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雅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这可如何是好?瞧眼前这老大对其主子的忠诚劲儿,一旦被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那岂不是必死无疑?
“冷静点,我真的不是你主子。”唐颂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且勉强。说罢,猛地甩了甩头,将脸上那莫名其妙的面具挣脱开来,掉落在地。
“对!这东西留着就是个祸患,绝不能留下来!”老大像是突然从混沌中惊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匆忙俯身捡起面具,环顾四周,发现炉火已然熄灭,此刻再想生火毁掉面具,显然是来不及了。
唐颂雅瞧着老大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问出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你的眼镜和枪……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话一出口,唐颂雅才惊觉自己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过诡异,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它们分明属于自己原本生活的那个遥远而现代的时代。
他们怎么会在此处出现?难道还有别的穿越者?
“主子,这皆是您亲手送给我的啊。”老大身形踉跄,脚步虚浮地朝唐颂雅走来,双手仍紧紧抱着那面具。
“我?”唐颂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困惑与惊愕,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您不记得了也好,不记得了也好……”老大自顾自地喃喃着,双手颤抖着将面具仔细打包起来,“您说的对,京城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您当年前往京城,回来时都瘦得不成人形……可如今这模样,我险些都认不出您来了……”
“在京城时,从未见您笑过,那地方就像个吃人的魔窟,到处都是伥鬼……而这儿多好啊,姑娘好,美酒好,每次见到您,您都笑得那么好。”
“我早该听您的劝,寻个安稳的好去处,可我这心里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啊……主子,答应我,千万别再回京城了……”
老大啜泣着,一边磕头,一边将捆绑唐颂雅的绳子系得更紧了,甚至还扯下一块丝巾,塞进了唐颂雅的嘴里。
“唔!”唐颂雅顿时瞪大了双眼,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全然不顾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主子啊,您一定要活下去,什么都别去想,只要活下去就好……”老大紧紧抱着面具,身体颤抖得厉害,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面骤然响起,由远及近,仿佛踏在刀剑上。
老大听到声音,浑身一震,他慌乱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门口挪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门便被猛地推开,一群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精锐士兵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将老大团团围住。
老大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慌乱地将手中的瓷片抵住自己的下巴,声嘶力竭地喊道:“滚开!别过来!”
一个身披银甲、身着红袍的人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进大门“何必如此执着呢?你那主子早已作古,你又何苦守着这份忠心?”
“倒不如归顺当今圣上,倘若圣上龙颜大悦,封你做这天下第一的工匠,也并非没有可能。”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唐颂雅心中一惊,这人竟是个太监!
他们是宫里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突然出现?
唐颂雅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艰难地在地上爬着,双手被绑在身后,他甚至用上了脸去蹭地面,试图靠近一点,弄清楚状况,可这一切都是徒劳,他的努力收效甚微。
“老子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你们这群没根的阉人!又怎会懂得这份忠义!”老大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好似一只被逼至绝境的猛兽,发出最后的怒吼。
他握着瓷片的手因为用力过猛,已有鲜血缓缓渗出,滴落在地,那殷红的血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刺眼。“滚开!”
银甲红袍的太监看到老大的脖子上的血,连忙使眼色,让众人退后。
银甲红袍的太监看到老大脖子上的血,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向后退去。
“咱家这也是一片好心,心疼你,更是心疼你这身负‘四奇技’的大才啊。”太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手,只见后面又窜出几个人,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放着东西的盘子,上面盖着鲜艳的红布,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喏,还不快给大人看看。”太监尖着嗓子吩咐道。
随着红布被一一掀开,那血腥恐怖的场景让唐颂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盘子里竟然装着的都是刚刚老大那些兄弟们的头颅,那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鲜血顺着盘子边缘缓缓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
“瞧瞧,还带着血呢,新鲜得很。”太监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伸出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蘸了蘸旁边盘子里的血,然后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刚刚这群人不知死活地挡在咱家的面前,咱家想着把他们全带过来实在是麻烦,便只好砍了脑袋,带过来让你瞧瞧。”
“你这没人性的阉狗!”老大彻底崩溃了,他双眼通红,好似着了魔一般,握着瓷片的手猛地朝那太监刺去,带着无尽的仇恨与绝望。
可他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下一秒便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擒住,重重地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太监在眼前耀武扬威,却无能为力。
“这还没说完呢,咱家还带了一个完整的人来见你。”太监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后面又架出一个人来。只见那人浑身是伤,鲜血淋漓,下半身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正是对老大最忠心的黄毛小子。
“还留着一口气呢,就等你一句话了,大人。”太监弯下腰,凑近老大的耳边,那温热的气息喷在老大的脸上,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愤怒。“只要你肯归顺,你的小徒弟就能活,怎么样?就一句话的事儿。”
“不……不……”老大痛苦地紧闭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他的背后就是自己一直忠心侍奉的主子,而面前则是生死未卜的兄弟。
他主子还在后面啊!让他在主子的面前背叛主子,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死,他也绝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忠义。
就在老大陷入这两难的绝境之时,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有规律的磕头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
老大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不敢回头,他知道一旦回头,主子必定会被怀疑,可这声音……主子这是在告诉自己,去救他们吧。
后面的唐颂雅头都磕出血了,他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泥印。
唐颂雅根本想不明白,老大在坚持什么!
有什么比人命还重要的吗!死马当做活马医,!
唐颂雅用头撞地面,发出摩斯电码。要是老大的主子是现代人!并且教过老大摩斯电码,那么老大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救!”
这异常的磕头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自然也没有逃过那太监的耳朵。唐颂雅只觉背后一阵发凉,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哪来的贱民!拖下去——”太监那尖锐刺耳的声音顿时打破了屋内的短暂平静,他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和厌恶,细长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阴狠。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老大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拉住了太监的衣角。他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仿佛这一拉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救——”老大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一般,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迷茫和痛苦。
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整个人瞬间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随即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的狗一般,“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上,“大人,求您再说一次。”
“救——”老大缓缓抬起头,眼神呆滞地望向远方,脸上的神情如同被霜打的茄子,全然是一片茫然。“马上撤兵……救他。”
“好好好!撤兵!撤兵!咱家这就去安排,一定把人给救回来!”太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
随后带着老大匆匆忙忙地转身向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那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静谧得仿佛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只剩下唐颂雅那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待到那群宫里的人渐行渐远,直至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耳畔,再也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响动,刑名才带着多名训练有素的捕快匆匆赶到了这里。
“唐颂雅!”刑名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唐颂雅,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担忧与焦急。他快步走到唐颂雅身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仔细地为他检查身体。
然而,此时的唐颂雅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隐约看到刑名的身影,那熟悉的面容让他在这极度的痛苦中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终于,在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确认刑名到来后,他再也扛不住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