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赈粥之举,康雍间时常有之。
苏余记得之前学历史的时候就学过,康熙九年,江苏嘉定县连遭灾荒,“夏时霪雨杀禾,秋来飓见拔木”,导致翌年闹起春荒,县府设厂施粥。
清代人办粥厂,有的纯粹官办,有的官绅合办,也有的由缙绅独办。
像苏鹤扬这种情况,就是缙绅独办。相对自由一些,标准和要求也没那么严格,不受到官府约束。
既然来了,苏余还是有认真地去观察了一下。毕竟是皇城脚下,也没什么人敢在老虎面前打瞌睡,这粥也都是厚实的,一勺下去,可以看见白花花的米粒。热腾腾的,还冒着香气。
乾隆皇帝曾经为了管束底下的贪官污吏,曾经放出“筷子浮起,人头落地”这样的话,就是担心朝廷款银拨下去遭到层层剥削,最终老百姓只能喝米汤。
皇城脚下的难民尚且还有厚粥喝,那些偏远地区的可就不一定了。
从这里苏余也得出了一个道理,人不管在什么境地都不能认命,多往前一步就多了一分活的机会。
苏鹤扬的粥厂办得有声有色,甚至还请了大夫给难民就诊,这工作做得可谓是十足十。
朝廷那边也不含糊,除了户部侍郎刘长清每日亲自监工,还有四皇子来坐镇。
这给灾民赈粥并不是一件美差,每天风吹日晒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灾民每天都是需要吃饭的,你给他们粥喝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接这活。
但苏余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早已过了天命之年,作为皇帝最担心的自然就是传位问题。
将来接他皇位的这个人,能不能担得起这个重任,能不能让官员信服、让天下百姓信服,都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老百姓需要一个仁慈的皇帝,而赈粥,是拉进和老百姓距离的最好机会。正好,也可以考验考验四皇子。
在原小说当中,四皇子自然是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赈灾过程中虽然遇到了一点小插曲,但他都很顺利地解决了。
苏鹤扬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仅仅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考取功名,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得皇亲国戚,哪怕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都行,于是在赈灾的时候带女儿一起。
让女儿蒙面纱为灾民赈灾,在京中博个贤良心善的美名。
这个名额原本应该是苏月盈的,但是苏月盈自己作死非要跑去年舞乐坊学什么高难度舞蹈,结果伤了腿在家躺了一个多月。
时机不等人,苏鹤扬就推了苏长雪出去,
“亲女儿”的名额,苏余自然是不会占,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让苏长雪来。
不过,按照苏鹤扬的性格来看,他一定抵不过大夫人几次三番的言语,还是会优先考虑嫡出的女儿。
虽然剧情一直按部就班地发生着,但这里发生的事还是和苏余描写的小说有所出入。
她回府的时间提早了,苏长雪和萧祈瑞相遇的时间也提前了。
灾民出现的时间原本是初春,眼下却变成了夏秋交替之际。
眼下正是九月,盛夏刚过,却不见秋意。今年的日头是毒辣,也够炎热,但穿.插着足够多的雨水天,所以今年田地里的收成不会差。
但夏天的高温和潮湿,却也可以滋生出许多东西。
———
跟苏鹤扬施了两天粥的苏余请了个“假”,想回去休息一天。
她还得想想办法,得让苏长雪去施粥才行,她的存在可不是为了抢自己“亲女儿”的风头。最重要的是,四皇子也在那里施粥,只有“亲女儿”去了,他们两个人才有更多进一步的机会。
苏余在回去的路上去糕点铺买了点山楂,那里的山楂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糖浆,既不会太酸还能开胃。
锦纹好奇了,问道:“小姐,从前可没听说过您爱吃山楂?”
苏余说:“这是给祖母买的,她老人家胃口不好,山楂吃了开胃。”
锦纹笑了,眉目弯弯:“这么多少爷小姐里面还数您最有孝心了,可以陪老夫人抄那么久的经书,光是这一点就没几个人可以坚持的下来了。”
苏余笑着说:“当你把这件事看成是一种享受的时候,就不需要靠坚持来完成了。”
锦绣觉得苏余说得有道理,但也佩服她可以这么厉害,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却有着超龄的心性。
老板在帮苏余打包的时候,有个嚣张的声音传了进来:“老板,给我包两盒芙蓉糕。”
苏余不用抬头,就知道这傲娇的声音是苏月盈的。
苏余跟她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但看到了还是会纯属礼貌笑笑。
毕竟她可不像苏月盈,凡事都写在脸上。没到撕破脸的地步,苏余还是会保持淡然和友好。
苏月盈别过了脸,假装没看见。
即使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苏余也不介意,她接过了糕点准备往外走,却不想前脚刚踏出门框,就有个人横冲直撞,撞到了苏余不说,还把苏余手中掉落的山楂给踩烂了。
那人也是个年轻的男子,身上穿戴都不比寻常百姓,看起来也是个纨绔子弟,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苏余沉了口气说:“我也没撞出个大碍,只要你赔我山楂就可以了。”
那男子一脸吊儿郎当:“你看见我跑过来不会让道吗?东西掉了能怪我吗?我还说你山楂粘到了我的鞋呢,你得赔我鞋。”
苏月盈一脸看好戏,一点没有帮苏余解围的意思。
这种不良少年苏余见多了,自然也不会害怕,她加重语气说:“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山楂可是要买给我祖母的,你这般横冲直撞,打翻了我的心意,我可不是那么好商量的!”
苏余曾经因为写小说久坐不动体质变差,于是报了一个拳击班,学费交的够也就学到了些实打实得东西。
苏余相信,自己一拳下去,他的鼻孔里就会流出两行殷红的鲜血。
眼前这个男子身上的衣料虽不错,但并不是很合身。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量衣裁体做一件合适的衣裳等工期久不说,价格也高,所以有些人有钱也只会买现成的。
而且这男子的架势一看也不是官宦子弟,苏余相信自己惹得起。
那男子也是个不知轻重的,开口说:“那我就祝你祖母早日升天,这样掉了的山楂也不算是浪费了。还有你,这么有孝心就早点下去陪你祖母吧。”
“这是哪儿来的野狗,竟然满口诅咒?”苏月盈一字一句地说道。
自打上次苏余她们去还愿回来路上遇到了打劫的之后,苏月盈出门除了带贴身丫环,大夫人总是会安排两个侍从,虽说侍从和那些皇子身边带着的侍卫身手还是有差别,但比一般人还是壮实不少。
那男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苏月盈身边有两个侍从,顿时有些怂了。并不是因为多怕被打,而是知道寻常小姐出街,哪会带那么多侍从。
但是人就是死要面子,非得逞一时口舌:“我说她关你什么事?怎么,人家死了祖母你也要去坟前哭一把吗?”
苏月盈这下可恼了,下了命令:“福安,打他。”
话音刚落,两个侍从就从她身后走出,给了那男子一拳,然后拎起他把他丢到街边,狠狠踢了几脚。
街边有人凑过来看热闹,苏月盈便大声说:“光天化日,竟然还有登徒子敢来轻薄冒犯,本小姐打你天经地义。”
路人吃到瓜了,觉得那个男子被打也是活该。青天白日就敢调戏姑娘,打你一顿都算轻的。
苏余看着那个男人被打着实解气,看苏月盈都顺眼了不少。
苏月盈发现苏余看着自己,白了她一眼:“没点本事就别叫嚣,若是你自己也就罢了,竟害的祖母被诅咒,你可别忘了你是因为祖母才得以回府的。”
苏余觉得这个苏月盈吃亏就吃亏在了这张嘴上,明明帮了她,说点好听的别人不就对你感恩戴德了吗?非得说些话让人觉得不痛快。
不过这锅还得苏余自己背,没办法,苏月盈这个人物设定就是这样。但她做事情倒也是干净利落果断,看来这些配角除了在主角面前一无是处,在别的事情方面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苏月盈拿了老板打包的糕点,趾高气昂地走了。
苏余想想就觉得好笑,又让老板帮忙打包了一份山楂。
锦纹看着苏月盈离开的背影,皱眉说:“三小姐怎么总是这样说话?毕竟是同出一脉的姐妹,怎么每天都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呢?”
苏余也觉得有点奇怪,当初写小说的时候还真没发现,有些时候她还真的忘记照顾这些“工具人”的情绪了。
她们虽然只是配角,但做每件事都一定是有理由的,让她们没来由地就给主角使绊子,说些蠢笨的话体现主角的光环,未免对她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苏余觉得,自己得好好重新构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