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步子慢了半拍走在沈梅与林今誉两人后头,几人穿过游廊便进到大堂。
大堂里头放置着六张檀木座子,茶几上附着果盘糕点,主桌两侧的大青花瓷里养着名贵花草,后面是背墙上更是雕着花鸟戏,再看周遭金闪闪的摆饰好不华丽。
谢忱真没想到刘钱一个开乐坊的能这么有钱。
沈梅命人上茶后,两手抓着林今誉上下打量见人没瘦才满意了,继续说话:“怎么中秋不来看我,应该一块儿过中秋的。”
林今誉有些不好意思:“在镇上过中秋也热闹。”
沈梅虽然没说什么,其实还是心疼的,林今誉作为曲城土生土长的小少爷,那年中秋不是和家人在城里的热热闹闹过的?那些偏远乡镇哪里有城里的那么有趣。
“中秋那日都在家里做什么?有看烟火吗?”
“早上在镇上看了戏曲,午后和谢大哥一起做了河灯,晚上也放了河灯看了烟火,真的很热闹。”林今誉赶紧解释。
沈梅闻言看向谢忱满意了许多,看来林今誉和这个汉子在一起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她微微扬了扬唇朝谢忱张口:“谢郎君是吗?听闻你最近要盘铺子,其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向我提。”
谢忱赶忙拘礼道谢:“谢坊主夫人好意,那铺子我们已经找到了,今早才刚签了契书。”
沈梅敏锐的发觉自己朝谢忱问话时身边人的紧张,她笑了笑说:“平时都是你在照顾小誉,叫我坊主夫人过于生分了,和小誉一样唤我伯母吧。”
谢忱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林今誉,见对方弯着唇微笑便点头应下喊了一声伯母。
沈梅点了点不着痕迹的拍了拍林今誉的手背:“中秋没来陪伯母,中午便留下来吃饭吧,正好刘文斯那小子想你了。”
三人没聊多久刘钱带着儿子从外面回来了,他一回来,沈梅便拉着林今誉往花园里去了,留下谢忱与刘钱聊乐器铺子的事儿。
这乐器铺子已经盘了下来其实没什么要事好聊。只不过迎客总要找些话来聊才对,于是两人便从盘铺子一事聊到日后新乐器的事儿。
刘钱倒是真有些佩服谢忱的,有想法有胆量,新制乐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你说日后要再开一家教授新乐器的铺子,这事儿你是什么打算?不太好办的吧。”刘钱撂了撂茶壶盖细说:“这教授新乐器的铺子总不能与琴坊离太远,如今西街转让的铺子没几家了,几乎易了主。”
谢忱点了点头,的确有些麻烦,他也在思考着对策。
“这样,西街的铺子我先替你看着,要是找到了就先替你拦下。”刘钱颇为大方道。
谢忱闻言眉梢带笑双手拘礼:“多谢坊主相助。”
对方哼了两声故意呛他:“这会儿可别又给我送钱礼,自己泥菩萨一个还尽想着清人情。”
刘钱这么一个精明的人能看不出谢忱那点不愿欠人情的小心思?欠了人情就得被人拿捏,就跟欠了债一般,只是这心思放到刘钱身上就令人不喜了,好说歹说他也是真心出手帮着对方。
两人在大堂这头聊的火热,另一边的林今誉与沈梅气氛倒是十分柔和。
两人去的花园是靠近起居室的那一处,假山流水竹树桂花,更有养着的鸟雀低飞鸣叫好不热闹。
沈梅将人带到六角亭里头,端着果盘追着林今誉吃葡萄,转头打发了自己儿子去看课业,而后便支着下巴一双凤眼十分清明的看着林今誉。
这么直直看着让人心里无端冒着虚。
林今誉一直低着头,乖巧接过沈梅递来的葡萄,一个个都吃了进去,故意避着那道视线。
“怎么避着伯母?”沈梅支着下颔挑眉故意问他。
林今誉心如擂鼓闻言只好抬起头来否认:“没,吃葡萄呢。”
沈梅不再点破,抚了抚他的衣袖似是不经意问:“这衣裳布料还行,是新买的?”
林今誉点了点头。
沈梅便笑了,“这料子虽然不错但和你之前穿的那些绸缎来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谢忱有心要给你挑好的,只是这城里最好的料子也就这样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明了,林今誉听的两手不禁抓紧,两眼微微挣大赶忙解释:“这衣服料子和我以前穿的没什么区别的。”
沈梅将人逗急了愉悦的笑了出来,林今誉不知道自己以前衣服的料子都是出自沈梅主家,北方沈家最出名的便是布料,林今誉以前的衣服都是从北方买了运回曲城做制作的。
她也不把人逗的太过分,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
“你以前的衣服绸缎都是从我母家买的,我能看不出来料子好不好?不过也能看得出来那谢忱待你是真的用心。”她柔声道。
林今誉脸颊多了一丝血色,他矜持摇头:“谢大哥把我当弟弟自然会……”
“那你呢?你也把他当哥哥?”沈梅托住他的脸,捏了捏他微微圆润的脸颊。
人都养红润了,就着用心的模样对方还是单纯把他当弟弟养?亲弟弟也做不到这么上心了吧。
林今誉闻言脖颈发热,手里的葡萄不慎被捏破了,汁水流了一手。
他这模样已经将答案写在了脸上。
“我好像喜欢谢大哥。”他说完那股热再也憋不住了涌到了脑门。
林今誉从沈梅手上挣脱,整个人害羞缩在石桌边,手臂抱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与沈梅对视。
沈梅看着眼下那张红脸哭笑不得:“他知道吗?”
那颗脑袋摇了摇。
他这模样和平时狗狗祟祟的阿白奇妙的契合,一直抱团缩着。
林今誉其实不确定,有时候他觉得谢忱平时对他也有意思的,但谢忱又会用撇清关系的话再度立起距离。
沈梅将人拉起来,将他乱糟糟的头发捋顺,眼里透露着怜爱:“我们小誉相貌秀美,他肯定会喜欢的。”
她细细问林今誉两人平日间的相处方式,林今誉便将平日里与谢忱的相处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沈梅,这一听沈梅不禁蹙眉。
“你们同住一间厢房?这便是普通好友也有些逾矩了。”她见林今誉怀揣不安的模样放松了语气。
“他每日忙于琴厂晚间赶回来还愿烧水煮饭,平时扫地擦桌的活儿也不马虎揽下来,即便是我府里的下人都没这么勤快,他这样子和你伯父年轻时倒是一模一样。”她话里十分揶揄。
林今誉听了双手挡着脸不信她:“因为我做这些事儿马虎会给谢大哥拖后腿,所以谢大哥才不让我碰的。”
沈梅这个年龄见过太多人情世故,自己也历经过青涩的时候,林今誉与谢忱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有些变质了,她不想林今誉自己在心里瞎琢磨于是细细给他分析。
“谢忱早就知道你是个哥儿,他收留你后即便欠债,赚了钱也是先给你买新鞋新衣,他这心思你当真看不出来?琴厂没招工匠时他忙完厂里的活儿回家后又接着家里的粗活儿,现在琴厂招了工匠索性家里的活儿全让他给包揽了,只让你安心学琵琶,亲弟弟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了吧?”
林今誉听着沈梅仔仔细细分析心里不禁也觉得有些道理,沈梅抿着笑继续道:“他这样分明是把你当夫人养,嘴里说着兄弟之情,怕是起初将你作为弟弟没错,只是这感情早就变了,他却不认一直回避着。”
林今誉重新剥起了葡萄,眉梢眼角都挂着郁闷:“那谢大哥回避着,不就是不愿与我在一起吗?”
“不是不愿,是没发现自己的感情,你平时多试探试探,他禁不住你试的,终究会发现自己的感情。”沈梅给他出主意。
林今誉谨记着沈梅的话却不知怎么试探。
两人在刘府和和睦睦吃了一顿午宴,下午才回镇上。
这时太阳还未落山,院子一地泥泞已经晒干了,红色鞭炮纸粘在了泥里与地面融为一体。
谢忱将牛车安分好打开屋子门,在堂房关了一天的阿白窝在窝里,听见门锁声张牙舞爪的朝谢忱而去,结果被脖子上的绳子给拉住了。
它委屈无比钻回窝里,生气两人出门将它留在家里,连中午的肉干都没吃。
林今誉被阿白这幅模样吓坏了,赶快将绳子解了检查它的状况,两手顺着它的毛安抚它。
谢忱一上前它便瞪着他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谢忱听不懂猫语也知道这只狸花猫是在骂他,而且骂的还挺脏。
林今誉感觉将阿白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回头有些安慰谢忱,“阿白估计有些生气了,一会儿气消了就没事了。”
谢忱视线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有些晕乎乎嗯了一声,先去院子里头清理地面去了。
阿白见他走了十分得逞的扒拉着林今誉的衣襟,细细叫着装可怜要林今誉一点点将肉干喂到它嘴里。
院外扫地的人时不时将视线投进堂房里,看着林今誉与阿白相处的和睦融融画面,不禁感受到了一丝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