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时见 第10章 黑发

一头黑发如墨，发丝肆意垂帘在他的眼睫，微掩着他的前额。发丝与他的漆黑的眸相撞，好似融在一起。

他那阴鸷薄凉的眸子云祈再熟悉不过，撞进她眼眸逐渐清晰。

真的是祝浔…

他把头发染回来了。

而他眼下苹果肌处和嘴角，与梦境里的伤口相似，他受伤了！左侧嘴角一片晕红外泛着青紫，苹果肌上的擦伤还泛着红。

一看就没仔细处理伤口。

云祈微蹙着眉眼，睁圆着眼紧睨着他的伤口，满脸透出不可置信。

自己…不至于做的是预知梦吧？！

但梦里的他伤得更重，重到似乎整个人要破碎那般。

“云祈？挺巧啊。”

站在祝浔一旁的李嘉瑶发了声，她转回身正对着云祈，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散地站着。一大早脸上就带着全妆，夸张的假睫毛，大直径美瞳和涂得绯红的唇，有点精神小妹那味儿了。

职高上课时间晚，以至于李嘉瑶还有闲心在这儿堵着祝浔，就算迟到她也有千种万种理由。

云祈瞥过眼，视线落在李嘉瑶上，面色微怔，眼底眸光闪过一丝疑惑。

李嘉瑶也似察觉到了她的微表情，启着殷红的唇开口解释：“我可是在校外，没进学校啊。”

云祈当然不是在意这点，她在意的是为什么李嘉瑶在跟祝浔谈话？

他们…很熟？

李嘉瑶勾起的嘴角漾起嗤笑，又转回身搭上祝浔的肩膀，轻拍了几下。露出了她那纤长的裸粉色美甲，上面还镶着几颗钻，款式复杂显得有些老土。

她嗓音黏腻缠绵，萦绕在云祈耳边惹人发颤：“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哦。”

翘着尾音，转身时还抛了个媚眼。祝浔视线压根就没落在李嘉瑶身上，低垂着眼好似根本没在意她说的话。

李嘉瑶走后，两人单站在原地。祝浔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撩起眼皮扬眉重新看向面前的云祈。

还不及反应，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口贴递到他面前。

指尖泛白似乎很冰凉，视线落在创口贴上又随之睨向云祈。她睁着个圆溜大眼，卷翘的睫羽，面相长得似南方姑娘一般乖巧可性子却不是这么回事。

嗓音清润好似汩汩泉水不掺任何杂质：“算我昨天撞你的赔礼，不想要你就扔了。”

话落，一把塞到祝浔口袋里，一点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做完一系列动作整理了一下书包肩带，自顾自往前走没给祝浔留一个眼神。

好笑的是还没走几步，保安亭里的‘川宁安检侠’走了出来，正巧撞见了云祈。

“哎同学迟到了，过来登记！”

被抓包了，面色微怔一时停下了脚步。随之跟被点了什么穴一般，拔腿就跑。拉上还跟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的祝浔，一前一后，双双蹚过水坑带起一串涟漪。

跑在跟前的云祈时不时回头观望着，散落的头发肆意飘荡，散发的栀子花香混杂着湿气，一股脑钻入祝浔鼻尖。

左手腕被云祈紧握，指腹贴紧皮肤，指尖的凉意一并蚀进祝浔的肌肤。

世界仿佛禁了音，只得风拂声，脚踏过水洼声。如此不羁，肆意。

两人跑进小巷，停在了拐角处。

幸亏保安大叔年纪大了跑不动，要不然这一个星期的厕所都要归她扫了。

云祈贴在湿漉得水泥墙上，微探出头偷瞄着保安大叔有没有追上来，没瞧见踪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胸腔频率加快喘着粗气。

被围巾闷得出气不畅，扯了扯把殷唇露了出来，呼出阵阵热气。

一大早就一直在跑，跟跑了个马拉松差不多。

奔跑的过程中寒风全都灌入她的脖颈，刮过她的鼻尖微微泛红，一丝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柱涌入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顺过气之后转身看向一旁的祝浔，他似乎运动比自己还不在行，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地上，张着唇大口喘着粗气。

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着脑袋轻阂上眼。

整个人似乎状态不太对，紧蹙着眉头漾起一抹急促。他蜷缩着身，胸口紧贴双膝，胸腔一呼一吸频率极快，又紧接没过一会放缓。

云祈走上前，蹲在祝浔身边：“哎，你…没事吧？”

他缓了过来，阂上眼平缓了下身心，随即又踉跄站起身，冷冷开口：“不用你管。”

他嗓音还如往常一般薄凉，不过此时夹杂着一丝沙哑。他低垂着眼，眸底蕴含一丝凛冽睨向还蹲在地上的云祈。

她也紧接着站起身，语气也不透好意：“要不是我拉着你跑你早就被抓了，好赖不分。”

云祈撇了撇嘴，甩了个眼给祝浔。

“要不是你往前走保安大叔能发现吗？真是傻子。”

最后尾音祝浔还撇着嘴角，充斥着讥讽，眸中漾起的涟漪满是不屑，纵身越过云祈身旁离去。

云祈刚想怼回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嗓。

被怼得吃了瘪，气鼓鼓地转过身紧盯着祝浔的背影，真是想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的心都有。

但顺着气冷静下来，才发觉现在的祝浔跟昨晚梦里的他完全不同。现实的他毒舌又生人勿近，哪像一点梦境中的他…

简直判若两人。

-

早读临近结束云祈才偷摸溜进教室。

幸亏付娴没在班上，探着个脑袋半猫着腰，还没走到位置就瞧见祝浔早就正坐在座位。

溜回位置，掸了掸身上的灰。

好久没干翻墙这种事了，跳下来一刹那右脚腕好像还闪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差点跌在草丛，沾上湿泥土就难看了。

余光瞥见一旁的冤家，身上倒是干净得很，一看不是翻墙进的。他能有这么老实去登记名字？

不信。

下了第一节课，还是被抓包了。周暄替付娴传话，把云祈和祝浔两人一并叫到办公室。

付娴坐在工位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镜片反光下透着一双冷冽的眸光，怒瞪着大眼紧盯着眼前的两人。

一头短卷发此时像是被两人气炸毛一般，额前的卷发肆意散落，一簇扎眼被她绕到耳后，开始了正题。

“开学第一天，你俩还真给我一个大惊喜啊。迟到就算了，被保安看到跑了。一个翻墙，另一个直接当着人家保安的面跨栏杆进来！”

当人家保安大叔面跨着栏杆闯进去的？！

是个奇人。

云祈听闻瞳孔微缩，瞥着余光不禁瞅向身旁的祝浔。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懒散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睫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背过手，就这么听着。

付娴给自己嗓子顺顺气，拧开桌上的保温杯浅饮了一口润润喉。像念经一样训着两人，云祈早就听腻了，三年了说来说去还是一套说辞。

“这件事还是主任把监控录像发到全校教师群里让人来认领，开学第一天我因为你俩丢了多大面子！一个星期的厕所，还有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书，主任特意交代下周一你俩上台去读！”

开学第一天；

喜提扫厕所和一千字检讨书。

检讨书这玩意儿云祈都数不清写了多少次了，无非就是去网上找现成的再誊抄出来，倒还真没在台上宣读过。

云祈真觉得自己该去看看什么星座占卜，之前听范妙妙提过一嘴。这小姑娘不信什么黄历，最信这些占卜，天天探讨自己什么时候会有一场恋爱。只不过许久不与她联系了，突然想到她思绪还稍愣。

一前一后两人走出了办公室。

倒也互相没搭理谁，这对同桌好似距离最近的陌生人。

英语课，云祈最头疼的一门学科。初中刚开始的时候成绩还倒稳定，越到后面出了差就跟不上节奏，每次总成绩上单单英语分数扎眼。

她现在心思不在课上，也不在那一千字的检讨书。云祈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梦见祝浔？自己跟他八杆子打不着居然还会梦见他？！

想想就奇怪。

思绪飘着飘着不由定在了某人身上。云祈侧脸枕在双臂，整个人瘫在课桌轻阂上眼。随之悄然睁开个眼缝，瞳孔聚焦视线紧睨向身旁的祝浔。

看着一副不学无术的模样，他听起课来倒也认真。时不时抬眸望向黑板记着笔记，手心紧握的笔倒也没停下来过。

临近窗台，在云祈视角，他逆着光晕，发丝沾上光晖，第一次见他黑发模样倒也清秀许多。侧颜轮廓利落沉稳，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英挺的鼻梁和唇线弧度。

女孩卷翘着睫羽上翻，掀起眼皮露出完整棕眸，沾上光晕泛起点点碎星。

随即视线又被他脸上的伤口夺走，定眸在那移不开眼，白皙无瑕的脸庞上，伤口格外刺眼。又将云祈拉回昨晚的梦境，那场面过于真实，好似深陷其中。

心底泛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波澜，不禁好奇祝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仿佛是感受到视线一般，男孩蓦然瞥过眼，过分突然，直接撞进了云祈眸子。

冷冷的，低睨着云祈。发丝垂在他的睫羽半掩着眸，眼底映出云祈的面容而漾出点点冷然。

黑发的他，显得更加清冷。

祝浔倒也没作声，单单一个眼色仿佛就在警示着云祈，收回她的视线。

偷瞄又被抓包，这人是张了第三只眼吗？

云祈轻眨了下眼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转过头留了个后脑勺给祝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