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收到了张衍寄来的信,看着张衍的字迹越发有劲道,笔锋流畅,苏余就知道他一定有好好念书。
他在信中写道:苏余,京城热闹吗,你没有忘记我这个朋友吧?你走了之后我的生活变得枯燥多了。但是因为认识了你我也勇敢了许多,同窗们也都不敢欺负我了,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家受过皇上嘉赏,是有功劳的。
如果没有你,我们家也不会有这个功劳。
因为有了去年的教训,所以今年大伯一直蹲在田里看秧苗的生长情况。今年的稻谷很饱满,长势十分不错,还有两个月就可以收割了,大伯说今年应该会有个好收成。
因为皇上赐名“无敌鸡(鸭)”,我们家的生意越来越好,父亲也有扩大生意的打算,不知道有朝一日能不能开到京城里去。若是那样,我们家人也能在京城时常走动。
丰收娘娘的泥塑像要重塑,老百姓们都说按照你的样子来塑。你看,虽然你走了到时大家一直都没有忘记你,而且见过你的人都能够精确地跟画师描述你的长相。画出来的模样真的很像你,等泥塑做好了,你一定要回来看。
最近读了《史记》,里面说“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我们我算是经历了生死的交情,往后不论贫富贵贱,勿忘。
落款是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张衍。
收到这封信,苏余还真是百感交集。虽说离别不过匆匆几月,但回想从前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苏余执笔十分认真地回信,写完之后又吩咐锦纹说让见夏出去买点京城的特产,和这个信一并寄回去。
除了信以外,张衍也给苏余寄了些江南那边的特产小吃,像是荷花酥、桂花藕粉、酱排骨、还有无敌鸡。
苏余拿了一份给娘,还拿了一份给苏长雪。
苏长雪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京城,甚至连踏出府邸都是少有,根本没吃过什么桂花藕粉和荷花酥,吃过了之后也是赞不绝口。
看着“亲女儿”吃得津津有味,苏余比自己吃了还开心。
苏余给她讲了很多江南的事,打包票以后一定要带她去江南看一看。
苏余和苏长雪在庭院里聊天的时候苏月盈恰好路过,她最近学了舞蹈,要走圆场步,所以整日在院子里走。
那步伐小而碎,苏余看她走都觉得有点小腿发麻,她腿不会痛吗?
看见苏余和苏长雪两个人有说有笑,她瞥了一眼就走开了。
虽然说苏月盈的性格是苏余设定的,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苏月盈这样整日一个人不会难受吗?
和下人她终究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她哥哥又嫌女子无才,她母亲又整日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父亲更是没时间理她。
她都没有朋友,不会感觉到无聊吗?
苏月盈前脚刚走,后脚那个年幼的六弟就跟他娘一起在院子里散步走到了跟前。
在原小说里,这个四姨娘和六弟根本就只是为了凑人头写的,也没什么存在的实质价值。按照主角的进度越往后,他们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们的结局也没说明。
无足轻重的配角,有谁会在意?
不过现在,他们可是苏余的四姨娘和六弟,苏余自然是要好生打个招呼。
苏余热情地邀请他们过来吃糕点:“姨娘、六弟,快来尝尝我朋友从江南给我寄来的糕点吧,可好吃了。”
六弟苏然不过十岁,对这些吃的还是十分感兴趣的,笑着想上前,却被四姨娘拉住了。
四姨娘笑着说:“五小姐,真是抱歉,然然他近日来上火得厉害,不能吃甜食,恐怕要辜负你们的美意了。”
苏余说:“无妨,眼下天气本就热,容易上火,这些糕点还是少吃为妙。”
四姨娘低笑了一声说:“日头毒,两位小姐快些回去吧,我也要带然然回去了。”
苏余礼貌地点头:“多谢四姨娘。”
看着四姨娘穿着水绿色的衫子,摇着团扇慢慢走远,苏余咬了一块糕点轻笑一声说:“还这么小心吗?”
苏长雪没理解透苏余话里的意思,只笑着说:“四姨娘最宝贝这个儿子了。家里面除了大哥一个长子,六弟是剩下唯一的一个儿子了,自然是宝贝一些。”
又是这些重男轻女的思想,一听到这些连手中的糕点都不香了,苏余随意吃了几口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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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逐渐过去,一下子又快到了收割的日子。
苏长雪和萧祈瑞的戏份多得是,苏余总是掐着日子,知道他们会在街上相遇的时候,就算苏长雪不愿意出门也要拉着她出去逛。
原本女儿家是不便出门的,但苏余是二品县主,主母对她也始终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没人管她。
苏长雪跟她一起玩很开心,也就整日被她带着。虽然大夫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总会有想法。
肖艳知道之后就限制苏长雪,让她少跟苏余出去玩。
苏余感觉自己就好像是班级里的差生,好孩子家长都不让自己孩子跟她玩。
苏余有些郁闷,闲来无事就自己很锦纹出去逛。
钱琦玉是个爱唠叨的,让她少做这个,别做那个。苏余受不了,便到祖母那儿躲清净。
苏余熬了枇杷膏给祖母带去,说是眼下马上要入秋了,秋干物燥,吃点枇杷膏润肺。
祖母让她把枇杷膏放下就好,以为她放下就会走,但她却一直呆在原地听祖母念经。
祖母姓魏,名叫英莲,苏余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她。
英莲,像莲花一般淡然绽放,随性处之的感觉。
祖母看苏余还不走,便跟她找了些话:“字写的如何?”
苏余顿了一下说:“算得上端正吧。”
苏余在现代就很少写字了,除了读书时代。毛笔字是练过的,写起来勉强不算丑。
祖母便说:“那帮我抄佛经吧。”
苏余十分爽快点头说:“好。”
祖母颇感意外,就算是大房的那两个孩子来看她,每回也都只是带些吃的,而且还都是些鸡鸭鱼肉荤腥之物,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需求。
话也是说不上两句,看他们对她这个老婆子没耐心,她也就算了。
没想到苏余还有点耐性。
苏余喜欢安静,从前她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听歌写小说,现在到了这里,没网没电视,时间都打发不了。
祖母看苏余抄得认真,也就不再说话了,自顾自念经。
苏余一抄就是一个下午,回去的时候钱琦玉揪着她问:“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下午不见你人影?”
苏余说:“我去祖母那儿了?她让我帮忙抄佛经,我便抄了。”
钱琦玉还有点诧异:“你祖母倒也气量大,能容得下你这么个聒噪鬼。”
苏余轻“哼”耍脾气:“我哪儿聒噪了。”
钱琦玉也是拿她没办法,随她去,只要别干什么坏事就行。
她这个女儿,自从回来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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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出了件大事,因为天灾的原因,今年多出了许多难民。虽然各地官府都已经在努力赈灾,但今年秋收时间还没到,去年的收成又不足以支撑,大家也都是只能尽力而为。
朝廷也不可能放任这些难民不管,若是这些难民饿死,尸体堆在城门外,不管是被我朝子民看见还是被外邦看见,都会觉得天朝无能、皇帝无能。
最先做的,就是开粥棚,给那些难民搭建临时居住地,让他们不要被饿死。
这种做好事的机会,苏鹤扬怎么可能会放弃,他立马也有样学样,在城外开棚施粥。
朝廷中午施粥,他就晚上施粥。
总而言之,他一定要紧跟朝廷的步伐,帮助难民。
苏余作为二品县主,也算是苏家的一个“招牌”,苏鹤扬去施粥的时候,苏余也一起跟去了。
城外围着的难民确实很多,朝廷征用了几块田地,搭建了草棚,作为这些难民目前的栖身之所。
那些难民个个瘦小,虽然眼下夜里已经转凉,但他们身上还是只有薄薄的一件汗衫,有些男人的胸.口袒.露着,可以看见他们胸.前的排骨仿佛要突破那一层薄薄的皮。
能逃难到这儿的,这都是些正值壮年的,那些年老的、体弱多病的,早就已经死在逃难的旅途中了。
苏余看见那些人灰头土脸、面颊凹陷、有气无力,也是忍不住叹息。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们了。
苏鹤扬的粥棚就搭在朝廷粥棚的隔壁,许多官员也都认识他,见了面也都还是挺客气的。
苏鹤扬很喜欢这种被人敬重的感觉,自然更加卖力。
上学的时候老师只教,做了好事就想让别人知道就不是真正的善,是伪善。
但苏余觉得这话若是这样说就有些片面了。
苏鹤扬虽然在营业大善人这个“人设”,但他确确实实做了善事。
可倘若他要是没有做善事,还要去立这个“人设”,那才叫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