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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上显示十九点二十七分的字样，距离他给她打电话的时间，过了将近十个小时。
就在刚刚，孙清发过来消息。
陈玉萍大大小小一共给她接了十三个通告。
预约金，高达两个亿。
他能想得到陈玉萍会帮她接下通告，却不想已经帮她接了如此之多。
手机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上，上面赫然显示着“肖灵”的名字。
她现在，应该已经得知了全部。
程梓尧轻声叹了口气。
滴声过后，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竟然关机了？
程梓尧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朝门口的方向走过去，他的手指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手机里有声音传出来。
“喂，程总。”
“孙清，帮我找个人。”程梓尧穿过喧闹的大厅，这个时间酒吧里的人群正值高峰，聚众飚酒的、玩闹的，还有一个人前来买醉的。
程梓尧无暇注意其他，快步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
“喂，程总您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帮我找一个人，肖灵，今天刚和公司签约的女生。”
程梓尧绕过前方那个浓妆艳抹，已经喝的腿软的长发女人，那女人喷了浓重的香水，程梓尧距离她还有一米远的距离，浓烈的味道已经直直的窜进鼻腔里。
程梓尧嫌恶的捂住鼻子，突然，余光里不远处熟悉的身形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的脚步定在原地。
手机里，孙清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响着。
“谁，程总您再说一声，我刚刚没有听清。”
“不用了。”盯着那背影不放，程梓尧直接按下手机中央的挂断键，径直朝着那个背影走过去。
即便是他们只见过寥寥几面，程梓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肖灵的身影。
还有那次，颁奖典礼的后台，匆匆忙忙消失在他面前的背影，也是她。
“嗨，美女，一个人呐。”
程梓尧还没有走近，另一个男人已经端着酒杯坐在了肖灵身旁的位置，那男人眼里闪着精光，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正一点儿一点儿凑上去。
心里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程梓尧的鹰眼紧紧盯着那个男人，走过一个无人的卡座，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快步朝着目标走过去。
“哗”满满一杯酒泼在那男人的脸上，肖灵看也没有看那人，只冷冷的说道。
“滚”
“嘿，老子给你脸你不要是不是？”那男人恼羞成怒，刚刚扬起手准备打下去，手臂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控制住。
“你她妈谁呀，老子教训女人关你什么事，赶紧给老子滚开。”那男人满脸的肆无忌惮，看也没看身后。
“你教训试试。”背后传来阴冷的声音，那男人的气势弱了几分，周围已经有人围了上来。
“程总。”
“程总。”
还没等那人回过头来，已经有人率先涌了过来。
来人是酒吧的大堂经理和保安，那男人见状，忙换了副谄媚的面孔。
“不好意思呀程总，我这喝多了都不知道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程梓尧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男人识趣的瞬间消音。
“再敢对女生图谋不轨我直接废了你。”手臂上的力量一瞬间加重，那男人痛的直接叫出了声来。
“不敢了不敢了，程总我再也不敢了。”
“滚”
手上的力道一松，男人强忍着手臂上钻心的疼，小跑着冲出酒吧。
“程总抱歉，是我们没有管理好。”经理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程梓尧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这些年除了“星尧娱乐”，他还先后做了不少投资，投资范围广泛，酒吧就是其中一个。
这家酒吧是他投资的第一个项目，里面大多数人都是他亲自挑选，也正因如此，他才放心的邀阿雷在这里见面。
程梓尧的视线定在一旁的背影身上，自始至终，她都保持着喝酒再倒酒的姿势，刚刚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梦。
“没有下一次。”
“是”
经理离开后，程梓尧坐在肖灵身旁的位子上，肖灵还在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着，他没有开口劝她，只点了杯苏打水默默的喝着。
DJ换上了劲爆的音乐，不少人兴奋起来，纷纷起身挤进舞池里，酒吧里的气氛燃到了顶峰。
吧台上，两个人还是维持着一开始的动作，安安静静的各自喝着自己酒杯里的东西。
周围是火热的氛围，只有这小小的一隅，似乎和周边格格不入。
安静的过分。
肖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手里的酒瓶已经见了底，端起这仅剩的一杯酒，她久久没有放到嘴边。
这几年跟着陈玉萍穿梭于各种饭局，她已经练就了不凡的酒量。
即便这一整瓶酒下肚，她的意识依然还能保持着清醒。
清醒的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以及，刚刚发生的事情。
彼时因为饭局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心思，她只能将对方灌醉，可今天她多想喝醉的那个人是自己。
哪怕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她也想醉上一回。
然后逃离这个世界。
这个。
吃人的世界。
“对不起。”肖灵的声音里掺杂着说不出是无奈还是迷茫的情绪，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钟就能消失。
程梓尧晃了晃手里的水晶杯，晶莹的液体在杯里打着旋儿。
“我妈她真的给我接了明年的通告。”肖灵看着手里的酒杯，继续说着。
“十几个通告，两个亿的违约金。”肖灵终于将脸转过来看程梓尧，她像是哭过，眼皮上已经有了红肿的痕迹，可他注意更多的，还是她眼里近乎无神的瞳孔。
“我知道。”程梓尧将手里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她还说，让我马上和“星尧”解约，她会帮我全额支付解约费。”
“那你呢？”
“我？谁又会在乎我的想法？”肖灵苦笑一声，满不在乎的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手下一圈一圈不停的旋转着。
最后一杯酒，她反而不舍的喝了呢。
“我。”
仅仅一个字，肖灵却听到了万钧巨石落地的声响。
扶着手杯的手猛的停下，不少酒液溅到手背上。
她定定的盯着酒杯的酒。
因为洒出来的缘故，酒杯里的酒变少了不少，昏暗的灯光下，有点点星辉映射出来。
她端起酒杯，送到程梓尧的杯前轻轻碰了一下。
“上一个在乎我的人，已经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你是第二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唇角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肖灵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她不再理程梓尧，自顾自的站起身推开身后的高脚椅，转身颤颤巍巍走向酒吧门口。
喝了这么多的酒，饶是意识还清醒，四肢却是忍不住的发软。
这一次，她好像真的扛不住了。
周围有人说笑着走过来，眼看着肖灵就要倒到他们身上，一双手稳稳的扶住她的肩膀。
身体一瞬间站直。
“我送你回家。”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好听的要命。
他的气息喷热，洒在肖灵的耳边，痒痒的，她的全身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她将两人的距离拉远。
“谢谢”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车厢里只有轻柔的钢琴曲缓缓流淌的声音。
肖灵转头看车窗外不停闪过的街景，各色的灯牌出现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室外大屏上一闪而过肖灵的身影，看画面应该是条广告，具体是什么广告，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曾代言过饮料、服装、化妆品、牙膏、零食甚至还有车子，这些年，日常能见到的那些广告种类，她几乎代言了一个遍，可事实上，她甚至都没有用过其中一种。
呵，她可真是虚假透了。
肖灵转过头看前方，车子已经开上她熟悉的街道，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开过中央公园向又转，然后再向左转，他们的小区就到了。
“我不是最后一个。”
静谧的车厢里突然响起程梓尧的声音，肖灵一愣，旋即想起刚刚在酒吧里她说过的话。
你是第二个说在乎我的人，或许，是最后一个。
她的眼睛依旧望着窗外，全身还保持着刚上车的动作，只眼尾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不是最后一个吗？
在她昏暗又看不见希望的人生里，她早已经习惯了将自己游离于世界之外。
无人关心，也从未关心过别人。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要游离于世界之外了。
“程总，您是个好人。”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车厢里响起一声轻笑，低沉，却又爽朗。
“我十八岁接管公司，说我少年老成、雷厉风行、脾气暴躁的大有人在，可说我是个好人的，你还是第一个。”
车子拐过弯，不远处肖灵已经看到小区大门口的灯光。
“人都是有两面的，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或许，这才是您真正的一面。”肖灵说的极轻。
“那你呢？”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门口，驶入左侧道路，那里，是肖灵的家所在的方向。
“行尸走肉罢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肖灵家门口缓缓停下。
礼貌的跟程梓尧道别，肖灵刚想要推门下车。
“你值得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手指定在车把手的位置，肖灵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明白程梓尧在说什么，可是……
猛一用力，肖灵推开车门。
走了几步，她又想起什么，又转身走回去车旁，程梓尧的车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动。
“程总，谢谢您。”肖灵微躬着身子，脸上笑的灿烂，眉眼舒自眉心出舒展开来。
她脸上的笑容单纯，又毫无保留。
驾驶位上，程梓尧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肖灵不喜以笑容示人，他见过她几次，全都是再礼貌不过的浅笑，和淡淡的疏离。
原来，有些人不笑时极美，笑起来，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