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枝心中一紧,是早晨在山上碰到的那个眼神猥琐的人,她连忙快步走上去沉声道:“不知户部侍郎在此是做什么?”
张扬转头见来人是舒云枝,嬉皮笑脸的回道:“这不是怕我们长公主为国祈福饿坏了自己,所以特地来送点吃食嘛。”
舒云枝将肩上的包袱和竹筒交到秋二手上道:“不必了,户部侍郎还是请回吧,到时候扰了寺庙清静事小,惹了佛祖生气那可见事大了。”
张扬听懂了她话里的暗讽,顿时收起了笑容面带傲气的抬起眼皮藐了她一眼道:“不知舒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云枝并不在意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看着他问道:“张公子是公主殿下的信徒吗?”
张扬不懂舒云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看着她的眼睛眉头轻轻挑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下是佛祖的信徒。”
“那便请张公子带着你的人和吃食离开吧。”
“舒太医何出此言?”张扬漫不经心的看着她问道。
“庙里佛祖所承受的香火是来自他那些虔诚的信徒的,那如今长公主的吃食也应该是来自她虔诚的信徒。”
张扬仿佛是听到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噗嗤一声了出来。他父亲站队皇帝一派,早就知晓皇帝在暗地里与长公主争权。
而她舒云枝,一个皇帝派过去的棋子,如今竟然敢这般大言不惭的说是长公主的信徒。
真真是好笑至极。
张扬眼里满玩味的看着面前那个义正言辞的舒云枝讥讽道:“你就是他的信徒了?”
舒云枝像是没看到他面上的不屑一样,眼神温柔且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声音铿锵有力的回道:“从前我隶属太医院,是皇帝的信徒,但如今陛下把我赐予了长公主,那我便在被赐予的长公主的那一刻,成了长公主座下最虔诚的信徒。”
她转头看着身后那紧闭的房门,声音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微臣,可以为了长公主殿下去死。”
风轻轻吹动着她的衣袍,此刻的她,像极了战场上那视死如归的孤胆将军。孤身一人提枪淡定出城迎敌,只身一人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也毫不胆怯落人下风。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过了半晌,回过神的张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拍了拍手道:“好呀,好呀,说的好呀。”
他此刻像极了一个欣赏完一部精彩绝伦戏曲的看客,空旷安静的院内满是他一个人的热闹。
张扬眼里带着不明晦涩的看了她一眼道:“希望舒太医日后还能再这般决定。”
然后就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其实早在舒云枝来时元纯就放下笔走到了门前,只等什么时候情况不对了便立刻推门出去,没曾想听到她那番让人热血沸腾的效忠誓言。
她总是有办法可以撩拨动他那沉寂已久的心弦……
等人走远后,舒云枝对着抱着东西一脸呆愣的秋二道:“你别发呆了,快去把东西给长公主送进去吧。特别是那个竹筒里的汤,让长公主一定要趁热喝呀。”
回过神来的秋二一脸为难的看着她道:“可主子每年为国祈福时,除了第一碗斋菜后第二日的早膳都是不吃东西的。”
舒云枝眼睛瞪得像铜铃,语气因为惊讶声线都尖利了许多:“所以长公主累死累活的爬一上午山,还要抄大半天的佛经,最后只能吃到一碗斋菜?!”
她皱眉一脸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说道:“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秋一也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但长公主性子向来倔强,之前公玉礼和翠湖翠绿等人并不是没有来劝过,可结果除了惹主子生气就是惹主子生气。
连和元纯从小一块长大的友人来相劝都是做无用功,那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舒云枝盯着那扇禁闭的房门低头沉思,没一会她就猛的抬起头,眼底满是坚定和跃跃欲试的看着那扇房门,她拿过秋一手中的包袱和竹筒道:“让我来试试吧。”
秋一轻轻摇了摇头,本想叫她不要再白费力气,有这时间不如回去坐着休息一下,但当他的眼神接触到舒云枝那坚定不移的眼神时,他到底还是闭上了那张口的嘴。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感慨道:“罢了,让她碰一回壁就知道了。”
然后转身去了远处看守。
舒云枝将东西放到屋门前的地板上,开启她a计划——撒娇模式。她扯着嗓子大喊道:“公主殿下,你快出来嘛~我们适当休息一下呀,微臣都有大半日没见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您难道不想念微臣吗?”
站立在门后的元纯,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她故意做出难过表情,拉长着声音用奇怪的语调大喊的样子。
他原先失神的眉眼一下变成了弯弯的弦月,他轻笑了下小声骂道:“油嘴滑舌。”
舒云枝等了半天见还是无人应答,于是启动了b计划——死皮赖脸。她直接一个下蹲坐到了地上,别说,早秋时节快入夜的土地是有些凉的,冻的刚坐下去的舒云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她坐着大喊道:“长公主殿下,你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你最好快快出来吃我给你带的东西。不要以为你不出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会一直坐在门口等你出来的。”
随后又换了种茶茶的可怜语调道:“这入秋的山里也就是有一点点凉而已,这地板也就是有一点点冰而已。没关系的,不就是可能冻个风寒,吃个十天半个多月的药吗,没关系的,微臣真的不在意的。”
她话音刚落那扇禁闭的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元纯一脸嫌弃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舒云枝道:“起来,成何体统。”
舒云枝尖终于把里面的大佛请动了,连忙站起来小跑过去抵住门道:“公主殿下下午好呀。”
元纯没好气的瞄了她一眼道:“已经要入夜了。”
舒云枝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那长公主殿下晚上好。”
元纯避开她亮晶晶的狗狗眼道:“聒噪。”
舒云枝嘟着嘴可怜兮兮的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元纯道:“长公主殿下怎么可以这么说微臣,微臣可是会伤心的。”
元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脸上表情多了几分的懊悔和犹豫不决。
舒云枝可是微表情观察达人,见他表情有点松动了,连忙趁热打铁道:“长公主殿下真的不吃一点吗,这可是微臣从山下背了一路上来的。”
元纯狠着心偏头不看她发动的装可怜技能,并使用转移话题技能道:“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别什么吃不完的垃圾都丢来给我。”
舒云枝拉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晃动着:“那有,人家才吃了一点点,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分享美食而已嘛。”
元纯一脸奈何的看着她,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撒娇攻击下,他轻叹了口气解释道:“祈福时节食一日可更好的让佛祖看到我的诚心。”
头一次听到这种荒谬言论的舒云枝一把撒开他的袖子,皱眉一脸不认同的双手叉腰看着他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危言耸听,骇人听闻,误人子弟,害人至深!!!”
元纯被她那炸毛样逗笑了,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笑道:“看来是不够累,还有力气玩接词。”
舒云枝见他笑嘻嘻的一点不看重的样子,生气的跺了跺脚道:“殿下,我是认真的!”
元纯含笑的瑞凤眼里带着几分逗弄,见面前的兔子炸毛了,连忙收敛起笑脸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看着她:“那你说说看是为何。”
舒云枝见他终于认真对待她说的话了,连忙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问道:“长公主今日是为百姓祈福,没错吧。”
元纯配合着点了点头道:“是。”
舒云枝见他回应了,继续接着说道:“殿下既然是为百姓祈福,那更吃点东西适当休息一下,不然要是生病了,饿坏了,那百姓们可是会担忧殿下的。”
元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听说会有百姓担忧他。要不是因为他是摄政长公主,在下朝路上都不知道被人给丟多少烂鸡蛋。一个被人们背地里咒骂的妖女,也会被人担忧吗?
但他还是没把些自嘲的情绪带给舒云枝,他用含笑的眼眸看着面前那个力争着的人问道:“那你说说哪些百姓会为本宫担忧。”
舒云枝连忙像个小学生课堂抢答老师问题一样,激动的举手喊道:“我我我我我,殿下殿下,我会担忧的!”
元纯挑眉刚想张嘴反驳,舒云枝就眼疾嘴快的出声打断道:“微臣也是南溪国的百姓,只不过身份和大部分人不一样罢了,所以这个说法是成立了。
其他人微臣不知道,但是微臣知道,殿下要是因为不吃东西饿坏身体了,微臣绝对是第一个伤心的!”
她又发动狗狗眼攻击看着呆愣的元纯撒娇道:“所以长公主殿下,我们吃一点点嘛,不要让我这个百姓担忧你嘛。”
元纯垂眸看着地面,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小声骂道:“花言巧语。”
舒云枝见他耳朵开始泛红了就知道绝对妥了,她早就觉得元纯就像一只小猫咪,看着高冷实际是很好说话的。只要发动狗狗眼攻击,撒撒娇什么的,元纯就会害羞,而元纯一害羞,那就代表着她说的话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
她偷偷看着元纯泛红道耳尖在心里感慨道:“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可爱小猫咪呀。”
她脑海里不由想起了以前手机上的那些表情包。
小小长公主,拿捏。
可怜的长公主,被舒云枝玩弄于股掌之中。
舒云枝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竹筒,伸手将它放到元纯的眼皮底下,她脸上带着笑容,一脸讨好的看着元纯道:“长公主快喝快喝,还是温的呢。”
元纯高傲的瞟了他一眼,接过竹筒口是心非的说道:“我只是看你如此盛情难却才接过来的,并非是我想喝。”
舒云枝这几天早就习惯了元纯的这别扭性格了,她表面上看着是得理不饶人,实际上心里比谁都软糯。
她边弯腰捡起放在地上的包裹拍了拍灰边道:“是呀,是我实在太过热情了,所以长公主你快喝吧。”
舒云枝轻摇着头看着他那口是心非的样子感慨道:“哎,这日后要是离了我呀,谁还能照顾好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小猫长公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