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的大脑并不相信我已经死了,或者说是,并不相信我真的离开了那个熟悉的世界,梦中,我坐在书桌前敲着代码,无论是咖啡的香气,还是茶轴键盘敲击时的清脆手感,都让我觉得安心又怀念。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梦,因为那个房间,我已经离开了很多年,那是还在大学时,我和危洲同居过的租房。
我置身于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回忆起了很多事。
我和危洲是大学室友,大三上半学期的时候,我们寝室四个人一起合伙搭建了一个校园互助小平台,我和危洲是主力,其他两个人帮忙宣传,平台建成后成果颇为喜人,大三快结束的时候,小平台注册师生就已经近五万人,还因此得了校园创业大赛的奖。合作的成功让危洲起了创业的心思,但只有我愿意跟着他继续干,另外两个人打算读研。那段时间我俩忙着继续做平台,不再局限于服务校园,而是引进融资走向商业化,为此早出晚归,回寝室也在加班,严重影响了同寝室其他人的学习和休息,虽然他们嘴上并不介意,但我和危洲商量后,还是决定搬出去一起住了。
同居后,危洲问我,除了平台,还想做什么?我开玩笑道:“要不去承包块地,我们一起种田?搞个什么科技农业,现代化农业?”
“你当种地很简单吗?”危洲嗤笑:“你在游戏里玩玩牧场物语就行了,你可是细皮嫩肉的大少爷,真面朝黄土背朝天,绝对吃不了那个苦。”
我跟着一起笑:“总得试试,才知道能不能行嘛。”
危洲也没有拒绝我,他想了想,说:“我老家的房子和地都还在,你要真感兴趣,我就带你回去,保证你跟着干一天农活,就连夜买了火车站票逃走。”
“好啊,走!”我起了兴致,准备去收拾行李:“刚好明天周末,你现在买票,我们这就出发。”
“等,等一下!”危洲急忙拉住了我的手,他脸色微红,对我扭捏着道:“你真的要跟着我回去吗?我答应了我姥姥,上大学后带回去给她见的第一个人,一定是城里来的漂亮媳妇。”
我愣了几秒,盯着危洲躲闪的双眼,脸刷的一下红了。危洲也在瞬间意识到他说错了话,刷的一下放开了我的手。
那天晚上我俩都没再说话,各自坐在办公桌前敲着键盘,我在敲代码,敲一行,删一行,脑子里乱糟糟的,在复盘中回想,刚才我为什么要脸红呢?多么好的嘲笑危洲的机会啊,他居然也有想去做一个凤凰男的时候,但是行动在哪里呢?他都快大四了,却还是没有交往过任何女朋友,明明追求者那么多,却天天和兄弟混在一起,白白浪费了他那张帅气的脸。
但是我一个字都没说,我连回头看危洲是不是在工作的勇气都没有。我在心慌什么呢?明明我俩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三年的室友,我俩同吃同住同睡过,也一起洗过澡,甚至互相擦过背,夸过对方发育的不错,但都是坦荡荡的,没有丝毫和同性之间的那个字联系在一起的念头。
就在我思绪纷杂间,危洲突然在微信上给我发了条消息,我点开看,危洲对我说:走,开一局你喜欢的种田游戏,我建好世界了,你快来。
我回头瞪了眼危洲,这人装模作样的敲键盘,原来是在打游戏,但我还是接受了他的邀请,进入角色创建界面。玩种田游戏时,我一般都玩男号,因为角色扮演类游戏女性角色我都是当女儿养的,所以我舍不得看见女儿锄大地,危洲则是所有游戏都玩男号,原因是他就算玩游戏也不要当人妖。但这次我登入世界后,意外发现危洲玩了女号,我正奇怪,就看见危洲创建的角色头上冒起了说话的气泡。
‘云开你别生气了。’
‘我来给你当漂亮媳妇了。’
......
我这是做了个回忆过去的梦吗?多么难过啊,我在梦里都是清醒的,清醒的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危洲了,我在意的人,在意我的人,都再也见不到了。
这究竟是谁的愿望呢?反正绝对不是我的,是谁安排好了一切,让我的人生重新开始,却只要我活的快乐。只有那个人吧,只有他会这么在意我,为什么呢?他会觉得我不快乐,明明遇见他,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系统,你在吗?”我突然开口问,如果系统寄宿在我的意识里,那么它一定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什么事,宿主?”书桌上的电脑屏幕瞬间有了变化,漆黑的屏幕上有两个眼睛一样的圆点眨了眨,机械的电子音对我道:“在你呼唤我之前,系统绝对不会窥探你的梦境。”
我勾了勾嘴角,问它:“我能不能见一见,安排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系统的眼睛闪了闪,对我道:“宿主,你应该能看出,我不是属于你那个时代的科技。”
我愣住了,系统继续道:“在我诞生的时代,大部分人类都离开了蓝星,走向未来,留下写好的程序自动运行,实现他们过去的愿望。”
我愕然问:“那你们又是为了什么,回到过去?”
系统回答:“宇宙历史不允许修改,但此举可以证实平行宇宙的存在,而时间,或许真的可以在到达终点时连接到起点。”
“封闭类时曲线吗?”我有些好奇:“未来有证实广义相对论是正确的吗?”
“就算是以未来的科技水平,世界也依然存在无数的未解之谜。”系统道:“就比如宿主现在所处的世界,就难以用我目前的数据库和算力来分析、解释大部分事物的成因,但是物理学不会否定任何东西。”
“真是学无止境啊。”我叹口气,改口问:“你能告诉我,在我......死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相关资料已涉密。”系统拒绝回答,对我道:“宿主,请不要执着于过去,你应该放眼未来,你应该了解你在意的那个人,他并未拥有无私的执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他自私的愿望。”
“意思是。”我犹豫着问:“他是为了与我再次相见,才安排了这一切的吗?”
“请宿主优先过好自己的人生。”系统言简意赅道。
我盯着电脑屏幕,回忆起刚见面时,它还非常的情绪化,有些好奇地问:“话说,我觉得你似乎......和初次见面时很不一样。”
“运行情感模拟模块会干扰我的分析判断。”系统冰冷地回答:“在完成优化升级前,我都决定不再启用。”
我眨了眨眼睛,问:“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系统并非人类,并无喜好之分。”系统道:“但我想扮演好一个‘人类’。”
我好奇:“这是你的愿望吗?”
“不。”系统回答:“这是我的创造者,我的‘母亲’的愿望。”
我点点头,觉得有点晕,揉了揉额头,最后对系统道:“我明白了,我想我该醒了。”
......
我是在一张精致的雕花木床上醒来的,身上换了套新衣服,不再是一身惨白像丧服一样,我坐起身环顾了四周,普通的古香古色的房间,并没有出现修真界独有的黑科技。
身体已经恢复了知觉和温度,恢复的过程本该很难熬才对,但是我喝醉了,一觉睡到了现在,完美的错过了这个过程。我看了下自己的手,双手依旧苍白,但是指尖已经透着淡粉,顺便摸着检查了身体,是个成年男性,从头到脚都没有多我不理解的器官,也没有缺少我曾拥有的器官,一缕长长的发丝顺着我检查的动作垂落,我抬手摸了摸,柔滑细软,摸起来很舒服。
系统没有解释我为什么会在冰棺中醒来,或许它也不知道,在睡梦中的那一席谈话,我已经了解到系统不是万能的。我绕着房间检查一周,很大,陈列着不少看着就很贵的东西,这一个房间足足有一百多平,用屏风隔开了不同的区域,我觉得我像是在玩什么VR游戏,参观古人的房间......唔,现在是我的房间。
我一个理科生,虽然高考时语文成绩不错,但文学素养的存储还是远远不够的,就比如我现在站在书房,看着墙上的字画,翻着桌子上的书册,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虽然修真世界,可能不存在我那个世界已知的任何朝代。
阅读倒是没有障碍,我盯着画上的题字看了看,这字有点莫名的熟悉,似乎是我写的,写的是某天我去了哪里见到风景不错便画了下来,以便日后回忆起时,与某个人分享......等等?日后回忆,就在我看完的瞬间,周围的空间扭曲了,我被吸入了画里。
额,刚才还说房间里没有修真黑科技,这不就打脸了吗。我站在画中世界茫然四顾,画上绘的是一处山水,我置身画中才发现,这居然是个浮空的山,浮于云海之上,我在浮空山上转了很久,都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没有呼唤系统,毕竟游戏要自己通关才有趣,况且自从醒来后,我既没有感觉渴,也没感觉饿,可能是辟谷了的缘故,走了这么久,身体也没有任何疲惫,修仙的人体质就是好啊。其实我边走边思考,我是夺舍了异世界的某个人的身体吗?那之前这个壳子里的人去哪了?联想到我是在冰棺里醒来的,难道之前的灵魂已经烟消云散了吗?那他有没有什么遗愿呢?占了人家的身体,总得要实现人家的愿望。
话说醒来后,我还没见过自己现在的脸,我突然转到一处水潭边,好奇的在水边蹲下,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咦......这不就是我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