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拿着吃的回来时,手术室门口已经回归安静。
温若和曹青青母女坐在一边,刘老太他们坐在另一边。
老太太和大队长弟媳明显还是对她们很不满,但旁边大队长弟弟刘老二难得大声发了脾气,两人只能暂时忍住性子。
林森把买来的窝窝头递给温若,自己在她旁边坐下。
温若先拿了个给林森,再把窝窝头分给青婶。
林森很细心,知道如果买了他们平常吃的白面包子,青婶她们肯定不要,所以买了更便宜饱腹的窝窝头。
青婶一直摆手,“若若啊,你们吃,婶不饿就不吃了。”刚刚已经让她破费1块钱了,可不能再要了。
温若直接拿了个窝窝头塞青婶手里,“青婶,大队长出来后还需要人照顾,你要是现在不吃,待会儿饿倒了,就只剩下杏花一个人照顾了。”
青婶本来还想把窝窝头放回温若手里,听见她这话,手就顿住了,她侧头看向刘杏花。
刘老太那一巴掌完全没留劲,刘杏花现在一侧的脸微微肿起,青婶眼里瞬间就起了泪,她的杏花因为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了,她不能倒下,不然杏花会更辛苦的。
青婶拿起窝窝头大咬一口后,朝着温若不住感谢,“谢谢你啊若若,真的谢谢。”
温若笑着朝她摇摇头,再递了个窝窝头给刘杏花。
刘杏花双眼红红地接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谢谢啊,阿若。”谢谢你的窝窝头,也谢谢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没错,她没有错,错的是坐在对面的那些人,为这些人伤心完全不值得。
刘杏花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又往手术室的方向看了看,心里升起无数勇气,有很多爱她的人呢!
她要振作起来才行。
对面的老太太见那边有吃的,倚老卖老地指着温若说:“我饿了。”收回手,又指了指她身边的2个人,“她们也饿了,你把剩下的给我。”
温若身体往后靠着椅背,慢慢咬了一口窝窝头,“不给,你们要的话可以向我买。”说到这,她转头问旁边的林森,“多少钱一个?”
“2分一个,不算粮票。”林森朝对面比了一个2。
老太太瞪大眼,马上就要破口大骂,被旁边的刘老二一把拉住,“我去买不就行了!别大声骂了,娘你想吃啥?”
“她们明明还有剩,直接给我们不就行了!”刘老太甩开刘老二的手,瞪着温若说。
温若拍拍剩下的窝窝头,“我是有剩的,可是我凭什么给你啊,你是我的谁?”
“我是你.......”老太太想了想,“我年纪比你大,我是你的长辈,你小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这里比我大的人那么多,我见一个就发一个窝窝头?你当我散财童子啊?”
“我不一样啊,我们认识啊,而且你不是说你是杏花的朋友吗?那你也要跟她叫我声奶的。”说到这,老太太看向一旁的刘杏花,
“对不对啊杏花,你怎么好意思看奶奶坐在这挨饿的!”
刘杏花看着对面耍无赖的老太太,眼里闪过一阵厌烦,“吃的是温若买的,她想给谁就给谁,我做不了主。”
她把自己还剩的最后一口窝窝头往老太太方向一递,“我这里还有一口,呐,给你吃,我不吃了。”
老太太看着眼前一小块的窝窝头,气得眼毛金星,当即麻利的往地上一坐,扯开喉咙指着刘杏花母女就开始哭嚎:
“你们这对不孝女啊,你们只管自己吃饱,都不管我这个老太婆的,我儿子还在里面救着呢,你就这么对我这个老太婆啊,家门不幸啊......”
温若盯着撒泼打滚的老太婆直皱眉,她“唰”得一下站起身:“哭哭哭!你儿子的福气都被你哭走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哭丧。”
这话一出,老太太哭声顿停,眼里闪过惊恐,她本来就是干嚎,眼泪都不用擦,迅速撑地站起身走到温若身前,厉声喝道:“你这女娃娃想咒我儿子,你赶快连呸三声,快点!快点!快!”
林森和刘杏花在老太太往这边走时,就已经起身挡在温若面前。
此时听见她焦急的话,林森眉头微挑,眼里若有所思。
他回头看向温若,朝她点了点头。
温若懂了林森的意思,他相信林森让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对着刘老太开口:“呸、呸、呸,可以了吗?”
老太太前面被林森拦着,后面被刘老二拉着,想打人也打不了,只能放狠话,“你这丫头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我肯定把你嘴撕烂!”
听见这话,一直面色淡淡的林森瞬间变了眼神,他看向刘老太,嘴角微勾,“你要撕烂谁的嘴?你觉得我能不能在你动手之前把你手打断?我可不认识你。”
刘老太看着面前笑着的小伙子,大夏天的后背上居然冒出了冷汗,他虽然笑着,可是他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全是阴森的冷意。
这一幕刚好被旁边的刘杏花看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森,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感到非常的陌生。
不过她又想,他是为了保护温若,有这样的变化也正常,毕竟他之前那温柔有礼的形象也震不住她家欺软怕硬的老太婆。
不过这个前后形象还是反差太大了,刘杏花还是下意识多看了几眼,直到林森察觉到视线回看过来,刘杏花才把头转开。
刘老二见场面更难看了,忙拉着老太太往后面走,“你又闹!哥还在里面呢!你就在这等着,我现在去买吃的。”
刘老太一时被林森给吓到了,等待的后半段时间都没有在起过幺蛾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还好大队长的伤不重,右腿骨折,其他地方都是小伤,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等办好入住,刘老太心放下来,马上开始指点江山,“老二你现在就回去拿东西,这至少要住一个星期,然后你还得去趟大队,你哥这是工伤!是为大队受的伤,该要的赔偿和补贴必须要到!”
对面刘老二一一都应着,刘老太看着他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眉头一皱改变主意,“算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就你这个性子怕是一分钱都要不回。”
这时一直旁观的刘老二媳妇开口了,“娘,既然哥没事,那我也回去了,你也知道大宝现在是要人看的时候,一直放我爹娘那也不放心。”
一提到4岁的乖孙大宝,老太太浑身的气场都变柔和了,“行,你跟我们一块回去,我乖孙身边可离不来人。”
说完立马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刘杏花母女,脸上马上变得凶狠刻薄起来,“你们给我在这照顾好老大了,要是敢不尽心,我回来肯定饶不过你们两!”
说完就气势汹汹地带着那两人走了,经过温若时还用力瞪了她一眼。
温若毫不害怕地回瞪过去,那老太太没想到温若这么大胆,被吓了一跳,正要说什么,眼睛又扫到了旁边高高大大的林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掩饰地重咳一声,当做无事发生,挺着胸膛走了。
她们一走,青婶就松了一口气,她心疼地看着昏睡在病床上的大队长,努力止住眼泪。
刘杏花见状,带着温若她们出了病房,给自己爹娘一些独处的时间。
医院走廊。
“现在都下午了,你们回去吧,耽误你今天去见圆圆了,阿若对不起啊。”刘杏花拉着温若的手,有些抱歉地说。
“没事,下次我再请假去看圆圆,你让大队长批假就行。”温若向前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
“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告诉我,我明天给你带过来。”杏花她奶和她叔都靠不住。
“嗯嗯,我把钥匙给你,要的东西待会儿我写纸上,谢谢阿若。”
刘杏花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说:“你回去后记得去找下大妞,告诉她我爹没事,免得她担心,还有啊,她如果要和你一起过来,你就别让她来。”
“她们家就她和李婶两个人挣工分,本来挣得就不多,老是请假,分粮的时候就更少了。”
温若点点头,“嗯嗯你放心,我会和她说的。”
——
回知青点的这一路上,温若都特别沉默,脸闷闷的,一看就不开心。
下公交车后,又到了那段需要步行的路。
林森看着旁边低头走路,闷闷不乐的女生,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温若一愣,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林森牵着她,在一棵大树底下坐着,“这一路上都在想什么?和我说说?”
林森温柔的声音唤醒了温若的倾诉欲,她两眼红红地看着他说:“林森,我不开心,我很难受。”
“我早知道杏花她奶奶重男轻女,一直嫌弃杏花和她娘,我以为大队长能护住她们母女,可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
“虽然大队长很爱杏花和青婶,可他每天要忙那么多事,他在家的时间肯定不多。”
温若抬起手做了一个抡棍的姿势,”今天那老太太抡拐杖那麻利样,肯定在家经常抡,就算大队长在家的时候她不敢明面打,可是她嘴里那些恶毒的话肯定也没少说。”
“今天一看青婶我就发现,她和上次一比,瘦了太多了。”
“杏花在队里总是像大姐大一样护着我和大妞,也不把这些事说给我们听,她就一个人熬着。
”对方是她奶,是她婶,她根本就没办法,我很难受,我不想她和青婶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温若不想哭的,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落。
林森低头,用衣角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别难受,我们想办法改变就是了。”
“改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们逃脱这种处境?”温若睁大眼睛看着他。
林森笃定地看着她:“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