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雅再一次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的脑袋就像炸开来似的,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
一些唐颂雅想要再一次忘掉的东西——自己做王爷的记忆。
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唐颂雅倒是理清了一些事情。但有几人藏在雾里始终记不清楚。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象牙雕琢而成的床顶,那细腻的纹理和温润的色泽。
他微微歪过头,只见床栏亦是由象牙制成的精美骨雕,其上的雕刻工艺精湛绝伦,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啊,我又重生了,重生在了一个富贵人家,这一次我要拿回我的全部……”唐颂雅面无表情的说着段子,安慰自己。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眼神带着几分新奇与警惕,细细地打量着四周。
这屋子的空间着实不大,然而那张床却占据了近乎一半的面积。整张床由上好的红木打造而成,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床柱粗壮,雕刻着繁复的吉祥图案,床帏则是用锦缎制成,绣着精美的鸳鸯戏水图。
床的一侧稳稳地放置着一座小型的梳妆台,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价值不菲的首饰,有温润的玉镯、璀璨的金簪、精美的步摇,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另一侧则立着一个高大的柜子,柜门紧闭,不知里面藏着多少珍贵的物件。
唐颂雅瞧着这情形,顿时打了个寒颤。
等等!这个配置是未出阁的女子的闺房!
我出生入死,陪了我两辈子的兄弟不会没了吧?!
唐颂雅瞳孔一怔,去摸下面,然后放心的吐出一口气。
还在,一切都好好的。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唐颂雅本想着入乡随俗,配合这女子闺房的氛围,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甚至连“非礼”二字都已经到了嘴边,正欲喊出,却被另一个响亮的叫声猛地打断。
“少爷!醒了!唐公子醒了!”一个模样可爱的侍女满脸惊喜地冲了进来,那声音大得如同洪钟,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震得唐颂雅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抬眼看向那个侍女。从这一声称呼中,他心中稍安,自己估计没有死。
还未等他多想,门外便传来了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
“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逸飞从门外飞奔进来,一下子跪在了床前,眼眶泛红,眼中满是担忧与欣喜。
“儿啊!”唐颂雅瞧着儿子这副模样,心中一暖,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别扭。毕竟自己又没死,没必要喊得像哭丧一样。但还是顺着那股情绪喊了出来,试图配合这深情的气氛,然而那语气中终究还是带着几分不自然。
刑名紧随其后,大步跨进屋内,脸上罕见地露出紧张的神情。他几步走到床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唐颂雅,眼神中透着关切与询问:“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说着,他抬手一挥,示意旁边的侍女赶紧去找大夫过来,那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些紧张。。
“肩也不痛了,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我这身子骨啊,简直棒得不得了!”唐颂雅脸上露出一丝打趣的笑容。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唐颂雅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肚子,笑着说道:“肚子倒是空空的。”
“要不,刑少爷您看是不是该请我吃一顿?”唐颂雅一边说着,一边挑了挑眉毛,望向刑名。
“说的也是,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刑名看着唐颂雅生龙活虎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三天这么久。”唐颂雅不可思议的说,这个打破了他的睡眠记录,他觉得之后有必要纪念一下。“那么吃饭的时候再讲吧。”
半个时辰悠悠而过,唐颂雅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摆满一桌的 12道珍馐佳肴,吞下了口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唐颂雅嘴里虽这般念叨着,可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不停歇,那饭菜被他风卷残云般地送入口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一般来说,我的午饭只有3道菜,这是我吩咐厨子特意给你做的。”刑名微微侧身,神色略显不自然地解释着,把饭菜递到了唐颂雅的面前。
“对了。”唐颂雅匆匆咽下口中的饭菜,那动作显得有些急切,“那走私盐商之事,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一时间,刑名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此事背后,水太深了。那群走私犯,实则是朝廷的在逃要犯。”
“为首的那个老大,乃是三年前故去的摄政王的门客,‘四奇技’之一的铁子手,是个厉害的铸造匠。”
“这次朝廷的话,不能全信,处处都是疑点,我本想要调查下去,但是线索全断了,并且还受到了上方的威胁。”刑名喝了一口茶,眼睛垂下。
“这倒也正常,依我看,他们怕是被招安了。我当时就在现场,看得真切。”唐颂雅手中的勺子在汤碗里轻轻搅动,舀起一勺浓稠的汤汁,缓缓倒入米饭之中,汤汁瞬间渗透进粒粒晶莹的米饭,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他果然就好这一口汤泡饭。
只是——以前在宫中设宴,他从来没有这么吃过。
“朝廷里的公公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赶来,对那逃犯威逼利诱,想要让他改弦易辙,哦不,是让他转而忠心耿耿地效命于皇上。我就是在那混乱之中,不幸被误伤了。”唐颂雅补充的说。
“抱歉,爹,都是我的错……”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逸飞,听到此处,猛地低下头,脑袋几乎要埋进胸膛里,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愧疚与自责,“要不是我贪图那六钱银子……”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唐颂雅抬头,放下了碗筷,把手搭在了逸飞的肩上“说到底,我又何尝不是贪心作祟。本想着将这些私盐商一网打尽,好换取那丰厚的赏金,却没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刑名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心中亦是这般想法,只是未说出口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既然发现了这些乱臣贼子的踪迹,那赏金会不会比之前预期的更多一些呢?”唐颂雅双手来回搓动着,眼中闪烁着铜钱,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与憧憬,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刑名,那模样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在向他招手。
刑名伸出一根手指。
“10两?”
刑名摇头。
“100两?”
刑名继续摇头。
“1000两?我是要发啊!”
刑名缓缓地摇了摇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一个子都没有。”
“什么!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啊!”唐颂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因为你当时在旁边,险些也被当作乱臣贼子论处。能从禁军的手底下侥幸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奢望什么赏金?”刑名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拿起茶壶,为唐颂雅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轻轻推到他的面前。
“那我这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唐颂雅听到这话,差点被口中的口水噎住,只好一口饮下茶水顺气。
“没错,就是白干了。”刑名微微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神情似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但仔细看去,又似乎隐藏着别样的深意。“不过,你可没让我白忙活。”
“加官进爵啦?”唐颂雅问。
“也说不上吧。”刑名的眼神微微有些迷离,望向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我被调到巡抚衙门了。”
“这不是早晚的事吗?”唐颂雅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本来就是来这儿镀金的,说白了,就是来积累些基层的经验,时间一到,自然是要往上升的,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我并不想离开这里。”刑名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而且,我也不觉得去巡抚衙门就是一件好事。”刑名心中自有一杆秤,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身份尴尬,虽说顶着巡抚大人外孙子的名号,可实际上不过是个私生子,连族谱都未曾入过。
巡抚大人将他安排在这偏远之地,无非是为了避嫌罢了。他早就做好了一辈子在此地默默度日的打算,如今这突如其来的调动,对他来说,并非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他跟那个红袍银甲的公公说过两三句话,那宫里来的公公夸了他一句心思细腻,是个大才。隔日他就收到了上头升迁的指示。
若是受那位公公的提携,他就会成为公公手底下的人,但他并不认为把人命当草芥的公公是一个好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你的能力,去了巡抚衙门,那必定是能崭露头角的。”唐颂雅眨了眨眼睛,看着刑名,一脸真诚地竖起大拇指,试图给他打气,“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就成巡抚了。”
“行了,别在这儿耍滑头了。”刑名轻轻拍掉了唐颂雅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在我临走之前,我已经把你和逸飞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唐颂雅闻言,微微一怔,刚想开口推辞,却被刑名重重地捶了一下肩膀。
“我已经和县长仔细谈过了。逸飞这孩子,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若是能用心读书,日后定能考取个秀才功名,说不定啊,还能在科举之路上更进一步,中个举人也未可知。当然,这都是我拿自己的名誉做担保,极力向县长举荐的。”
刑名转过头,看着逸飞,眼神中满是期许与鼓励,“所以,县长已经答应,会负责逸飞今后读书的一应费用。若是日后逸飞能成为秀才,便可以去做县长的门客,为他效力;要是有幸中了举人,也切莫忘了县长的这份知遇之恩和滴水之情。”
刑名特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清晰,显然是说给逸飞听的,希望他能铭记这份恩情。
“多谢刑叔叔!”逸飞感激的说着,起身给刑名鞠了一躬。
刑名也曾听夫子多次夸赞过逸飞的聪慧过人,称他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实际上,刑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第一次搬出了巡抚大人的名号,私下里郑重地拜托了县长,只为了能给逸飞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当然这些事情是不会给逸飞说的,说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