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高中 第38章 约会

6月月考，我考了全班第26名，期末考试，来到第22名。

期间也不是无事发生，6月月考，班级排名我们八班拿了普通班第一。之前都是苏老师带的五班独占鳌头，我们班则是万年老二。一直被坐在一个办公室的同僚压一头，四火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明里暗里在班级说教了不知道多少次，希望我们拿出干劲儿超过五班。现在做到了，四火终于扬眉吐气，心里铁定痛快极了。不过有一说一，普通班第一这个名头还是很有含金量的，许多重点班的教学水准都不一定好过普通班前几的班级。普通班第一，意味着我们八班，即使放在不少重点班都不遑多让。那段时间四火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连怼人都少了许多。上课时还破天荒的主动溜号，给我们讲些他上学时候的林林总总，说着985，221这些令人心驰神往的各色大学，天南海北的侃大山。课堂上只要他不说学习，说啥八卦我们自然都是爱听的。至此，我们师生渡过了一段难得的其乐融融的时光。

自打奶奶住到我家后，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主动要求回家，每次回家我都要坐到床沿边陪奶奶唠半天嗑。奶奶见着许久未见的我，笑得合不拢嘴，周末见着我的面，她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乖孙回来啦，可把奶奶想坏了。”然后紧紧拉过我的手。现在奶奶整个人的精气神看上去还是相当不错的，她最爱在日头好的时候，让人搀扶着起身，坐在写字桌前晒小半天的太阳。奶奶很喜爱家里养的小黄狗点点，我记得小的时候她是爱养猫的。好在点点不认生，奶奶来的第一天就摇着尾巴围着她转，惹得奶奶直夸这狗有灵性。有回早上我端早饭到奶奶房间时，看见她懒洋洋坐在椅子上，身上洒满灿金色的阳光，正佝偻着腰，慈爱的摸着点点的头。点点则乖顺的依偎在奶奶脚边，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外婆跟我们住得近，几乎每天都会来串门。虽然有传言说两人年轻的时候不睦，但如今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一块，手拉着手，聊着从前的种种，经常泪眼婆娑，大概也能暂排寂寞，过去如何都不重要了。老妈见着奶奶伤的是腿，就隔三差五的买些猪骨、肋排炖汤，偶尔还会在汤里加上一根半根的人参。奶奶经过这段日子的滋补，原本干瘦的脸上富态了些许，气色也红润了许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惜老人家从住到我们家的第一天起，嘴里就时常念叨怕给一家子添麻烦之类的话，所以奶奶没等到我放暑假，身子刚觉得硬朗了些，便执意要走，老爸拗不过她，只好亲自把奶奶送回白马村老家。奶奶回老家后我时常担忧她的身体，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老家虽然有大伯在，但过得大约不会像在我家那般舒心。不过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隔三差五的送些补品到她老人家那里。

学长学姐们高考的捷报传来，S中今年的战况和往年一样的好看，没有辱没省示范中学的盛名。考上清北的优秀学生名单会在逸夫楼的电子外屏上滚动播报好久，那几个闪耀的名字会成为这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除了清北录取生，今年我们学校还出了一个空军飞行员，据说也是极其稀有，那位学长的名字同样放到电子外屏上，被一遍遍播报宣扬着。校门后长长柏油路旁，玻璃展柜里的光荣榜也终于换新的了，一个又一个莘莘学子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又一个光辉的校名。一路走过，放眼看去，不仅令人感叹S中人才辈出，还令我们这些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心潮澎湃，对日后的苦读更坚定了几分信念。出成绩的第二晚，学校照例，在校门后的柏油路边，摆了整整一路的烟花爆竹，然后一齐点燃。礼花齐放，鞭炮齐鸣，场面甚为壮观。当晚我们老班也被领导叫去一起放鞭炮去了，满天烟花炸响的时候，我们班所有的同学都挤到窗边观看，眼里投射出烟火五颜六色的光。

临放假前，在我身上还发生了一件糗事。因为临假近放假，月考后四火也懒得排座位了，只让各组换了换位置，所以现在我坐在第四组第一排靠窗的地方。夏天的夜晚，教室闷热异常，所以班里窗户全部大开着通风。我感受着从荷塘便吹来的悠悠凉风，安安静静写着作业，一只天牛咋咋呼呼从窗外飞来，大概是被光源吸引。这只食指那么大的飞虫刚进教室，就夺去我全部的注意力。日光灯下，吊扇吱呀吱呀转悠着叶片。看着它欢快的绕着日光灯飞舞，我的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汗毛倒立，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我担忧的倒不是虫子的生死，而是自己的安危。它不会被扇叶打中掉到下来吧？我就坐在日光灯下，还是有概率掉我这边的。我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那只天牛“啪”得一声就被吊扇叶片击中，笔直掉到我衣领上。我清晰的看见它背上黄绿色的斑纹，鞭节状的细长触角一个轻微的摆动就扫到我的脸上。它见自己平安落地，还发出“吱吱”的叫声，好像是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

那只天牛掉到衣领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不需要思考，条件反射般调度四肢胡乱挥舞起来。我的动作幅度太大，直接把桌子都踢翻了，桌子倒地时，发出“轰”的一声。好在那只天牛被我触电般的动作抖落了下来，掉到地上。如果它顺着衣领爬进我衣服里，会发生什么我简直都不敢想。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它吓得不清，眼泪控制不住的大颗大颗往外落，胃里一阵翻涌，喉咙直想干呕。我这一番动静闹得不小，正安静写字的同学们都齐刷刷看向我。李冬见我这幅惨样，好心的替我扶起桌子，捡起散落一地的书本，轻轻拍着我的背顺气，一个劲的追问我怎么了。我摆摆手，擦着眼泪，努力平复心情。回想起刚才，心里还是后怕。我记得老爸说过，天牛是会咬人的，他们小时候捉了天牛来，把稻草放到它嘴边，它可以轻松的把稻草杆儿切成一段一段的。这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不得痛入骨髓。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这样只会扩大自己对飞虫的心理阴影。

盼星星盼月亮，暑假如期而至。好不容易熬到到和宋奕杰约好的那天，我央求老爸，骑着摩托车早早的把我送到乌龙街南巷口。听说有同学特意约我出去玩，老妈满心不悦，觉得我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马上升高二了，应该争分夺秒，醉心学习。老爸则不以为然，他觉得高中时代的同学情谊最为真挚，应当好好维系，力挺我这次外出，让我放心大胆的出去玩。不仅帮我搞定了老妈那边，还偷偷塞了很多钱给我。临行之前，我在爸妈房间的全身镜前捯饬了半天。最终翻出一件印有白色波点纹的绿色POLO衫套在身上，下面穿了一条纯白色的齐膝牛仔短裤，脚上套着我姐给我新买的阿迪达斯的浅绿色网面鞋。头发也是拨弄了好久才慢慢吞吞的在老爸的催促声中上了车。

捯饬的时间虽长，但我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却早。等我下车脚步刚站稳，就在巷口一个卖玉米的小摊旁看见了宋奕杰。我有些意外，这家伙来的竟然比我还早，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乌龙街入口处只有三三两两的摊贩。今天的宋奕杰身上也有明显打扮过的痕迹：上身是一件皮卡丘印花的白色圆领T恤，下身穿着一条军绿色的休闲裤，脚上一双雪白的球鞋。最抢眼的还是他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淡化了宋奕杰原本流里流气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安静与清秀。我悄眯眯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宋奕杰回过头来见来人是我，展颜一笑：“吃早饭了吗，要吃玉米不？我请你。”我摇头拒绝，有点没话找话般问起他的裤子来：“这么热的天你穿长裤，脑子没坏吧？”“我衣柜里没有短裤，全是长裤。主要是怕腿晒黑。”宋奕杰挠挠鼻子：“中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店？或者去我家吃饭也行，让你尝尝我妈妈的手艺。”去他家？这可不再我的料想之中，我赶忙摆了摆手：“不是买鞋子吗，咱们速战速决，午饭前回家不就好了。”宋奕杰没再坚持，略微想了想：“那咱们去鼓楼城那边看看。”

乌龙街离鼓楼城很近，几步路就到了，过了眼前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就是鼓楼城这条街的北入口。我乖乖走在宋奕杰身侧，时不时偷眼看他，整个人有些飘忽，脚步也有些虚浮。原来和暗恋的人肩并肩一起逛街，是这样的感觉。尽管我一直在努力和宋奕杰保持约莫两拳的距离，但就这样简简单单在路上走着，还是给我强烈的约会既视感，让我有种如在梦中飘在云端的虚幻。迷迷瞪瞪的我没注意到前方是红灯，宋奕杰已经停下脚步，而我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前冲。宋奕杰看我像傻子似的横冲直撞，赶忙拉住我左手，一个使劲就把我带到他身边的安全地带。“你是不是傻啦，还是红灯呢。”宋奕杰板起脸，右手还紧紧攥着我的左手。这是……牵手了？我看了看我俩紧紧拉着的手，立刻回过神，脸瞬间爆红，左手轻轻挣扎了两下。宋奕杰察觉到我的反应，不着痕迹的松了手。“刚刚在想喝什么奶茶。”我窘迫万分，不敢看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我们就这样气氛微妙的一家店一家店看过去。

宋奕杰在我的建议下买了一双奶蓝色的帆布鞋。他还看中一件流氓兔印花的白色T恤，宋奕杰看见那件T恤时，一把扯住我，拉得我脚步一顿：“那件衣服怎么样？”他站着店门口指给我看。“图案蛮可爱，买来内搭不错，就是白色的不太好洗。”我诚恳的说。宋奕杰神采奕奕的：“那我们买两件，开学的时候一起穿怎么样？”我被他的建议惊到了：“你还嫌班里我们俩的闲话不够多啊，一起穿这个后背会被戳烂的吧。”宋奕杰撇嘴：“不干拉倒。”说完气鼓鼓的跟着前来招呼客人的店员试衣服去了。倒不是我不愿意和宋奕杰穿一样的衣服，而是不敢，这穿出去和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我不敢告诉他我的心意，就像宋奕杰也从来没有表示过他跟我之间有些什么。宋奕杰只是拿你当朋友，别多想，我暗中反复告诫自己。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肯买这件衣服，他长得比我好看，我们两个一起穿出去，我不成了陪衬红花的绿叶了吗，不行不行。

男生买东西就是快，仅仅两三个小时，购物结束，我一手提着加冰的奶茶，一手举着宋奕杰刚从肯德基给我买的甜筒，吃的不亦乐乎。突然宋奕杰伸手用食指勾住我的衣领：“停一下别动。”说着蹲下身，把两手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一边：“你的鞋带散了。”他二话不说就要帮我系，大庭广众之下，我环顾四周，看着路边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不免有点害羞，缩了缩脚：“这么多人呢，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了。”宋奕杰仰望着我，脸颊的酒窝深陷，笑得开怀：“有这功夫墨迹，我早就帮你把鞋带系好了，而且你这两只手不是拿着吃的不方便吗。”我只好浑身不自在的杵在原地，满脸通红的等他系好。一个利落的蝴蝶结，宋奕杰刚结束动作准备起身，而正我想入非非心神荡漾之际，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穿着棉麻白裙，看上去娇小可爱的女生，白裙女生正亲亲热热挽着另一个女生的胳膊，应该是她的闺蜜。来人一眼就认出了宋奕杰，娇气的声音略带惊喜：“唉？是宋奕杰吗？”地上半蹲着的宋奕杰回头时脸上的微笑还未完全消退，可当他目光落到女生身上时，宋奕杰迅速收起了脸上的欢乐，眉头紧锁，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看他反应这样古怪，我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个两个女生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隔壁九班的。为了不失礼貌，我只好满腹狐疑的问宋奕杰：“这两位是？”宋奕杰起身，顺手拎起身侧散落的纸袋塑料袋，紧抿嘴巴，什么也不说。白裙女生身旁的闺蜜脸黑黑的，看我像看一条狐狸精，语气像颗呛人的洋葱：“这是他女朋友！你......”白裙女生抬手拦了一下她闺蜜,，平淡的补充道：“我是他前任。”我满脸震惊的看向宋奕杰，宋奕杰转过身背对两个女生：“东西买好了，我们走吧。”唉？这就要走？我被宋奕杰一把扣住手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跟着他落荒而逃般跑了。临走之前，我只好无奈的冲两个女生挥挥手，白裙女生也抬手朝我摆了摆，随后我和宋奕杰就消失在街角了。

鼓楼城附近，县医院旁一条宽敞的小巷，巷子两边是红砖砌成的老旧平房，巷子中央是一条窄窄的东西流向的溪流。此时此刻，小溪边的石头条凳上，我跟满脸阴郁的宋奕杰并排坐着，头顶是一棵老桑树苍翠树冠投下的绿荫。“说说呗，你的前任。”我抹了把额头的汗，顿了顿，心情有些复杂：“当然你不想说也可以选择不说的。”“你想听？”他抬头看我，眼中充满迷茫。“八班班草宋总的情史唉，怎么会不想听。”我故作轻松的道。“好。”宋奕杰点点头，把他和那个白裙女生上高中之后的事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结合第一次同桌时，宋奕杰和我讲过的另一部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我知道了个大概：

大抵就是他们两个在初二转去星月中学时相识，一次调座位他们成了前后桌。宋奕杰很喜欢这个女生的活泼开朗，这个女孩也喜欢他的帅气阳光。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互相鼓励慰藉着度过了星月中学不见天日的艰苦岁月。这个女生是宋奕杰的初恋，谈了整整两年。两人奋发向上一起考进S中后，不幸一个分到八班，一个分到九班。后来两个人虽没提分手，但联系日渐变少，渐行渐远。直到去年圣诞节那晚，宋奕杰买了份礼物，高高兴兴跑去九班找这个白裙女生时，这个女生却告诉他，她想分手。宋奕杰没答应，后来这个女生主动删了宋奕杰的一切联系方式，单方面宣布一切两个人结束了。为此宋奕杰颓丧了好久。“那个送你的手串，就是她送我的第一个东西。”宋奕杰看了眼我光秃秃的手腕，补充道。

很简单的情侣故事，其中动人心肠的细节我没法知晓，但是看此刻宋奕杰脸上的神色，大概也是相当令人难忘的。我想了想，换做是我，在星月中学这种不见天日的魔窟里，遇到一个跟自己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恋人，分手后想必也是很难释怀的。一个谈过女朋友的人，今天还让我真切的看到了他的前女友。我想我对宋奕杰，大约是这辈子永远都只能是暗恋了。我有些辛酸，有些泄气，原来这手串是这么个来历啊靠，亏我还把它当个宝贝似的戴了那么久，回家就把它丢到垃圾桶里。

我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身旁的宋奕杰突然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就叼到嘴里。我又惊又气，一把夺过他嘴里和手上的烟，狠狠敲了敲他的头：“什么鬼？你学什么不好学抽烟？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碰这东西。”宋奕杰苦笑：“原本她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是你非要听才引得我伤心的，这全都赖你。”“伤心你就抽烟啊？小小年纪，当心不到30岁就得肺癌。”我很没气势的恐吓他。“好了，都过去了。我早就走出来了。”宋奕杰从我手中抢回香烟。“要不中午还是去我家吃吧，我家离着不远。”宋奕杰抬首看看日头，快到饭点了，巷子里飘荡着别人家里饭菜的香味。“不用，我和我爸妈说好了回去吃午饭，他们看我看得紧，不回家估计会挨骂。”我骗他，实际上我是怕见到他爸妈，见家长我没那个胆儿，虽然我一直很好奇，宋奕杰口中那个和他如同亲兄弟一般的老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如今得知了宋奕杰整段情史的我，现在只想逃离。“好吧。”宋奕杰摸了摸鼻子：“那我送你回去？我回家骑电动车来。”“不用不用，我打车回去。”我拍拍口袋，表示钱管够。

十字路口，宋奕杰亲眼看我坐上出租车后，扒着车窗问我：“有没有兴趣改天来我家玩啊。”看他那副眼巴巴期待肯定答复的样子，我的心湖还是忍不住泛起层层涟漪，表面还是要故作矜持：“看情况喽。”“那你想好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就是写在你语文书首页那个号码。”“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家吃饭吧。”我朝宋奕杰挥手。车子启动，我探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路边压路石上远远的朝我这个方向观望。我长叹口气，身边跳出两个小人，其中一个翻滚叫嚣着说你喜欢宋奕杰，干嘛这么怂，直接说出来啊。我看他好像也不是对你无意的样子，表白了就知道结果了。另一个揪着我的耳朵说你清醒一点，人家是喜欢女孩子的直男，以前没见过他前任你还能自欺欺人，现在见过了，该知难而退了。我揉了揉眉心，也许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选择，就这样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