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女儿们 第4章 第 4 章

九点半典礼结束，罗晓轻最后起身往外走。大树正和室友聊天，有说有笑。罗晓轻还没过去，倒是大树朝这边过来了，她穿着修身的白色裙子，化了个精致的淡妆，头发高高地绑起，十分光彩照人。

“大树，你今天真好看，演讲也很棒。” 罗晓轻轻轻地拥抱她，由衷地赞美道。

“谢谢！晓晓，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大家一块儿去吃火锅，怎么样？” 大树微微低头，右手不经意地捋了下耳前的头发，倒是有些害羞。道谢之后，整个人少有地雀跃起来了。

罗晓轻看一眼身后大树的室友，平时里都没有深交，只是打过照面，因此便拒绝了。

“不了，你们去吧！”

“去嘛，大家一起热闹热闹，那家的火锅可好吃了，我之前吃过的。”大树从不轻易接受拒绝，她擅长说服人。

“不了，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你们去吧！玩开心。”

“那火锅店离这儿很近的，几分钟就到了。走嘛，我想要你跟我们一起庆祝，再说明天是周天，明天可以休息个够的。”

罗晓轻口渴得厉害，从下午到场到现在她滴水未进，眼下被缠的一阵烦躁，索性就实话实话：

“我和她们不熟，一块儿大家都放不开，下次吧！”

“她们都很好的，没事的，就吃个饭……” 大树还不愿意松口，她有太多的理由，见招拆招。

烦躁变成了疲倦，罗晓轻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她第一次直视大树，一张脸绷着，几乎一字一字地说：“大树，我累了，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这是罗晓轻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示自己的意愿，大树有些怔愣，一时没有接话，直到罗晓轻转身要走，方才回过神来，嘴里卡着声“拜拜”，终于是没说出口。

公交车上，人很少，罗晓轻靠着窗，闭目养神。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拒绝了反倒自己会如此不安，罗晓琴从未像此时这样对自己失望过。

“你要做好孩子，多帮助他人。大家各有各的不容易，我们能帮忙就帮，吃点亏也没什么。人家都记着呢，念着你的好呢” 母亲常常说这样的话。以前她觉得这是宽容，是修养，但现在她看清了这修养的背后是怎样悲哀的懦弱。宁愿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舍弃自己的意愿去取悦别人，没有比这更无用压印的人生了。

前方红灯亮起，数不清的车辆打着红色尾灯，恍若聚集在河口回溯的鱼群。城市里红色，绿色蓝色灯光相互交缠辉映，朦胧的光晕下，整个城市看起来梦幻乃至荒诞魔幻。在这城市灯光之上，罗晓轻看见了无尽的黑暗。这粘稠得化不开得黑暗实质成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他戏谑地看着她的挣扎，以此为乐。

车玻璃上模糊的倒影，恍然间似乎也在嘲笑戏弄她。笑她的蠢笨，笑她自以为成熟，自以为看透，笑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罗晓轻自嘲一笑，心想难怪周雨疏远我。那样截然相反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没有自我，无趣的傻子呢？

其实，曾经周雨不止一次提醒过，要是不喜欢不愿意，那就说出来，拒绝了就行。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一开始是 “那样不太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还是去一趟吧！”后来则是 “她们也是没法了，我帮她们，我以后碰到问题了，她们也会帮我的。”

想想以前，罗晓轻直发笑，笑容透着凶狠。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罗晓轻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她鲜少这样的放松，好似一下子将头上笼罩的乌云拨开，终于得见了那轮圣洁的满月。所谓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