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叔一想起打听到的消息就止不住怒火,再一想饶家要把饶絮嫁给这种烂人,他就更恨不得冲去把人揍一顿,又可惜饶二因为这群家人白白送了命,以至于饶絮现在孤苦无依,任由他们欺辱。
“我先去问了胡家附近的人,他们没说多少,只说胡老大之前成过婚,后来媳妇跑了,之后说了两次亲都没成,还传出来个什么克妻的名声。”李三叔眉头紧皱,下意识想朝地上吐口唾沫,余光又瞥见饶絮和李香柳齐刷刷地看着他,急忙刹住嘴咳嗽了两声。
饶絮听见克妻两字眉头都没动一下,她爷奶也说她克亲,以至于爹娘早逝,但她不信这些,要是胡老大单纯只是因为所谓的坏名声找不到合适的姑娘,所以才看上了她,她也不介意。
“知道这事以后我心里还是不安稳,可巧在他们村子里又遇见个之前在县城一起做工的汉子,结果——”他说着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愤怒道:“什么媳妇跟人跑了,什么克妻,全是混账话!”
李香柳被她爹火冒三丈的模样吓了一跳,饶絮也不遑多让,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李三叔这般生气发怒。
李盛站起身来,脸色涨得通红,在屋子里犹如困兽般的转了几圈,呼吸粗重:“胡老大的前一任妻子刚嫁进去没几天,就被他喝完酒揍了一顿,事后说什么酒喝多了下手没轻重,他妻子家里情况也不好,拿了他家五六贯的聘银,所以忍了下来。谁知道那王八蛋之后不仅没悔改,反而下手越来越重,一喝酒就打媳妇,最重的一次几乎把人活生生打死!”
饶絮心尖一颤。
“什么?!”李香柳愤愤起身,“那饶三姑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把这种人说给阿絮是什么意思!”
李盛看了眼义愤填膺的李香柳,又看向一旁未曾说话的饶絮,眼底情绪复杂,末了只剩一声长叹。
饶絮低头苦笑,连李三叔都能找人打听出来的消息,住在上河村的三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是贪图胡家富裕,想从中捞油水罢了。
李盛怒气不减,但看在饶絮的份上收敛了许多,沉声道:“胡老大的媳妇说是不守妇道跟奸夫跑了,实际上是被他打得受不了,趁胡家人不在家偷偷走了,去她娘家也没找到人,不知死活。胡家为了给胡老大再说上一门亲,所以才传出这种话来,好将过错都推给那女子。”
“上河村的人大多都知道这件事,只是胡家是村里大姓,村长又是胡老大的堂叔,且胡家给出了这种说辞,为了村里汉子姑娘日后好说亲,他们也都捏着鼻子认了,有外人来说亲打听还会互相帮着遮掩下。”李盛想起这里面的门道就有些心惊,若非他之前在县城帮过那汉子一回,两人关系不错,人家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他。
但凡这里面错了一步,日后饶絮真嫁进去那火坑受苦,他死了之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饶二禄夫妇!
饶絮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还在颤抖的手指,“多谢三叔。您这几日到处帮我打听这些事只怕是费了不少力气,还有上河村告诉您消息的大叔,也冒了险。”
她摸去腰间打算取些铜板出来,直到捏着个空瘪的荷包才陡然回过神,“我这会儿身上没带钱,您稍坐坐,我去取些来,然后您拿去喝茶吃酒,也请一请那位大叔,总不能让人家白说。”
她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李盛伸手欲拦,李香柳也不解的诶声要去捉她手臂,只是两父女都被突然出现的田桂花挡住。
“好,那絮娘你路上小心点,别叫饶家人看见了。”
饶絮点点头,轻道了声好,随即大步走出李家,一路上步履匆匆的往后山去,几个坐在自家门前准备和她打招呼的婶子都有些奇怪。
“絮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看她的方向,估摸又是去她爹娘坟前了,唉。”
“她倒是孝顺,三不五时的就要去扫扫墓说说话,可惜就是饶二夫妻两个命不好。”
几个婶子原本就是随口闲聊,提及这些不免又想起饶二受伤时的惨状和饶家老两口的冷漠无情来,纷纷不约而同的转移了话。
李家这边,李盛看着自家婆娘,“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我哪能要絮娘的钱,她自个儿也没攒下来多少银子。”
“是啊娘,阿絮知道这些事肯定很伤心,我还准备安慰她,你怎么就让她走了呀?”
田桂花看着两个一脸懵懂疑惑的父女,顿时嫌弃又无语,手里抹布扔在桌上,一手拧李盛胳膊,一手去拍李香柳后背,“两个没眼力见的,既然知道絮娘伤心难过,难道不知道让她单独待会儿?非得在你们面前哭出来才行是不?”
“絮娘要强,之前我们想给她吃食银子让她日子好过些,她也只拿了吃食却没要银子,就那么点东西她后面不是给我们送野菜就是捡柴火,偶尔还要来家里帮忙。”田桂花说着也忍不住叹气,天杀的饶家,一群臭王八,既要人干活又不让人吃饱,刚开始那两年,絮娘瘦得仿佛风都能吹跑。
“这门亲事有龌蹉大家一开始就知道,但没想到饶春妞会狠毒到这个地步,与其让絮娘在你们面前哭都哭不出来,还不如让她自己待着,好歹能痛痛快快哭一场,发泄出心里的怨气,才好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盛闻言也愁苦起来,饶家虽然都是畜生,但却是饶絮正经的长辈,这门亲事要是他们一意孤行还真不好办。
“等会儿她拿了银子来你也收下。”田桂花又道,看着李盛脸上明显不赞同的神色,她接着解释,“用不用是你的事儿,但要让絮娘心里好过,听见了没?”
李盛闷闷点头,李香柳在旁边也跟着点头。
饶絮却没像田桂花想的那般痛哭出声,她走出李家冲到后山爹娘坟前,摸了摸脸颊,没有一滴眼泪。那天在饶家门口听见刘秋桂和饶春妞那番话时,就是她为饶家留的最后一次眼泪了,胡家这门亲事她也早就有所防备,所以并不是很出乎意料。
她在墓前挖出一个破破烂烂满是泥土的荷包,从里面倒出碎银铜板来数了数,摸出大约两百文放进腰间,又抬眼看了看周围,才小心翼翼重新埋进去,又捧来几把土洒在上面,确保看不出痕迹后起身下山。
游满扛着两捆柴下山,琢磨着以后该做个什么营生,他如今除了服兵役时候攒的几贯钱和分家得的几亩地外,算是身无分文,而且口粮他也只要了两个月的,到时候吃完了还得花银子买,要是没个进项,只怕过了冬天就得饿死。
他也不会什么手艺,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是在地里挥锄头就是在山上使柴刀,服兵役的时候忙着训练和活命,二十来岁的汉子除了一身力气,再没别的优点。就这也有个坏处,饭量大,寻常人吃一天的饭食,他一顿就能吃完,攒不下来半点东西。
他咬着嘴里的草根在树林里四处瞟,希冀这里能突然蹦出来一只笨兔子或者野鸡,他以前听同帐篷的战友说过,他们那边的山林有很多小兽,村里还有猎户以此为生,即便是小孩子偶尔也能摸到野鸡蛋开开荤,可把当时的游满馋坏了。
可惜他们云山村大山倒是挺多,连成一条线望不到边,令人望而生畏,就是没看见过什么野猪兔子的踪迹,春夏运气好倒是能看见几只麻雀,但很快也被村里小孩用弹弓打了回去添肉,哪里能轮到他秋冬季来捡漏。
游满失望摇头,又想起上回去集市买的两条猪肉,割了半条送给村长,另外那半条他当天回来就给做了,可惜厨艺不好,差点连肉味都没吃出来,简直糟蹋了好东西。
剩下那条肉他这两天都没舍得动,但这会儿干了活,肚子叫唤得厉害,没点油水实在是不行,这么想着他呸呸两声吐掉嘴里草根,预备着赶紧回家做肉吃。
“饶……”游满眼力不错,大步下山途中瞥见前面不远处的饶絮,他张嘴喊了声,然而刚叫出姓来就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比较好。
按理说可以像李三叔说的那样叫声妹妹,饶二叔待他不错,叫他家姑娘做妹妹也是情理之中,但游满想着就不太得劲,总觉得这声妹妹喊出来怪怪的。
前边的饶絮下山时没注意一脚踩空到旁边的凹陷处,人虽然没大事但崴了下脚,她只好扶着树干站在路边,打算歇会儿等脚缓过来后再慢慢下去。
听见声音时她还愣了下,转头看见肩上扛着柴火的游满,她往旁边避了避,“你先过吧。”
游满想摆手,可惜两只手都架着柴没法动,只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他说着看了下饶絮的脸色,眼角微有些红,有点类似于他熬夜干活后的模样,他没好意思直白问人家是不是没睡觉,但想起饶家那一窝人的尿性,从前可着饶二叔霍霍,现在估计也没改。
他狠声道:“饶家人欺负你了?是谁,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揍他。”
饶絮想摇头,然而沉默了半晌,强笑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饶家人我还不清楚吗?老的又馋又奸,小的又懒又滑,和我家的那群人也差不了多少。”游满嗤笑道。
他刚说完就和饶絮的眼神对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慌乱起来,既心虚又忐忑,但他扛着木柴也不敢上前生怕把人戳到,只好站在原地硬着头皮解释:“那什么,我不是说你,当然也没说饶二叔和冯婶婶,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说的是饶家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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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