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惟愣了一下。
沈时庭的声音很低,旁人或许没听清,可余幼惟却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
沈时庭先一步走进了酒店,余幼惟在原地呆愣地站了好几秒。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憋屈,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把一颗红扑扑的心献宝般捧到对方面前,却被对方一把拍在了地上。
余顾跟旁边人吩咐完事情,经过时喊了他一声:“愣着干什么?刚才救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现在知道后怕了?”
余幼惟没吭声也没反驳,木然地跟着余顾进了会场。
说是年会,其实会场内更像是一个酒宴。
会场中央的舞台上主持人正在讲解流程,现场全是俊男美女,不少余幼惟网上常见到的明星。
本来就是来看明星的,可此时余幼惟却突然提不起兴趣了。
他余光忍不住往某个方向瞥,沈时庭正在跟几个人交谈,神情已经看不到方才的阴霾。
明明刚才对我说了那样的话,自己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余幼惟撇了撇嘴。
“小惟,来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关子仟施施然走近,身着白色西服,举手投足优雅又利落,他从身边侍者盘子里拿了杯酒,笑着递给余幼惟:“怎么一脸忧郁?没看到喜欢的艺人?”
余幼惟摇摇头:“有一丢丢不适应。”
“怎么了?不习惯这么多人盯着你看?你长得好看啊,大家现在心里肯定都在想,我们公司什么时候签了这么漂亮的新艺人。”
余幼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说话真好听。”
不像某人。
关子仟挑眉:“走吧,带你去后边的包厢。”
余幼惟跟着关子仟走,努力让自己不往那边看。余光里,沈时庭并没有动,也没有想要注意一下他这边的迹象。余幼惟垂下眸,心说我真是自作多情,随即转身隐匿在了人海里。
-
沈时庭结束交谈,余光里的某人已经不见踪影了,他转头看向会场。
身后的人疑惑地询问:“沈总,您找人吗?”
“抱歉,失陪了。”沈时庭放下酒杯,转身没入了人群。
沈时庭转了大半个会场,又找到走廊,依旧没看到余幼惟的身影,这人还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会场人多又杂,那小子人又笨,被人骗走了估计还会乐呵呵地说你人真好。沈时庭皱着眉,继续拨打电话,没一会儿,电话居然被挂断了。
沈时庭:“……”
-
此时余幼惟已经在包厢里喝上头了。
他第一次跟明星在一块玩,还一次就这么多明星,每个都好美好帅啊。
余幼惟长得可爱,本就吸引人,再得知他是公司的小少爷后,众人将他当夜明珠捧在了掌心里,每个人都要跟他喝一杯。颜控小余哪拒绝得了这些美人帅哥呀,都来者不拒,没一会儿就喝得神志模糊。
关子仟懒懒地靠在旁边,嘴里还叼着烟,笑骂一句:“你们差不多得了啊,都给人灌迷糊了,回头我怎么跟余总交代?”
关子仟是前辈,有些小辈听他开口便听话地坐了回去,个别胆子大反而逗起关子仟来:“仟哥这就护上了?不是吧,你喜欢小少爷这样的?”
“去你的。”关子仟笑着踹了那人一脚,拿起桌上的酒杯,“这三杯我替他喝了,回头余总找我麻烦,你们都得给我作证啊,我可没欺负人。”
“你这酒量行不行啊?”
“就这点酒?瞧不起谁?看哥给你们秀一手。”
……
“yue~”
十分钟后,关子仟夺门而出。
余幼惟跟猫儿似地乖巧地盘坐在沙发上,任由几个漂亮姐姐搓扁捏圆,他一会儿嘿嘿傻笑,一会儿又瘪着嘴委屈成狗狗眼,主打一个悲喜交加多愁善感的小醉鬼模样。
“这小脸蛋,嫩的啊,还有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巴,我真的有点嫉妒我先说了。靠,突然后悔刚才吃的那两碗饭。”
“哎?谁电话一直在振动?”
余幼惟抬起沉重的眼皮,愣了几秒,随手把电话挂断,咕哝说:“我的。”
“这么多未接电话,怎么不接呀?”
“……我在生气。”
“女朋友?”
“不是。”
“男朋友?”
“不是。”
“那是谁呀?”
余幼惟举起一个食指,左右摆了摆:“你不要八卦我,我现在很清醒。”
几人噗嗤笑出了声:“行行行你最清醒,清醒的小少爷,来干了这杯!”
“不干了。”余幼惟左摇右晃地站起身来,大声宣布,“我要袅袅!”
“……”
小少爷还不让人扶,自立自强且歪歪扭扭地晃出了包厢。
远远的,他看见昏暗的走廊上有两个偷偷摸摸的背影。
其中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身材高大,笔直挺立,另一个白色西服的人明显是醉了,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他身上。
黑西服搂着对方的肩,侧首时露出半张锋利的侧脸。
“又抽烟了?”黑衣服沉声道。
“没抽,不信你闻闻~”白衣服仰头凑上去。
“拿出来。”黑衣服命令。
白衣服在裤兜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一包烟上交,笑得吊儿郎当:“真的就这一包,不信你摸摸~”
余幼惟揉了揉眼睛,又眨巴眨巴。
黑衣服的,跟我那一脸刻薄的哥哥长得有点像。
不确定,再看一眼。
“你弟还在里边呢。”白衣服说。
“谁让你带他来这种地方?”黑衣服语气不悦,拽着对方往前走,又说:“他有老公。”
谁有老公?
怎么你们都有老公?
余幼惟悲伤地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洗手间,袅完之后往马桶上一坐,开始沉思。
那是我哥吗?不是,我哥可不会那样抱别人。
那我老公呢?哦,我只有一个假老公,我和他正在冷战。不对,严谨一点,也许只是我单方面冷战,人家都没放在心上。
……对了,关子仟那个帅锅呢?
余幼惟总算想起一件正事儿了,他拿出手机,垂着眼皮,在屏幕上划啊划,寻找关子仟的微信……
……
屏幕突然跳出一个微信视频请求,沈时庭站在走廊上愣了一秒,点了接听。屏幕忽明忽暗,一阵窸窣的声响之后,一张红扑扑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歪?”屏幕里的人拖着长长的尾音。
沈时庭方才走得太急,呼吸还有些重,皱眉问他:“你在哪儿?”
余幼惟努力睁大眼睛,凑近屏幕盯了几秒,含糊地问:“关纸钱?你的脸肿么啦?你怎么不会笑了。”
沈时庭:“……”
“喝酒了?”
“喝啦~”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找你鸭~”
“……”
“你去哪里呐?你也不跟我玩了嘛?”余幼惟委屈地皱起眉,“你也觉得我很烦了嘛?”
“……”
“唔。”余幼惟瘪嘴,自顾自地小声咕哝,“他也这么觉得。”
沈时庭沉默了一瞬,说:“谁。”
余幼惟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我答应过沈时庭的,在外边就当没有他这个老公。”
沈时庭嘴角抽动,一阵无言。
“不过我可以偷偷告shu你一些小秘密。”
屏幕里的人换了个姿势,手机大概是放在了置物台上,沈时庭终于看清了他所处环境的全貌——厕所隔间。
接着,屏幕里的人猝不及防地爬到了马桶上,以观音打坐的姿势坐好,两只爪子乖巧地放在大腿上,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他是这个世界的龙傲天,是天道之子,跟他作对的人都会死的!会被扔到海里喂鲨鱼!”
沈时庭:“……”
屏幕里的人穿着精致的高定礼服,正在马桶上打坐,有种奇异的中邪感。
“你好好坐那儿别动。”沈时庭顺着往前找。
“我不动,我一点都不敢动。”余幼惟叹气,“我动他一根汗毛,他就要咩我全家!我只是一个愚蠢又恶毒的炮灰罢了,沈时庭满脑子都是噶掉我。”
说到动情之处,余幼惟难过地呜咽起来,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呜呜啊我寄己洗了涮啦!”
他一动作,打坐的姿势就开始左摇右晃。沈时庭加快脚步,呼吸重了许多,语气却放得很轻:“你别动。不是要告诉我小秘密么,是什么?”
余幼惟“噢”了一声,听话地松开手,两只肩膀放松地耷拉下来,思考了有几秒钟吧,没头没尾地开口:“其实我有很多老公,沈时庭只是其中一个。”
沈时庭拉隔间门的手一顿,看向屏幕里的人:“你说什么?”
余幼惟开始掰手指:“一个是高冷禁欲的多金霸总,一个是一米九的体育生,一个是温柔细心的美男子,还有一个是会撒娇爱粘人的小奶狗。还有…嗯,还有……我数不清楚。他们都有腹肌,摸着很舒服。”
前任?
沈时庭皱起眉。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沈时庭。”余幼惟又说。
凉风扫着走廊掠过,外面会场的音响这时忽然停了下来。沈时庭站在洗手间门口,身后是空而昏暗的长廊,只有眼前的屏幕发出的这一抹亮光格外明显。
他静默地盯着亮光看了几秒,目光收回继续往前走。抓着手机走了好一段路,沈时庭听到自己问:“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抢我的酱骨头。”余幼惟回答。
沈时庭没说话。
半晌,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滑稽感,也许是被余幼惟的回答逗的,也许是别的接近于自嘲的东西。
“……打、打雷了?”余幼惟身体突然缩瑟了一下,面容紧张。
屏幕里传来隔壁马桶冲水的哗啦声,沈时庭说:“不是打雷。”
“那是什么声音?”
沈时庭沉默了下,低声说:“马桶在唱歌。”
“……哦。”余幼惟放松了身体,“我又想起一个秘密。”
“嗯。”
“有一天晚上打雷,我跟他借了一点点床的位置。他醒得好早呀,我醒来只看到了床边有他盖的被子。”
“……可是我没有那么笨,我知道他根本没有上床。”余幼惟沮丧地垂着眼皮,“他嫌弃我,他宁愿自己睡沙发,我都知道的……这也是一个小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沈时庭收到余顾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找到了消息中所说的余幼惟的位置。人就在里面,他反而在洗手间门口停下了,静默地听着屏幕里的人说话。
“你快发誓。”余幼惟突然说。
“我不告诉别人。”沈时庭妥协,顿了一下又说:“他不是嫌弃你。”
余幼惟的脑子一直在缓冲,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那是为什麽?”
“他不习惯而已。”
“你怎么知道?”
沈时庭正思忖怎么回答,但显然醉鬼是无所谓因果也不讲逻辑的,忽然又冒出一句:“他还看我的小蜗牛,他的都不给我看。”
“他还嫌我小!”
“……”
控诉完之后又蔫了下来,内容极其跳跃,嘀嘀咕咕。
“我只是一条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鱼仔,而他是那只随时都可能把我噶掉的正义大猫咪。”
“我都答应他了以后会离婚的,我不会纠缠他的,他都不信我。”
“为了救他,我膝盖都磕疼了……他还对我说那种话,我也会难过的呀。”
沈时庭愣了片刻,轻声说:“抱歉,是我说话重了。”
屏幕里的人吸了吸鼻子,声音又低又闷:“……他很讨厌我,每天都对我很凶……”
这个位置离包厢很近,嘈杂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门口的照明灯亮着,给这一片洒了一圈银色。沈时庭就这么站着,隔着两扇门,和屏幕里的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偶有包厢里出来的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又无言地离开。
只是一个推门的距离,他却在原地僵持了许久。
……
不知道门是怎么打开的,余幼惟只感觉到一圈亮光照了进来。那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缓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将手机放兜里,说:“讲完了么?”
余幼惟看着这张脸,愣了几秒,心底跟涨潮似的缓缓浮上一层委屈,指责他:“你不要开我的门,这是我的地盘。”
沈时庭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搂住他的腰把人捞进怀里抱了起来。
余幼惟双脚悬空,搂紧对方脖子,下巴软趴趴地抵在沈时庭肩上,被他抱着往外走,低声哼唧:“你要把我抓去哪里?”
“回家。”
“你不要把我喂鲨鱼。”
“……”
“你说话呀。”
“……不喂鲨鱼。”
没走几步,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就往他脖颈上蹭,呼吸扫过耳根:“你真好闻。”
沈时庭下颌轻动:“……别乱动。”
“……好。”小醉鬼乖巧地趴好。
穿过长长的走廊,乘电梯往地下车库,这一段路很长,却走得很稳。
余幼惟又说:“沈时庭,我给你画小熊猫好不好?”
沈时庭嗯了一声。
车库的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
怀里的人含含糊糊地嘀咕着——
“两只耳朵半括弧,圆圆的脸蛋大大的头,眼睛里外套圈圈……小短手,大屁屁,两只脚脚抱一起,翘尾巴,收收腿,拍拍肚皮睡觉觉……”
小熊猫把自己哄睡了。
沈时庭轻轻把人放到后座,余幼惟勾着他的脖子,拉扯间重心不稳,沈时庭一手撑在余幼惟脑袋旁,另一只手撑着靠背,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
对方带着酒香的鼻息挨着他唇边擦过,他垂下眸,对上了余幼惟朦胧睁开的睡眼,沈时庭呼吸漏了半拍,等了两秒才说:“酒醒了?”
这方空间昏暗逼仄,余幼惟模糊间只觉得自己被禁锢着,全身上下唯一没被压着的只有腿了,于是他动了一下,却碰到了阻碍。
不知道碰到哪儿了,沈时庭神情有些微妙,他坐起身子,把往下滑的醉鬼扶好。醉鬼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指,眼睛水汪汪的:“好黑呀,你把我关进小黑屋了么?”
沈时庭不理解,这人喝醉后为什么总觉得他想残害他。余幼惟讨好似地轻轻抓着他,手指暖暖的,每个指头都干净漂亮。
沈时庭垂着指尖,任由他抓着。明明只抓了手指,却又好像半边身子都被抓住了,沈时庭就这么别扭的等着,说:“没关你。”
抓着手指还不满足,余幼惟指尖不安分地慢慢往上挪动,一寸一寸爬到手腕。沈时庭被弄得有些痒,反手握住:“乖一点。”
“……噢。”
沈时庭伸手去拉车门。
余幼惟乖巧了一会儿,又开始轻轻□□沈时庭的手指,垂着眼,闷闷地小声说:“那我都这么乖了,你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车门合上,很轻的一下,那点震动却沿着沈时庭的指尖蔓延了开来。他在昏暗的空间里偏着一半身子,像被禁锢着一般,仿佛连身上的关节都僵硬了许多。
好一会儿,他才把身体转向余幼惟。
面前只是一个鲜活的、纯真无害的男生,无关婚姻和枷锁,仅仅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使得人无处躲避。
半晌,沈时庭薄薄的眼皮抬了下。
他轻轻拨开余幼惟额前的碎发,低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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