏没有明显的反应,萧福夫妻和萧大郎都变了脸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有些话,萧韬锦早就想说出来,今天索性一吐为快,也让花娇了解一下萧家的情况。
“村人都知道我从十岁起就开始贴补家用,今年我十六岁,掐头去尾不算,我也贴补了家里整五年,每月一两那就是六十两银子。”
说到这儿,萧韬锦停顿了一下,萧方氏隐觉不妙,果然萧韬锦接下来就说到了重点。
“娘,你让大家看看账本,看看家里有几两现银,我娶媳妇儿自己攒聘礼我没话说,因为我有这个能力,那二哥的来金来银呢?二哥一年到头忙,家里给来金来银攒了多少媳妇本儿?”
萧二郎夫妻爱听这话,满目期待地望着萧方氏,萧福似是呛住了,重重地咳嗽起来,萧大郎慌忙捶背。
萧方氏敷衍,“三狗娃,你啥意思?这个家,你想当不成?”
萧韬锦并没有搅家不和的意思,只是看不下眼大哥常年以来寄生虫的无耻做派。
“娘,我只想给我自己当家罢了,今天是我和花娇大喜的日子,你们整出这种阵仗啥意思?就是为了逼我们每月拿出二两银子,是吧?那你们逼过大哥吗?”
萧方氏被怼得干瞪眼,萧大郎想岔开这个话题,“老三,我平时给家里买酒买肉,你不吃不喝不等于我没买啊!”
萧韬锦抿了下唇,“你和爹在家里开小灶暂且不说,说说你赌钱吧,村人都知道家里给你还了五次赌债,那你自己说说你逛了几次窑子,我不少同窗因为这茬儿经常取笑我是后娘养的。”
这样一说,萧二郎夫妻都面显怒色,萧大郎哼了一声,“老三,为了花家小贱女,你就这样针对我?能者多劳你懂吗?”
花娇越听越气,忍无可忍,“大哥,那你是承认自己身为长兄却无能赚钱,所以不用多劳,只需要大嫂和两个弟弟以及弟媳多劳,是吧?”
夫唱妇和!
萧韬锦脑海里蓦地浮起这个词儿,心里暖而畅快,十两银子花值了,花娇懂他不容易就好。
被新嫁娘怼了,萧大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早就不想忍了,马上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