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像是吃了一碗不怎么好吃的东西一样神情恍惚,梦游般离开了高台。
两人聊天之际,擂台上的少年已经又打败了几位选手,此刻正持枪站在台上准备迎接自己的下一个对手。
万众瞩目之际,一红衣少年手持一把同色折扇,撩开遮蔽用的帘子,脸上带着轻微笑意不急不缓的走到了台前,他张口慵懒的声音经过扩音石响彻整个祭场。
“是你直接认输,还是我将你扔下来?”
这话太过狂妄,台上的少年眸中火星迸射,身后的观众也直接炸开了锅。
少年冷嗤一声,长枪挽了个花,枪尖对着红衣人,声音冷厉,“话别说得太早,赢不赢要上了台才知道。”
红衣少年一展折扇,身姿优雅地上了台,身后红纱飘起,只看他的穿着,华丽至极,不像一个来比武的,倒像是来闲逛的。
“好吧。”红衣少年合上折扇,“苏明晚,请你赐教。”
锣声响起,祭台上结界打开,少年脸色微冷,长枪一挑,率先进攻。
苏明晚握紧折扇,轻松挡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脚下步法变换,任凭对面长枪如何,都摸不到他的影子。
铮——
折扇横挡住刺过来的枪尖,两相碰撞,火星迸溅,苏明晚眉头微挑,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少年顿觉不对,想要收回长枪却晚了一步。
苏明晚手中折扇打开,枪尖没入扇柄空袭内,他换手下劈,一身红衣艳丽飞扬,随着一声断裂声起,少年的长枪断了。
这一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纵使是不了解妖族的顾白也能看出那把长枪不是凡品,枪尖坚硬无比,可如今竟被人生生折断!
苏明晚在擂台上闲庭信步,折扇轻落,一股大风拔地而起,转瞬间擂台上就变了场景。
少年抬头,视线所及之处全变成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他的对手却不见踪影。
“幻境。”他轻声低喃。
即使被压制了修为,幻境依旧做到了逼真至极,这个苏明晚绝对是个幻境高手。
风声起,利器穿破空气的声音袭来,少年冷静转身,即使武器被毁,他也能战至最后。
但,他在看到来人时瞳孔紧缩,坚定的表情猛然一滞,而后逐渐被不可置信替代。
眼中的倒影映出了他的敌人。
那是,他自己。
同样的长枪,同样的样貌,擂台上少年再一次被幻境里的自己击退,他无法战胜自己。
幻境里的高山逐渐映在他眼中,最后幻境消失,高山依旧存在。
“好狼狈啊。”
苏明晚摇着折扇,笑眯眯的走到少年面前,可惜般摇摇头,然后毫不在意地将少年踢下了台。
顾白看着擂台上的转变,眉心皱起,这个苏明晚太过怪异,不只是过于张扬违和的外表,还有他的行为,恐怕这一战过后,那个少年会生出心魔来。
接下来,擂台上站着的变成了苏明晚,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哪怕动起手来也提不起一点多余的兴致,有些脾气火爆的甚至被他气得直接动手。
只是这个人似乎太强了,与第一位少年不同的是,他赢得很轻松,而且做的很绝。
每一个与他对战过的,大多都折了武器,这个人似乎很喜欢看别人在阴暗里挣扎,明明可以一击将对手打败,但他偏要像猫捉耗子那样,用幻境一点点戏弄他们。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除了部分心志坚定的,其余人的心境都受到了影响,苏明晚总能找出他们的弱点,一步一步击破他们的心防。
这样的做法实在惹人厌烦。
这样的行为引起了众妖的不满,武者应当光明正大,赢是如此,输了也应该虽败犹荣。
看台上不满的情绪越来越高涨,甚至有人直接振臂高呼,“他不配站在擂台上,妖族不欢迎这样的强者!”
苏明晚站在擂台上,微微仰头看着所有反对他的妖,看着挥舞起来的胳膊和耳边清晰至极的话语,一贯带着笑的脸阴了下去。
他嗤笑着看向黎上初,“请问我违规了吗?”
“没有……”黎上初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里的野火。
苏明晚嘲弄般环视四周,“既然如此,就继续吧,下一个谁来?”
祭场安静一片,没人敢上去,他们不想毁了武器还落下心魔。
苏明晚合上折扇,扇骨轻敲手心,动作间一串色彩鲜艳的手串从衣袖里露了出来。
“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啊。”
顾白看着擂台上的人,心里怀疑欲甚,刚才苏明晚打斗的时候有一瞬间妖力用的急了些,让他发现了一道极隐蔽的阵法。
为了验证自己得想法,他思索一瞬,抬手挥出一道灵力。
苏明晚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手心,忽觉耳边有一阵风吹过,撩起了他的发丝,他没发现有何异常便不再关注耳侧。
而顾白手指轻勾,那抹灵力就回到了他手中。
“这阵法,好熟悉啊。”
他盯着苏明晚,手指轻轻摩挲,忽然他猛地站起来,直接给奚长漠传音。
“尊主,那个人是妖主幻暮!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那边沉默一瞬,就在他焦急时奚长漠落下了冷冷清清的三个字。
“知道了。”
顾白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奚长漠已经切断了通道,无法,他只能重新看向擂台。
然而下一秒,一人从高台上跳下,在众人来不及反应时出现在了擂台上。
现在擂台上的两人皆是一身红衣,只是一人张扬,一人却冷淡至极。
苏明晚抬眸与来人对视,只一眼便感觉到巨大的威胁。
他反握扇子,脸上重新带上笑,“够胆子,只不过今日只是我们小辈之间的切磋,你这位高台上的来者若是与我打,就有点欺负人了吧?”
奚长漠脸上覆着一张面具,长身玉立,鲜红发带在身后飞舞,他眸光清冷,眼中没有任何人。
“我家主人要我来战,据我所知,除了那几位特意标出不许参赛的人,今日所有站在祭场里的都可以向守擂者发起挑战。”
他侧头看向黎上初与少年护卫,“我违规了吗?”
这话一刻钟前苏明晚刚刚问过,如今奚长漠原封不动的问了出来。
与顾白一样,奚长漠自来到妖族以后,除了妖王和王后以及宫中的近侍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今日身为监管者的两位只有帆的少年护卫了解内情,但少年此刻一动不动,站得如雪山里的冰雕一样挺直,除非有人真的破坏规矩,否则他连看一眼都嫌麻烦。
黎上初手里的鼓槌转了两圈,大笑着敲响了铜锣,“这位神秘选手没有违规,比武继续!”
祭场瞬间如水落油锅一般炸了起来。
“妖族!胜利!”
“胜利属于真正的强者!”
“上!!!!”
奚长漠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叫喊,视线直直略过一脸警惕的苏明晚,落在了坠着纱幔的高台上。
隐约间,他能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以及带着一丝紧张的目光。
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人所有的视线。
苏明晚不再维持以往的戏耍态度,率先展开折扇刺向奚长漠。
这一击明显是动了真格,周围都弥漫起他的妖力。
奚长漠只轻轻扫了他一眼,便侧身躲开,转身之际顺手抽出腰间的一枚玉佩扔了出去。
玉佩与扇面相撞,众人都以为极为脆弱的玉佩会被折扇切割成两半,却没想到玉佩看似只是被随手扔了出去,实则却能将苏明晚的整把折扇差点折断,如果不是他及时放弃攻击侧翻卸去力道,那么这一次被毁去武器的便是他了。
不同于苏明晚的警惕,奚长漠一勾手,玉佩便回到了他手中被重新系回腰间。
这简单至极的动作直接将整个祭场声音清空,随着苏明晚单腿跪地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全场沸腾。
“帅爆了!!!”那一刻,所有人心里同时浮现了这个想法。
就是要这样,轻描淡写的将对手打得措手不及,这简直是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反击!
苏明晚起身眸光狠厉,“你竟然连武器都不拿,未免也太不尊重我了。”
奚长漠微皱眉头,面色有些不快,他不耐烦的随手一拽,黎上初腰间的长剑便出现在了他手里。
“你废话很多。”
话毕,他提剑冲上去,明明是禁卫军统一配备的长剑,在他手里却有了上好灵剑的锋利。
苏明晚按动扇柄,眨眼间折扇便成了一把匕首,刀刃碰撞在一起,不过几息,两人便过了几百招。
“大人!”
帆再一次溜到了顾白身边,“族长怎么下去了?他不是不愿出现在众人面前吗?”
她其实很疑惑,从高台上下来后,她没有回父王身边,而是摸到了看台上,准备混在里面观察一下情况。
哪知她刚坐下,打算好好欣赏一下台上人又有什么狂妄之语时,就看见那位神秘的族长戴着面具飞至擂台上,几句话过后,两人便正式打了起来。
她满心疑惑,于是只好再次摸到高台上,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顾白站在纱幔前,解释道,“你可知苏明晚真实身份是什么?”
帆摇摇头,她只觉得这个人太过张狂了。
“他就是妖族通缉的妖主幻暮,本名——云无渡。”
“!!!”
帆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可置信般道,“你是说幻暮就在下面跟族长打架?”
“对,他身上有方素问留下的阵法,就算是妖王也看不穿。”
“方素问又是谁?”
顾白忽然转头看向她,目光里竟有些怜悯,“方素问啊,‘逢’里的仙主凋画,无念阁的上一任阁主,不过除了这些,他还有一个你们都熟悉的身份。”
“他曾化名——方无名。”
“!!!”
帆呵呵一笑,心中震惊已经不可用语言来描述,几句话的功夫,她能直接得到两位重度通缉犯的消息,有谁比她更幸运的吗?
就在她心神凌乱的时候,擂台上的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只不过天平已经开始向奚长漠倾斜,幻暮的身份过于敏感,此次只能暗中擒拿,不可让其直接当众暴露身份。
奚长漠眉心微动,手中长剑调转方向,剑尖向上挑起,苏明晚无处可躲,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剑。
他踉跄着退至擂台边缘,只差一步就彻底失败。
看到这,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双眼如鹰隼一般盯着擂台中间的奚长漠。
折扇再一次出现在他手里,抬臂扇起飓风,风沙四起中,擂台上站满了苏明晚。
所有分身同时举起匕首,恶狠狠地劈向只有一人的奚长漠。
“去死吧!”怒吼伴随着刀刃而下,却消散在半空中。
一根根血色丝线凭空出现,交织着填满整个擂台,奚长漠手指微动,丝线瞬间如同活物一般动了起来。
一个个幻影分身消散在丝线上,紧接着,一个身着灰布短打的人走了出来。
苏明晚几欲吐血,他愤怒吼出声,“你是傀儡族的!”
而顾白则喃喃出声,“那是,迟暮。”
走出来的傀儡正是当初在赌场里频繁出现的迟暮,他背着一把大刀,病态苍白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
他看向满脸冷淡的奚长漠,喉咙里呵呵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主人的命令,当然要完美完成。”
奚长漠警告般看了看他,“他在看。”
迟暮收起了笑,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现在苏明晚面前,大刀和长剑已至,苏明晚凭着一口气挨了一剑后拉开了与两人的距离。
他擦掉嘴边的血迹,呵呵笑了起来,一枚铃铛出现在他手里,一声铃响,祭台升起了大雾。
顾白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焦急的来回踱步。
“看样子幻暮不打算伪装了,他擅幻境,奚长漠不一定能出来。”
帆安慰道,“没事的,祭台会压制苏明晚的修为,族长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大雾忽然散去,苏明晚浑身鲜血躺在台下。
他声音模糊,却极为不甘,“你为什么…不怕我的幻境?”
奚长漠收剑,语气带着一丝怒火以及嫌弃,“因为不配。”
迟暮扛着刀戾气缠身,“没人配当他的替身,就算是幻境也不行。”
苏明晚任由鲜血倒流在脸上,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一切都该结束了,最后的赢家只能是我。”
顾白还未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就听见木头断裂的声音,电光火石间,他一把捞起还在怔愣的帆,下一秒他所在的高台坍塌了。
巨大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躲过纷飞的木刺,平稳落地后,将帆留在安全的地方,他快速走到苏明晚面前,将他捆了起来。
“黎上初,此人形迹可疑,押入大牢候审!”
幻暮躺在地上,手腕上的珠串亮了起来,随后大地开始震动起来。
“今日,三界都会为我陪葬。”
周围人开始慌乱起来,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烈,高台上的人察觉不对,全都下来了。
“王上,请立刻疏散人群!”
顾白三两步走到妖王面前跪下,“苏明晚就是幻暮,他要毁了这里!”
妖王脸色沉了下来,他抬手招过黎上初与其余官员,“立刻疏散群众,而后将苏明晚押下去。”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你们今日必死无疑!”
幻暮疯狂笑着,眼角都沁出了泪。珠串从他手腕脱离飞至半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逐渐冒出黑气,转瞬间一道裂口撕开。
空间开始扭曲,裂口下面生出翠绿小草,不过几秒,艳丽的红花在众人面前绽放,绿草开始向周围蔓延。
顾白目光触及那道裂口后面沉如水,他一时间愤怒不已,“幻暮,你真是个疯子!”
“居然敢将裂隙转移到这里!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熟悉又陌生的裂隙展开了大门,顾白将幻暮狠狠扔至一旁,任由他在地上翻滚几圈,鲜血流了满地。
“黎上初,护好王上,加快疏散群众!”
“少主跟好王上,裂隙一事非同小可,所有人都撤离这里!”
顾白深呼一口气,手中灵力瞬间暴涨,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用力一拽,那枚妖族圣物观心铃一下一下响了起来,不肯任何人触碰的圣物乖顺的飞到他的手心。
祭台周围还剩下的官员们一时间鸦雀无声。
观心铃回到了它曾经的主人手里。
叮铃——
铃声震颤,一道结界升起,瞬间将看台上的妖都护了进去,裂隙中跑出的冤煞被牢牢锁在结界外。
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叫了一声,正在离开的妖都停了下来,满眼都是激动。
“是祭司!”
“祭司回来了!”
“祭司又救了我们!”
“……”
“不要停下,祭司要我们赶紧撤离,不要添麻烦!”
众人这才回过神,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安静有序。
只有苍老的神侍,站在官员后面满眼热泪,八百三十七年,他终于等到了归宿。
顾白已无心去管周围人意义不同的眼神,他一剑劈断半空中的珠串,那颗珠子掉落在地,弹了几下滚到了他脚边。
晶莹剔透的木珠,哪怕待在尘土里也难掩其光辉,那是禁地里神木的枝条所做,原来幻暮偷枝条是为了转移裂隙。
他抬眸看向已经成型的裂隙,“所有人加快撤离速度,护好王上与王后!”
可已经晚了,裂隙里的怪物伸出了獠牙。
啊啊啊啊啊啊!打架场面好难写啊!!!
我总觉得我这章写崩了,啊啊啊啊啊啊!算了明天好好修一下吧!
奚长漠在幻境里看到了顾白,但他永远分的清真实与虚假,只要是顾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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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