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青是怎么死的?
箜芜摇头,白布遮蔽视线,模糊中,他只能看见眼前人身体的轮廓。
“因为你是藤蔓,依附树木生长,抢走了她太多的养分,所以她活不下去。”
“不是……”
“我救了她,是因为你;现在我要杀了她,也是因为你。”
箜芜心中震颤,他张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陷入恐惧之中。
因为青灯身上特殊香气变得浓郁起来,且同时虫群躁动起来,随着香气变化波动,虫群各有表现。眼前的景象都表明着这个恐怖的事实,青灯能以味道驱动虫群!
“永青,别憋着不出声了,与你这好弟弟打个招呼吧。”
青灯声音如同毒蛇般。
箜芜处于惧怕,却竖着耳朵听,果真身边有细弱的呼吸声音。多年来,他依附藤蔓而生,对永青的呼吸声音熟悉,那确实是永青姐姐。
只是他刚才进来,并未看到这室内有第三人的影子。
“这虫子仅覆在你身上,你便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颤抖,同时闻到香气幽微变化。
“听说你叫箜芜,小箜芜,你听好了,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虫群声音蜂鸣,箜芜颤抖中,他听到了第一声撕裂的尖叫声音,那样的声音属于永青。
而后,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撕裂。
虫群兴奋,“嗡嗡”闹响着,同时则是恻恻地啃噬骨肉的声音,很快他闻到浓重的腥味。
血腥味道与那股暗香掺杂……令人作呕。
他被吓得不敢动弹,意识到那虫群拥着永青,心中又生出悲恸来。
箜芜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喊,泪水浸湿覆在眼前的白布,白布中她的轮廓清晰些,虫群密密麻麻,他哭着喊“姐姐”。
声音渐渐变小,他耳朵中轰鸣,无法听清周遭的声响,他嗓子应该是沙哑。
箜芜不懂为什么青灯要这样对自己。
永青没有因此死去……
青灯告诉他,永青不会这样轻易的死去。
她所说的,一一兑现,不会像在虫群吞噬下“轻易”死亡,是因为在后面,还有更加折磨的事情等待着永青。
青灯给永青服下毒药,叫她自内向外地腐烂,青灯日日驱动虫群蛰咬永青。
日复一日地折磨中,永青嗓子废了,双眼瞎掉,躯体腐烂,最终在痛苦中结束生命。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箜芜的见证下发生。
箜芜从最开始的剧烈悲恸感伤,到后面浓重愧疚,而后到对永青的痛苦叫喊感到熟悉,再到最后……他竟然开始期盼永青早日赴死早日解脱。
他终日被白布遮盖视线,所以其他感官更为敏感。每天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过听闻呼吸声音,去判断永青是否存活。
终于有一天,在听到那熟悉的呼吸声音变得愈发微弱,最终全然无任何波动。
永青……永远离开他了。
他心中情绪繁杂,心绪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剧烈波动。
永青离开。这鎏窟的牢房中,却没有清净许久,先前那些面向永青的痛苦刑罚,一点不差地都尽数落在他身上。
而后,又来了个人与他作伴。
鎏窟中的魔尊青灯,以虐待为乐,
新来的这个人好像是个人类的女子,对疼痛极其敏感……青灯对付她的手段是,反复折断女子的骨头。
“咔嚓咔嚓”地折断,再用珍贵法宝接骨,如此反复,青灯乐此不疲。
折断的清脆声音与女子尖叫,每日都会在耳边上演,那些声响,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那天,束缚身边女子的铁索掉落,女子拖着铁索向他靠近。
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箜芜感受到视线被阴影覆盖,而后覆于他眼前的白布被摘下来。
箜芜的双目适应久微弱光芒,此时一时不敢睁开双眼,慢慢他适应,看到了女子的脸。
她,是叫楚可施吧?
长相甚是秀气,有淡雅的美感,这段时间她受尽折磨,眼下乌青,整个人尽显憔悴。
“我们想个办法逃出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似乎有种魔力。
箜芜刚要开口,牢房的门被打开。他们两个人一同望过去,入目的是深紫色的狰狞面具,那人身形是他所熟悉的,而且她身上带着特殊香气,门口那个人,就是鎏窟魔尊青灯。
仅是眨眼的一瞬间,青灯便已经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青灯先是一脚将楚可施踹出去很远。
箜芜目光追随,看见楚可施吐出口血来。很快,一条白布再次在他视线中出现,箜芜转头想要闪躲,只是依旧再次被覆上层朦胧。
青灯的声音淡漠,是无人能及的冰冷,“若是再想多看一眼,小心我剜去你的双目。”
接下来,自是无休止地对人类的凌虐。
两人在这牢房中相伴,大约十多年的光景。有时箜芜走神,他奇怪,为何一个人类竟能活那么久。
青灯似乎在人类身上培养出什么东西,将那魔物种在他的锁骨,魔物钻入箜芜的身体,一阵穿刺疼痛,只是箜芜早已习惯疼痛,所以无动于衷。
锁骨上长出什么东西,透过白纱,依稀可见紫色一块,许是朵花。
他从面纱模糊影象中,看到青灯扩大的笑容,她的声音染上痴迷,箜芜想,大概这是她喜欢的事物吧。
青灯喜欢看那魔物在身体之上起舞,于是每天都会施法催动,一块块紫色的花朵在他骨血之上绽放,再被青灯折断在手。
箜芜心中生出些许欣慰,并不为旁的,只因为在他身上成功养成这魔物,楚可施的日子较以往变得轻松些。
时间又过两年,这天,是箜芜重归自由的日子。
鎏窟中来了位新的魔族,青灯的兴趣转到那位魔族身上,他被丢弃在雪域之中,等死。
他在鎏窟中经历万种苦难,可是箜芜从未直面过冰天雪地,他被冻得半死,倒在雪地之中,整个身体都已经僵硬。
雪域上的赤狐成群,将他围在中央,赤狐皮毛温暖,将他的身体捂热,于是他便这样捡了一条命。
他不得不加快适应环境,冷了就学着降低自己的体温,饿了便找死掉的狐狸,剥皮吃生肉……剩下的狐狸皮则用来取暖。
这些时日,与先前同样,没有什么人可以与他对话,他在此雪域修炼,唯有狐狸是他的牵挂与温暖。
活着的狐狸给予他陪伴,死掉的狐狸可以果腹,剥下的狐狸皮可以用来防风保暖……剩余骨架则用来留念。
时间久了,箜芜修炼小有所成,不必吃肉果腹,也不必畏惧寒冷,于是老死的狐狸会被他保存在山洞,偶尔他看看那些狐狸的模样,就好像看到它们活着的时候,以此怀念那些在他生命中有过痕迹的活物。
后来,他往下山往人间去,箜芜发现自己可以识别魔族,且他在人间所见,魔族多是作恶多端,于是他的意愿多了一个:除了毁灭鎏窟,还有除去天下魔族。
他将对青灯的愤怒发泄在魔族身上……在屠虐的过程中,箜芜收获无法言明的快感,并且同时以此提升修为。
他不会忘记自己与鎏窟的仇恨。
雪域周遭百里魔族被他尽数屠戮,箜芜恶名远扬,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月孤晚。月孤晚是近年出现在世间的魔族,以凶狠暴虐著称,仅用五年世间,便在人间臭名昭著,被魔族尊称为“魔将军月孤晚”。
在出发寻找月孤晚前夕,箜芜返回雪域,竟在山下遇见楚可施。
箜芜数年不与他人交流,他见到故人,已然并不记得如何开口?又如何发出声音?或者与她说些什么?
对比上次他摘下白纱匆匆一观,楚可施身体更加纤瘦,她身上带着些许阴郁,只望她一眼,就能知道她最近经历的并非好事。
楚可施先开口,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几年不见,你就是在这雪域之上度日的?”
箜芜将她带上雪域,赤狐迎接他归来,楚可施见此毛绒动物显然喜欢,她先一步迈上前去,半跪在地上,用手摸着狐狸脖颈处的皮毛。
“许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我。”楚可施微顿,“其实你应该会记得我的脸,自打你记事,我的脸应该是你见到第一张脸。”
她说的不错,箜芜憋了半天,才记起这时该回复的语句,于是憋出个“是”来。
楚可施回过头来,不知为什么,她脸颊沾上血迹,艳红色在楚可施白皙的脸颊上更显妖冶。
箜芜怔怔,嗅觉灵敏的他,闻到了血腥味道。
女子弯起嘴角,用沾满血的手在嘴角抹去,血迹更在她的唇边蔓延,则是浓烈的颜色。
她张嘴:“想来,今日之后,你会更将我牢记。”
随着话音落下,她身边的五只狐狸倒下去……血泊在狐狸的身下蔓延开来,染红雪地。
箜芜怔愣,他发现狐狸的颈间被划出口子,伤口横贯狐狸脖颈,温热的血正是从此处流出。
楚可施站起身来,她笑着看着他,她的眼中好似地狱。
“我们初次见面,这是我的问候。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月孤晚。”
月孤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