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义归入阵营了,他们商量了下,也没必要瞒着人了,不然露馅了很尴尬,但不能让宋恪显露,一个孩子聪明成这样,会被当成异类的。
子义在刘琼坚定下,收下那金银,毕竟他是个仗义的人,路见不平很多时候都需要钱,不然也不会向刘备借人马。
刘琼清了清嗓子,“子义,谢衣并不是幽州人,他是大梁人,我们为逃曹军追杀,又不想留在袁绍地盘,故而如此说道。”
“事出有因,主公谨慎些是对的。”
“我们准备在幽州寻一地,作根基地,但幽州我们连熟悉的地方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太史慈如今还是个少年人,才二十六岁,家中有父母妻儿,他是有些知晓世事的,如今公孙瓒**于蓟,城中百姓皆忧惧。
“公孙瓒与刘皇叔自幼一道长大,一同卢植门下弟子,少年时鲜衣怒马,对刘皇叔照顾良多,只是后面有了些许误会。”
刘琼听到太史慈的话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她一人在乱世很难立足,能借刘备的名为什么不借呢?毕竟塑料父女情,他跑路的时候没带上她在先,况且袁绍不也是仗袁家的名望。
她一身白衣,与逃出蓟城的百姓逆行,这座曾经繁华的城池,如今宛如一座巨大的废墟。城门早已崩塌,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歪斜地立在那里,城墙之上,原本坚固的砖石被战火熏得漆黑,有些地方还开裂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石芯。远远望去,城墙就像一条被斩断的黑色巨龙,蜿蜒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她走进城中,街道上满是瓦砾和灰烬。昔日热闹的集市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些被烧毁的木架,形状扭曲怪异,像是痛苦挣扎的幽灵。攻城的士卒也撤了,将城中烧杀抢掠一空,两侧房屋大多已化为乌有,偶尔有几间还保留着框架的建筑,也是摇摇欲坠,屋顶早就被烧穿,只剩下光秃秃的房梁,横七竖八地架在半空。
城中几乎看不到人影,偶尔有几只野狗在废墟中觅食,它们瘦骨嶙峋,眼神中透露出饥饿与警惕。死寂笼罩着这座城池,只有风声在废墟间穿梭,发出呜呜的声响。
谢衣与太史慈护送着两车粮食,盖得严实,身后是新招揽的百来护卫,这个时候什么都值钱,唯人力不值钱。她为公孙瓒一家收敛尸骸,好生安葬于蓟城。在城中架起石釜,煮起粥食,食物的香味飘散,有饿了几天的孩童过来,刘琼亲自施与,他们喝了两碗才意识到真的有人在施粥救人。
孩子有些哽咽,他刚都吃完了,“我刚刚吃的太快了,可以再给我一碗吗?家里还有阿母,她起不来。”
刘琼给他再施一碗,“不用急,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晚上还可以再来,明日也是如此,今后也是。”
孩子听了抱着碗跑走了,他拿了一碗粥,进了逃难的地方,很多人看过来,他端给阿母,然后对盯着的族人说。
“你们不要看我,阿母她还活着,城里有人施粥,是个美貌的士女,她说现在有,晚上还有,今后都有。”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我们身上还有什么?走,去领粥食。”
随着一队人过来,城中躲藏的百姓陆陆续续的过来,蓟城破败,很多人去逃难,他们什么都没有,出去更难。
刘琼让人一锅锅煮,当他们吃了饱食,才向女郎谢恩,中间有一老者站出来。
“不知女郎名姓,为何来此施恩于我们?”
“我名刘琼,是刘皇叔的女儿,曹操挟天子,天子受辱,传衣带诏于我父,被曹操得知,追杀不知行踪。我逃了出来,想来幽州投奔公孙叔叔,却不料他**殉城。我一女子,身处乱世时感艰难,却不料城中更难,我父欲伸大义于天下,我又岂能袖手旁观百姓苦难。他与我父兄弟一场,我为公孙叔叔安葬,如今身有薄财余粮,散尽也能管父老们一些时日,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们一起撑过去,来年一切都好了。”
“不想女郎竟是皇叔的女儿,他是仁义的君子,救百姓于水火,女郎之恩,我等如何报答。”
“谈什么报答之恩,不过是想帮一帮乡亲们,我们先撑过这一关吧。再过一月就要下雪了,我们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岂能久存?大伙吃饱了,就去把自家的房子修一修,总得有个住处。这个冬天大家放心吧,我会一直在这里施粥。”
百姓们悲泣向她叩头,原本刘琼是抱着作戏的心态来的,结果却被这些人的泣不成声弄得哑然。
守蓟城的将军是张郃,当他听见有人为公孙瓒敛尸,以为是什么反贼,后面搞清楚是刘备女儿,简直满头问号?刘备都跑去袁绍身边的,被厚待,怎么女儿跑这儿来了?不过他也缺粮,所以抢了百姓的粮,他是知道城中的饥荒的,他也无能为力,有人接手这个烂摊子,他巴不得。
于是刘琼傍晚施粥的时候,张郃带人过来了,刘琼看到他来,太史慈警惕上前,张郃看了眼太史慈,好一个壮士。
“刘女郎,我是蓟城守将张郃。”
刘琼走上向,低头行了一礼,擦了擦泪珠,尚有水花在眼眶打滚。刘琼实在好模样,让张郃看直了眼,还没等他动花花肠子,刘琼拉过谢衣。
“见过张将军,这是我夫谢衣,我们夫妇二人逃亡至蓟州,不想却遇见这等惨事,甚至听闻城中人相食,实不忍闻,便散尽家财,想与百姓一同渡过难关,这世道,怎会如此啊。”
张郃听见这话,看看眼前单纯的女郎,还不知世事险恶,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女郎,救人可不是那么好救的,如若你不能救到底,那么百姓反而会更怨恨于你。”
刘琼摇摇头,“我夫也与我说,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困厄于荆棘。可如果能渡过去,若我却因为有风雪阻挠而未能去救,岂不是枉死一众性命,我自幼跟随父亲身侧,纵使千难万难,他能救人从不推辞,我岂能置身事外。”
“唉,女郎大义。”
话说到这份上,此时的张郃自然不能阻止,毕竟于公人家多大义,于私人家丈夫都不嫌她败家。
于是他们就在蓟城安定下来了,翻修了几家没人的宅子,一行人就这么住了下来。张郃把这里的事写成军报,但这个时候车马很慢,这种打下来城池的军报更慢,袁绍看见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他看完后挑了挑眉,看向身边的刘备。
“玄德公有个好女儿啊。”
刘备冷不丁的听了这么一句话,他不明所以,当时衣带诏事急,董家直接全族被杀,他也是逃了出来,妻儿都来不及救,甚至关羽都还在曹操那呢。
“这……本初兄何出此言?”
“你女儿刘琼逃往幽州,本欲与投奔公孙瓒,结果遇上大战,她帮公孙瓒一家收敛了尸体下葬,散尽家财在城中施以粥食,听闻她丈夫劝她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困厄于荆棘。她也不理,活人无数,被百姓感恩戴德。不过她去往幽州,也要经过我地盘,怎么不来寻我呢?这样岂会与你失散?”
信息量太大,刘备怔愣了会,先是狂喜,她平安逃了出来,再是疑惑,是啊,怎么跑幽州去了,这天寒地冻的,幽州的大雪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什么时候有了丈夫。哪来的钱散尽家财,散得该不会是丈夫的财吧?他忧心忡忡,毕竟听着她丈夫并不赞同她供全城人粥食。
“我与公孙兄自小相识,以前带她去过幽州,公孙兄对小女很是疼爱,遇难了便跑过去了,当时事发突然,每每想至许昌的妻女,都肝肠寸断。今听闻她的消息,平安就好。我欲书信一封,本初兄可能帮我顺道传递一份家书。”
“乱世平安就好,这是小事,有何不可?”
人都是有社会属性的,当遇家国大事,很多事情是顾及不到的,刘备接下了衣带诏,那晚死人无数,参与此事半数大臣被族杀,他只得当场跑路,他身负诏命,这血不能白流,天子诏书哪怕他的命交代在那,也得传遍天下,国贼曹操,欺人太甚。
刘琼也是知道的,她能理解官员为大事牺牲自己小家,毕竟当时刘备不跑,他的手下皆得死,他跑了妻女还能活着。但理解归理解,如果她是那个百姓,她会赞扬刘备是个好人,但她是那个被舍弃的女儿。是个人都会有疙瘩的,她又不是圣人,但说上多强烈也没有,毕竟她是个半路来的。但是一个身体,情感也是相通的。史上两女儿也没死,只是成了舞姫,沦落铜雀台。
曹操收到消息的时候人都麻了,这些废物抓个女人都抓不到,但刘备两夫人还在,由于刘琼在幽州的作为,使得被他关着的另一个名声也水涨船高。荀彧居然听了居然来劝他放了两夫人,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如今刘琼的作为占了世间大义,她一逃难的女子,被他追杀逃幽州去了,见百姓战后困苦人相食,散尽余财救助,一身白衣为公孙一家下葬。她越是慈悲越是大义,越显得他奸恶狡诈,被一个女子摆了一道大的,他有气还无处发,如今天下人都在看他戏呢。
于是他去看了眼宅院里的甘夫人与糜夫人,他们如惊弓之鸟,再想想另外一个女子彪悍的战绩,光从许昌跑幽州,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冷眼看了看,然后面目变得和善,对她们说,都是误会。
刘琼觉得刘备两女儿被囚铜雀台,那是她历史混乱与记忆混乱,那个是发生在长坂坡后面的事情,如今两女儿还是女童,后来被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与甘夫人糜夫人一道送回了。她是刘备二十多岁时,妻子所生的女儿,生完她不久便去了,是长女,所以除了打仗,一直由乳母带在身边。
曹操的仇人可不少,敌人更不少,这事一出,被大肆宣传,一时刘琼名声水涨船高,曹操的仇敌们疯狂捧她,毕竟为了踩曹操,他们可太乐意了,尤其是下了曹操脸面的,还是一弱女子。
郭嘉也很是沉默,这很超纲啊,去计较因一女子与人心为敌这实在不妥,不计较这黑锅可就会越来越黑。
于是荀彧与曹操道,荀彧一身清正,自带文人风骨。
“刘女郎散尽家财救城中百姓,人心尽得,此时我们不能再节外生枝,这一切都是误会罢了,曹公派人并不是去追杀她的,只是女郎误会了,为保护她而已,她妹妹与两母亲不是成曹公宾客,被关将军护着吗?她救百姓是大义,既活人无数,曹公可让天子嘉奖,蓟城也需要这样的父母官。”
曹操紧皱眉宇一下子就疏开了,哈哈大笑,还得是荀彧,蓟城又不是他的地盘,给刘琼还能让袁绍添添堵。
“令君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