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灼这话问出后,一旁的狄子澄的怒火顿时像暂时熄灭了般,双目灼灼地盯着算命师傅瞧。
“咳咳,这劫难虽来得凶猛了些,但正如老夫所说,要避开也不难。”算命师傅神色庄重,慢悠悠地开口,“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一女,至今未嫁......”
他话音刚落,扶灼还无甚反应,身边的狄子澄便先涨红了脸,他深吸了几口气,却仍然是一副怒火难平的模样,指着那算命师傅的鼻头就开始破口大骂:“说的什么狗屁!”
“你这汉子倒奇怪!一来老夫算命的对象是你主人而不是你,二来你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即便你觉得老夫所言与事实有偏差,捂耳不听或直接走人便可,又何必在此多番为难?”经狄子澄这么一闹,算命师傅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但他虽有些畏惧扶灼身边这一人高马大的壮汉,却也不肯就此住口,索性一边将摊位上的精贵东西都收入怀中,一边还不忘继续对着扶灼继续比手画脚,“若公子好男风,我还有一身高九尺的侄儿可介绍......”
对方这又怕又甘愿冒着风险继续说的模样实在新鲜,扶灼轻轻勾唇,漂亮的眉眼中也随之浮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在算命先生呆愣的目光中,他往身前的小桌上放了一锭纹银,淡淡道:“多谢先生。”
“公子留步!”只是这算命师傅虽收了钱,却显然不肯就此打住,甚至像被激发了什么斗志似的,大有一股不说完誓不罢休的架势,“其实,这最重要的还是莫......”
扶灼眉梢轻抬,正准备将他这句话完整听完,但身旁脸都气绿了的狄子澄显然不愿他再继续听人胡扯。
只见他大手一伸,直接将扶灼细瘦的小臂牢牢攥在掌心,而后大步一迈,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往外走去。
一边走,还要一边念叨:“这江湖骗子在此行骗,官府竟也不管管?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而算命先生虽被狄子澄先前警告的眼神怵到,却也仍不死心似的,依旧朝着扶灼那道清瘦出尘的背影大喊:“公子听我一言!即便你不愿另寻他人,也万万不可同你身边这一汉子相结合,你二人属性相克,来日必将......”
他之后所言,皆消弭于风中,难以听见。
不过,扶灼本就将这师傅的话视作暂时解闷儿的话本,所以没来得及听个完整,却也不觉有多遗憾。
但身侧这发无声火的瘟神瞧着像是比他还愤怒似的,浓眉下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烈焰来,一副怒气难消的模样惊得路人都自动为二人让出了道。
扶灼无法,只得抬起另只尚处在自由中的手按了按额角,一时有些无奈。
好在狄子澄虽然瞧着火大,脑中的理智倒还不至于被气得尽数崩塌,此刻虽将扶灼牢牢攥在手里,但也知道收着力道,没让他觉着疼。
也正因如此,扶灼只在发现自己暂时无法挣脱那只铁钳时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便像是懒得计较般,暂时默许了狄子澄这一失礼的行为。
直到那只握着自己小臂的粗粝大手下滑至腕骨,他才看向对方那张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的大黑脸,“狄子澄,你最好适可而止,少在外头发疯病。”
被他这样一训斥,狄子澄身上的气焰似乎也委委屈屈地收敛了不少,只是在提及那算命之人时依然显得咬牙切齿,“明明是那老头胡说八道!都出来摆摊收钱了,还将话说得那么难听!”
“你既觉得胡说八道,大可当个故事听,”扶灼停住步子,不带情绪的眸子缓慢扫过身前人紧皱的眉心,“将他口中的我视作书中人,便可去一去这多余的情绪。”
“这、这怎能一概而论?!”狄子澄说不过他,但偏偏又觉得有哪处不对,梗着脖子继续道,“况且你是我眼前人,书中角色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再说了......”狄子澄冷哼一声,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他推荐的那几个,都什么破亲事啊?陛、你如此身份,不说找个身份相当的,起码也不能太.....太给你丢人不是!总之,小爷我就是看不过去他那么咒你骗你!”
夕阳西下,扶灼的神情逐渐隐匿在昏暗下来的天色中。
“我都不生气,你猴急什么。”他语气淡淡,显然没把那句不详的预言放入心里,转而问道,“再者你既如此生气,何不像往常般当场解决?这样憋着不满转身离开,着实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这不是......这不是......”狄子澄被问得有一瞬卡壳,先前因恼怒而倍显肆无忌惮的目光也匆忙移开,但转了一圈后又像无处可去似的,再次停在那段被自己紧紧攥住的藕白色皓腕上。
是轻易便能圈住的纤细。
且微微发着凉,像玉一般的莹润漂亮。
狄子澄眨眨眼睛,鬼使神差的,他竟缓慢抬起拇指,不自觉地在那段细腕下的脉搏处轻轻压了两下。
他只摸过自己的脉。即便不通医术,也能感受到脉中透出的稳健,但扶灼也许是因为身体不大好,体温偏低不说,脉象也比常人更轻更缓。
可不知怎的,这平缓的脉象却莫名带得他的心跳都紊乱起来,甚至愈来愈快,逐渐难以平复。
心猿意马间,他依稀听见身旁的扶灼冷声开口:“狄子澄,你又在做什么?”
狄子澄神色一凛,当即将手缩回连退数步,“什么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扶灼揉了揉腕间那块明显的拇指痕迹,懒得再在对方一时难以更改的毛病上多费心神,直截了当地重复道,“你先前说的什么?”
也许是方才的触摸让狄子澄壮了狗胆,在扶灼已做好对方会避而不答的准备后,竟听到他半结巴半坦然地承认了,“还不是......还不是小爷我对这些江湖术士不了解!这万一、万一他被我惹恼了,对你行什么诅咒之术怎么办?到时你......我......”
“这倒有趣。”扶灼抬眸,眉眼间已染上了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浅淡笑意,“若我没记错,将军是不信这些的。”
“是、是啊。这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能吐出的东西,有什么可信的,”狄子澄似乎被他的轻笑带走了几道魂魄,呆愣在原地的模样比之往日更显呆傻,“我也不知怎的,似乎越来越......”他皱着眉,像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缘由,索性就此放弃,“算了算了......这些事多想无益,一会儿真把我变成一神神叨叨的神棍可怎么办?哎,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特好吃的烤鹅,要不我带你去试试?”
说着,狄子澄大手一伸,便要如先前一样去拉身前人的手腕。
扶灼蹙眉看着他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模样,肩膀一斜,躲开了对方的触碰。
对上他愕然的眼神,扶灼神色不改,只淡淡道:“有些事,将军还是需要想一想。”
扶灼这副冷淡模样莫名让狄子澄觉得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却压不住那股愈来愈强的燥热,“你指,哪些方面啊?”
天边最后一抹金色被云层遮盖,愈来愈浅。
周遭景象大都隐没在了阴沉的光线中,再也辨不清明。
如此光景下,扶灼眼中为数不多的情绪亦逐渐减淡,他往前走了几步,望向狄子澄的目光始终无波无澜,“譬如......”
面对他突然的接近,狄子澄又像是被摄走了神魂似的,傻傻盯着扶灼那双漂亮得不行眼睛瞧,仿佛在这暗沉的街巷中,心中所想眼中所看都只有他一人,便也跟着傻傻重复,“譬、譬如?”
扶灼眼睫轻抬,他的眸子如常般清透漂亮,视线亦像是天边的月光般遥远皎洁,“譬如,在华师已有安排后,你为何愿意奔波回宫,将太医与萧樟带至我的身边。”
“譬如,你既不信神佛,”扶灼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为何愿去庙中为我求那许愿石,又为何会为了算命先生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如此动怒。你所生气的,究竟是他不对说我吉祥话,还是他说的那句让我娶妻,甚至嫁夫才可破局?”
“抑或是......”他的视线再次对上了眼前那双呆愣的双眸,“二者皆有。”
“更让我想不通的是,”扶灼素手轻抬,将先前狄子澄赠予自己的锦囊拿了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娘亲在外为你定做的、只得一对的好东西,你却愿意给了我?”
一时说了这么些话,扶灼的喉中再次有了干痒之感,他刚蹙眉按了按胸口,眼前的狄子澄便像是被触发某种开关似的,一改了之前的呆愣状态,“你、你没事吧?我就说不要在外吹这么久的风,我马上......”
但扶灼却后撤半步,再次躲开了狄子澄的触碰。
比之狄子澄的怅然若失,扶灼眼中的神色则更显冷静,甚至像是一种在达到目的后,当即就抽身而出的漠然。
“为避免将军继续迷糊下去,还是早日想清楚为好。”他纤细的手腕一伸,将手中的香囊递给了狄子澄,“至少在到达北疆之前,你都有机会告诉我答案。”
须臾间,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浓稠的墨色吞噬殆尽。
扶灼抬起未泛起丝毫涟漪的双眸,只专注看着眼前人,并没再说话。
这样的眼眸本该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可偏偏他的瞳色偏浅,因此这双美目比之深潭,更像是落下了一轮明月的天池水。
明明是透着令人安然的静谧,但狄子澄看着那双眼时,却只觉心头的悸动愈发猛烈,甚至要冲破胸腔,带他去触碰另一种自己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答案。
懵然间,他忽然想,也许扶灼应该把团圆节那晚的猴面具赏给他。
因为他同水池之外的猴子一样,爱上了一轮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月亮。
终~于~写~到~这~里~
忍不住想剧透,不想看可以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快速翻过
(应该叠够了吧)(叠够了吧)(够了吧)(吧)
虽然第一个男嘉宾出现了但是没关系,因为这是一碗断头饭(* ^ 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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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坠入爱河的男嘉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