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床起身才发现手底下的石板热乎乎的,仔细一看地下通着火,做成了类似于东北火炕的造型,怪不得被子又薄又硬跟铁块似的她也没觉得冷,整个山洞都暖烘烘的。
出神也不过是片刻,她很快回过神,注意到了洞内多出的两个人,只一眼她便收回目光,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眨啊眨,“啊?我做噩梦了,不是故意的。”
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是不要太出头的好,毕竟还摸不准这几个人的脾性,再加上她也发现自己现在小胳膊小腿的,瘦的几乎皮包骨头,身上更是提不起半点力,别说打架了,站稳都够呛。
要搁她以前那身体素质,刚才那一脚能送走那小子半条命,结果现在跟挠痒痒似的,人都没踹倒。
但是踹完人她又有点心虚,原身零丁点的记忆让她知道,这些人或许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虽说把她当货品买回来的,如今也没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之下认为买卖人口是正常行为,就像她在新社会环境中认为买卖人口违法犯罪一样理所当然,她总不能因为别人没有受到这样的教育就去评判一个人的善恶。
晓仲延懒得搭理一个傻子,转头盯着云家兄弟,“银子你们爱要不要,人反正是不可能给你们的,大哥说了她是我们晓家的媳妇儿,她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晓家的人。”
云泽还要再说话,晓伯延却将目光看向云渊,“云大哥,若是旁的事,念在平日里两家互相帮衬的份上我们能退让的也就退了,但这件事确实不行。你们若是来硬的,我们人多势众也不惧,若是来软的,那我也就厚着脸皮跟云大哥讨个人情,前些年咱们兄弟刚来山上打猎都不太熟悉,我们那时候可是救过你们兄弟的命。”
云渊一听这话面露尴尬,一把拉住还要闹腾的云泽,“给你们兄弟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银子你们慢慢还就是了。”
“大哥……”
“你住口!”云渊硬是凭借一股子蛮力把人拉出山洞,路上还在训斥,“咱们是在山上呆的久了,但不能因此就忘了做人的本分,至少没有恩将仇报一说!”
云泽虽然平日里蛮横,但对自己兄长还是很敬重的,一旦云渊真的发了火,他还真不敢太过分,但他也不是个安分的,不好跟云渊当面发作,还不好背地里使阴招么?
云家兄弟一走,山洞里就显得格外沉寂,晓叔延左看右看,最后走到角落把晓仲延拎回来的野兔提起来,“这兔子是明早去镇上卖了还是咱们留着自己吃?”
他不提吃还好,一提鱼子桑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她这么厚脸皮的人都没忍住老脸一红,不过她这身体面黄肌瘦的,再加上山洞里昏暗,也看不出她脸色有什么变化。
“媳妇儿你饿啦?筐子里还有两个饼子我去拿给你吃……”晓叔延立即放下兔子往火坑的方向跑。
晓仲延伸手拎住他后衣领把人拽回来,“那是咱们明天进山的口粮,给她吃了我们明天饿着肚子去打猎?”
晓叔延被拽住后衣领扑腾不动,闻言只好停下来,“那我不吃了,我的那份给她。”
晓仲延把人丢到一旁,“你不吃我吃。”
“二哥……”晓叔延着急的叫他。
晓伯延看了眼跪坐在床上的少女,她身上的棉衣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布料的本来颜色,领口袖子也小了一大截,几乎露出半个小臂,那一截露在外面的小臂倒是比她的脸要白,却依旧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手腕处的青筋清晰可见,连骨头的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
“叔延去剥一只兔子炖汤吧,给她补补身子。”
晓叔延一听大哥发话,连忙爬起来拎着兔子往外跑,生怕晓仲延拦他。
晓仲延只是脸色黑了一下,倒也没有开口阻拦。
人好歹救回来了,要万一再饿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晓叔延在外面迅速剥了兔皮,在山泉结冰的地方凿开一道口子在里面洗了一下就拎回来直接下锅煮,他们吃不起盐更没有什么配料可用,就清水煮肉。
鱼子桑看到他处理的兔肉还在滴血就直接丢进那个被当做“锅”的豁口陶罐,要搁正常情况下她绝对吃不下,但如今看看这个山洞:用石块堆砌的一张大火炕,上面铺了一层干草,干草上面是被子,火炕旁边是一个用来烧火做饭同时取暖的火堆,一个当做锅用的破陶罐,四个都有瑕疵的破瓷碗和四双筷子,一个盛放东西的竹筐和一个豁口破木盆,角落里堆放了几支木棍削成的箭羽和一把砍柴的斧子,一把镰刀和一把铲子,墙上挂了两把简易的弓箭,再看山洞的另一边,整面墙满满当当堆的全是木材,取暖是绝对管够了。
除此之外,再加上这兄弟四个……哦不,现在还多了一个她,两只野兔还有一个在锅里煮着,旁的除了石头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这种情况,她如果不吃那就真的等着饿死得了。
鱼子桑出神间突然觉得头上有些痒,她伸手抓了抓,忽而整个人僵滞住,手拿下来低头一看,指缝里夹着两个活生生的虱子正在爬,她下意识手指一碾。
咔滋——
指尖出现两具血肉翻飞的虱子尸体。
那一刻鱼子桑整个人都快疯了,不仅头皮痒浑身都在痒,但她呆愣愣的坐着没动,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
呕——
终究是没忍住,她急忙趴到床沿干呕起来。
晓季延连忙挪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记得自己吃坏东西反胃哥哥就是这么帮他顺气的,“媳妇儿你怎么了?”
晓仲延冷笑,“大哥别是买个大的带个小的吧?”
“什么小的?”晓叔延和晓季延都好奇的看向他又看看鱼子桑。
晓伯延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怀疑的看着趴在床边不住干呕的鱼子桑,莫不是这姑娘怀了身子她爹才着急把她卖出去?
不过很快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真的怀了身子又能如何?他们已经把她买回来了,也不可能再把她送回去,若是真有个小的也只能认了,至少证明她是个能生养的。
见晓伯延没有出声,晓仲延站起身指着鱼子桑,“咱们自己兄弟都不见得能养活,大哥莫不是要替别人养孩子吧?”
“那也不好再把她送回去,她爹铁了心要把她卖进窑子,她若是怀着身子进了窑子,说不定会一尸两命。”
“那咱们就这么认了?好好的一头野猪,换个傻子就算了,还是个……反正我不同意把她留下,云家兄弟想要就给他们好了!”
“二哥,你为啥突然就不同意了?”晓叔延没太明白这俩人的意思,也顾不上正煮着肉,丢下汤匙就跑过来挡在鱼子桑身前,“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媳妇,不准你把她给云家!”
“你不准?你有什么资格不准?”晓仲延冷嗤,“你不准也行,以后你的那份口粮给她,你别吃了。”
晓叔延这才明白晓仲延的意思,眼眶一红,“好,我的分给她,你不准再赶她走。”
鱼子桑抬眸看向背对着她的少年,用一句“形销骨立”来形容也不为过,他瘦弱的像个发育不良饱受摧残的非洲难民,就是这样的生存环境下竟然还想着把唯一的吃食让给她。
鱼子桑把指尖的污血擦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起身拽了拽少年的衣角示意他让开,而后看向对面的晓仲延,“我没怀孕。”
晓仲延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能听懂,诧异的盯着她,“你不是傻子么?”
鱼子桑:“……我应该是个傻子?”
晓仲延一时居然被她给问住了,什么叫她应该是个傻子?她本来就是。
不对,她这分明眼神清明灵动,说话清晰,哪里像个傻子了?
晓仲延看向晓伯延,眼神询问他是不是搞错了。
晓伯延也纳闷,他以前去她们家讨水那么多次,见她都是傻愣愣的,通常都坐在门口地上发呆,从来没听她说过话,她爹打她她也不知道疼,不哭不闹的站着任由他打,村子里的人都传她是个傻子,她家里人也这么认为,他自然就这么信了。
“你不傻对吗?”晓伯延问她。
鱼子桑点了点头。
晓伯延在一旁的石头墩子上坐下来,“既然不傻,我先前跟你说的你可都清楚了?”
鱼子桑这次没敢乱点头,她恍恍惚惚间似乎记得他说买她回来给他们兄弟做共妻,古代历史上确实是有这种情况的,不过那都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实在娶不来媳妇儿的人家才这么做,而且名声也都不太好。
她本人是不在意这些名声,但也不可能真留下来给他们做什么共妻,即便这看起来有点类似于一妻多夫制那味,可本质上并不是,他们是冲着她身为女人的生育能力来的,而她恰好这辈子最恶心的事就是把女人看做生育工具。
可如今这个情况由不得她,况且救命之恩她也确实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就看情况,等她把这恩情还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反正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暂且留下来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