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生死书中曾说:一切的念头升起无非是本觉的光芒。
林清然过去无数次打消的念头,总能因为内心原始的觉察再一次冲破桎梏,发芽成长。
偌大的宴会厅漆黑一片,她独自站在无人角落,忽然远处亮起一盏灯,男人颀长的身影拢在光下,那道光正朝她来。
男人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满眼深情皆是为她。林清然心尖如同春风拂柳般轻柔,时间也在这刻彻底凝滞。
如果说和江闻序过去的关系被划为界定不清,那么她却在此刻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定的很清楚。
她想要和江闻序在一起,不是家人之间的在一起,而是爱人,只能是他,哪怕结果不尽人意。
一步、两步,她昂首挺胸,从来没有走得这么坚定,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带着诧异、羡慕甚至是女人间的嫉妒。
在别人眼中,明明江闻序对她是非同别人的,可为什么她总是会因为自卑而不断地找理由来推开和躲避。
他的眼里,明明盛着一些并称不上是光明磊落的情感。
既然他朝她走近了一步,那在她这就没有什么不可肖想和不能动心思的?
跟着江闻序来到一间休息室,刚进门,白色欧式餐桌上摆着一应水果和食物,而且全是林清然喜欢的。
林清然看向他,内心却又是一阵悸动。
“过来。”江闻序拿出一双提前准备好的崭新的平底鞋,晃了晃后道,“换双鞋子。”
“哥哥......”林清然坐在沙发上,却因为礼服裙没办法弯腰,随后摇摇头道:“不用了,我穿高跟鞋不累的。”
“闭嘴,坐好。”
江闻序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纡尊降贵地单膝跪地,纤细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腕,利落又轻柔地替她换上鞋子。
林清然肩膀耸动了下,她抓着扶手微微用力,忍不住垂眼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黑发散在额间,拢在明亮的光照之下,恍惚间,如同神明一般,明明他洁癖那么严重,明明他可以将鞋子放下。
江闻序站起身,看着有些呆愣的林清然,用指骨节轻点她的脑袋,失笑道,“愣什么呢?”
林清然敛去神色,摇了摇头。
江闻序挑着眉笑了下,“饿了吧,那儿有吃的。”
“我刚刚有吃东西。”林清然匆匆站起身,小幅度摆了摆手道。
“酒也算?”江闻序不由分说地拉着林清然的手臂,将人牵到桌前,“这里都是你喜欢的。”
他这样的对待亲昵又很自然,可偏偏怎么看都像是对亲人,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家人相处的,但很像自己对弟弟那样的照顾。
林清然不甘地抿了抿唇,但她确实饿了,当即坐下将桌子上的食物扫视了一遍,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江闻序朝她点了点头,她也没客气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林清然吃相极好,吃东西样子斯斯文文的,却能把每一道食物都吃得很香,吞咽时能看出她白皙脸颊上浅浅的梨涡。
她突然用余光偷看江闻序一眼,发现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她不好意思道:“我真没那么饿的。”
江闻序嘴角扯着笑,从衣架上拿出一件西装外套,不疾不徐地披在了林清然的身上,“吃完我送你回家,太晚了,小朋友得早睡。”
“这个词不好,强行装嫩。”林清然与他对视一眼,又小声抗议。
江闻序语气像是哄小孩,又顺着她的话温柔道:“好,那大朋友是不是也得回家,不是每天锻炼身体?”
“偶尔不锻炼也没关系。”林清然道。
江闻序依旧是温润的语气,“你的身体最重要。”
“那你在这忙,我让司机师傅送我就好。”林清然默了默,唇角带着笑意。
江闻序顺手将她的高跟鞋装进盒袋中,清冷的脸上带着宠溺,“在我这,你是最重要的。”
“好,谢谢哥哥。”
*
车子轻车熟路地始向相山别墅,电台放着柔缓的轻音乐,好听又不会让人太沉浸其中。
江闻序坐在后座安静地阖眸休息,林清然则不动声色地看着左侧的车窗,上面印的是男人过分精致的侧脸。
夜色浓稠,车子停稳别墅门口,里面明亮辉煌,林清然才猛地回神,她居然偷偷看了江闻序一路。
她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江闻序,“哥哥,那我就先走了。”
“等开学我去送你。”江闻序点头,声音很淡地出声。
他还没忘。
林清然内心一阵欣喜,露出带着少女活泼的笑容,“好。”
江闻序单手入袋地盯着林清然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才进入车中,继续正襟危坐地闭目养神。
“江总,您对林小姐真好。”司机老吴是个五十岁的大叔,跟了江闻序五年,从国外到国内,闲暇之余也会忍不住八卦几句。
江闻序清冽的眼睫似乎颤动了下,但还是没什么情绪,“应该的。”
司机点点头,未婚夫妻自然是应该的,但转念想到林家出的那档子事情,刚想开口劝说两句又被理智摁了下去。
江总是最公私分明的人,任何人去劝想必都是无用的,何况他一个司机,没必要托大拿乔。
回到家,林清然倒了一杯果酒,每每心乱或者紧张时她都喜欢喝一杯果酒,麻痹神经最有用。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她定睛一看,是群里有人发了今天的照片,她转身坐在沙发上从上往下细细翻着。
翻动几下屏幕,一个西装革履、气质清冷疏离的男人吸人眼球,他没看镜头,而是懒散地靠在沙发,面色晦暗难分。
她指腹轻轻放大男人,很快慢条斯理地照片保存在手机,认认真真地裁剪,只留下正中央的江闻序。
处理好这些又把手机所有背景换成了这张照片,满意了才肯放下手机,接着她来到落地窗前,将鲜花置入花瓶,仔仔细细地喷洒着营养液,花有丝丝萎靡,但仍好看。
卧室门突然响起,林清然站直身子,深呼一口气走去开门。
林赋远和黎方站在门口,黎方手里端着一杯牛奶,眉眼弯弯道:“清然,喝点牛奶。”
他们没打算走,无事不登三宝殿,应该是有什么紧要事情。
林清然接过牛奶,礼貌又疏离地道了声谢谢,又指了指沙发,“爸妈进来吧。”
老两口走进房间,入目第一眼便看到阳台的玫瑰,黎方笑着问:“这还是你江哥哥送的吗?”
林清然下意识转过身,又轻轻点头。
即使他们已经生活了几年,他们三人之间的氛围一直不自然,每次聊天谈话或单独在一起时,她仍旧觉得不自在或是尴尬。
因为抱错,林清然在乡下度过了十四年后才被林父林母带回家中,比起养父母,他们的爱确实算得上不错。
但不知道就为什么,林清然依旧觉得和他们相处起来没有亲近感,总之就是怪怪的,他们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一种点到为止和有所保留,或许是因为不是他们养大的原因。
这些年林清然也在学着慢慢接受,只要不是像养父母那般对她动辄打骂,那么她就觉得当下的境遇是幸福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来到林家这么多年,虽然他从前的所有愿望几乎都已实现,但她却没什么归属感。
她甚至觉得,身处过深渊的人来到光明,她总摆脱不了怕被打回原形的恐惧,所以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大家口中的命好。
直到遇到江闻序,她才后知后觉这种命运的阴差阳错还不错。
他有爸爸妈妈照顾,有江闻序陪着,未来某一天他们还会结婚,过着属于他们两人的生活。
乐观时,林清然会觉得他那十四年过的那可怜可悲的生活,上帝以另一种方式还了回来。
“然然,你大三也快开学了,爸爸妈妈是想让你试着去接手公司。”林赋远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声音低沉且带着不怒自威。
“接手公司?”林清然疑惑不解,又道:“可我并没有打算接手林氏。”
“我们家的公司迟早都是你的,爸妈只有你这一个孩子。”黎方在一旁补充道。
林清然抿了抿唇,虽然但是,她确实没有这个打算,她有属于她的爱好和人生梦想。
林赋远盯着她,柔着声音试图劝说,“爸爸身体不太好,想着你能来为爸爸分忧解难,你聪明、学习能力强,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
“爸妈对不起,这和我的未来规划所违背,我需要慎重考虑下。”林清然不想给他们希望,所以打算直接拒绝。
林赋远皱了皱眉,直接道:“你的未来规划是嫁给江闻序继承公司和他强强联合。”
“谁说人生规划一定是嫁一个男人?而且我不强,强弱结合还差不多。”林清然脸色变得难看,轻声怼了回去。
林赋远站起身,深呼一口气压下情绪,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嫁给江闻序?”
这么些年来,林清然对江闻序的喜欢他们有目共睹,也是存了私心所以他们也没怎么管过,说起来确实疏于对她的关心。
不然这么多年,他们父女和母女三人的关系也不会这么疏远。
“我承认,我想。”林清然如实相告,话峰一转:“可这不是我的人生规划,他只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这些年来我们对你百依百顺,只有这件事情,爸妈不想让你拒绝。”林赋远又被黎方拉着坐了回去。
林清然垂下眼,不打算和他们掰扯,“对不起。”
黎方怕林赋远再动怒,只好唱白脸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呢?我们是为了你好。”
见林清然一副不想再聊下去的姿态,他们两人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推门离开。
他们知道林清然他们这个女儿骨子里轴的很,没有人能劝得动她,只要他不想,别人别想强求。
她就不如......
可眼下他们的林氏集团已经出了很大的危机,如果再被查下去,他面对的可能就是牢狱之祸。
可当年江家出事时,林氏集团并没有顾念旧情伸出援助甚至还间接添了一把火,江闻序这人又怎么肯以德报怨呢?他虽表面随和,但他绝不是什么善人。
去求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他对他们的女儿却是出了名的好。
若是林清然掌管公司,他兴许会出手帮助,他们老两口的脸不至于在京北丢掉,而且女儿也能顺势地接管公司。
有朝一日林江两家商议联姻,那岂不是强强联合,什么强弱联合,小姑娘什么也不懂就乱说。
可林清然这样的不配合确实让他们很失望,眼见如此,他们却只能另谋他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