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一人,一清风。
这样的日子很治愈。
当天边的火烧云再次染红了半边天,晕染了车窗的时候,蒋曦晨望着身侧被云彩印红脸颊的人,默默地笑了。他提起水桶,去河边提水,计划洗车。回来的时候,余家傲靠在摇椅里,脸上盖着一本书,哼着小曲,甚是惬意。
蒋曦晨很享受这种宁静。很多年了,曾经有这种感觉还是跟费杰一起做卧底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躺在摇椅里听曲儿的那位。
他边洗车,边想着楚客日记里提到的那些事儿。他干活的时候思维敏捷,完全可以一心二用。等车洗完的时候,他已经大概捋出来了一个头绪,如果能找到靳隋年的话,那么当年楚客与靳隋年的纠葛就能问清楚,到时候他与靳函的关系也会迎来一个转折。他这次能这么大方的放靳函离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搞不好,他和靳函真的是亲兄弟,那么他们曾经的关系是伦理上不容许的,此生,他俩将寝食难安。
余家傲已经在做饭了,他跑到河边将水桶和抹布洗了,然后掏出手机给圣华打了个电话。
“咋样?”他问。
“人是找到了,但他不愿意来见你。”
蒋曦晨“哦”了一声,心中也大概有了答案。
只见皇甫圣华又说:“师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话可能比较刺耳。”
“我——你说吧,我的承受能力还是可以的。”蒋曦晨说着声音微哽。
接下来,皇甫圣华的声音有些遥远,但还不至于让人听不清。他说蒋曦晨、靳函和蒋雨晨是三胞胎,生母是白雨曦。当年孩子生下来之后,楚客为了报复白雨曦,便将蒋曦晨和靳函抱走了。那个时候,靳隋年很爱楚客,便跟她一起做了那件不好的事情。
楚客因为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精神一直有点问题,准确的说已经出现了二型人格。到L国之后,在家受了白雨薇姊妹俩的排挤,因为环境变化,在学校里也过得不开心,二型人格疾病逐渐严重起来。
白雨曦见不到孩子,眼睛快哭瞎了。楚潇逸只能亲自出马,但她不能伤害任何一个女儿,只能在楚客人格转换的空档将蒋曦晨抱了回去,并在楚客醒来变成另一人格时骗她说她身体不好,还要读书,压力太大了,姐姐和妈妈帮她照看孩子。楚客倒是破天荒地没有再闹,但会偷偷回去,远远地看着孩子。
但是,靳函自从抱回来就是靳隋年带着他,靳隋年驻守沁城,但时常进山与军方一起巡逻,成年半个月见不到人。楚潇逸费劲周折才找到他。
那时候孩子已经三岁多,跟靳隋年相处的很融洽,楚潇逸看得出来,那个孩子对于驻边特工来讲是精神慰藉。白雨曦当时也在同行,看到了那一幕。最后,白雨曦和蒋怀瑾两口子忍痛将那个孩子留给了靳隋年。
回到金城之后,蒋怀瑾对家族里的长辈说那个孩子早已死了,至此,寻回白雨曦丢失孩子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后来,靳函六岁那年,该到上学的时候了,靳隋年爱子心切,忍痛将孩子送回金城,交给自己的妹妹靳隋伦照顾,并送他入了学堂。那个时候他的想法是——作为特工,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他怕孤独,不应该让孩子跟自己一样孤独,该回到自己的兄弟姊妹身边。所以,自打一入学起,靳函便跟蒋曦晨一个学校。
那时候靳函小,见楚客和靳隋年的次数很少,所以在他的记忆中,父母很忙,后来就失踪了。他习惯于叫靳隋伦妈妈。
再后来,白雨曦两口子出了意外,蒋雨晨也随之失踪了。好在蒋曦晨活着,他和靳函关系一直很好,一起一路念到了硕士毕业。
但是,就在毕业的档口,出事了。靳隋年听说白泽在追杀靳函,他便嗅到了异常。那个时候蒋曦晨一行人正在被MNM全系统通缉,蒋曦晨逃到了沁城搬救兵。他便使计将靳函也引到了沁城,他想搞清楚白泽为何非要杀靳函。
没多久,他得到了答案,两个孩子在谈恋爱。这对于他和白泽来说都是晴天霹雳。因为当年那件事情,白家除了白雨曦,只有白泽知道靳函的真实身份。
两个孩子都在沁城,白泽尝试了几次没能对靳函下的了手,便开始杀蒋曦晨。但蒋曦晨那小子多聪明,直接找到他舅舅问为何要害自己?白泽没辙了,只能胡编乱造骗他一通。
白泽本想着应付过去,怎料给了蒋曦晨的敌人机会,让蒋曦晨失去了他最爱的师兄——云清寒。蒋曦晨病了,跟楚客当年的症状很像。明明不是亲生母子,却落得相似的下场,白泽觉得是自己造了孽,将自己的外甥逼上了绝路,所以便选择了自杀,替蒋曦晨背走了那口黑锅。
于是拆开两个孩子的事情便落在了靳隋年头上。靳隋年对靳函威逼利诱,甚至以地下情报系统做交换,靳函依旧不表态也不拒绝。更糟糕的是,靳隋伦并不知道靳函的真实身份,所以她是极力撮合蒋曦晨和靳函的。
未免悲剧发生,靳隋年最后使出了杀手锏,给蒋曦晨派了个心理医生,才将本想忘记过往的蒋曦晨劝离靳函身边。
“师兄——你还在吗?”听筒里传来圣华的声音。
“在——”蒋曦晨应一声,擦了擦眼角,“妈的,新真的好疼。”他说。
“师兄,那我隔空抱抱你。”
“呜呜呜——”蒋曦晨哭得泣不成声,“我怎么这么眼瞎,我是傻子吗?连自己的哥哥都认不出来。”
“师兄,这不怪你,不过也挺好的嘛,反正你俩也不可能再在一起。对了,我们的小师侄呢?他挺可爱的呀。”
“你有没有同情心?还有空消遣我?滚吧你!”蒋曦晨骂一声。
“师兄,我说真的,那孩子挺阳光的,很适合咱们这种死过的人呢!”
“我知道了,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将那小子祖宗十八代的材料能送到我面前,不要再给我整出个亲戚来。”
“中,那你好好等我回去,3天,3天我就收尾,拿着所有材料找您汇报。”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挂了圣华的电话,蒋曦晨觉得自己有点飘。他只能将整个脸埋在水里逼迫自己清醒。
余家傲做好了饭,等了半天还不见蒋曦晨的人影,便跑到河边找蒋曦晨,一过来便看到蒋曦晨要将自己淹死的情形。
“宝儿,你别吓我,有什么伤心事你找我倾诉不可以吗?”余家傲一把将人从水中捞起来,摁在怀里,吓得直打哆嗦。
蒋曦晨说自己就是太热了,想凉快凉快。
余家傲放开他,指了指他的眼睛,“不会撒谎就悄悄,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啊?宝儿,别吓我,好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咱们一起解决,好不好?你那晚还说要护着我一辈子的,过了没几天,你就想丢下我。”余家傲说着帮蒋曦晨擦了擦脸上的水。
蒋曦晨注意到了余家傲对他称呼上的变化,心想,这小子果然是一得到就蹬鼻子上脸。不过,他看得出他眼中的担忧,于是抬臂捞过他,说:“让我抱会儿。”
余家傲已经摸清了蒋曦晨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情,谁也问不出来。所以也没有强迫他。
那晚,蒋曦晨没怎么吃东西,也基本彻夜翻滚未眠。
余家傲只是默默陪着他,搂着他的腰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的时候,有牧民送来了一份信,说是一位叫靳函的人让交给蒋曦晨的。
是牛皮纸的信封,上面有试剂侵蚀过的痕迹,看样子是在实验室写的。
信中写道:宝贝,见字如面,前几日一别,恍若经年。你在山里住的还习惯吗?山里的蚊子有点多,记得睡前撒花露水,在柜子里,我给你备了6瓶子,一天一瓶也大概够了。柜子里还有你最爱喝的红酒。对了,冰箱里有奶茶。是我听说你要来前半个月就准备的,现在拿出来应该可以当冰棍吃。衣柜里有两套新衣服,是我买给你换洗的,你那小男友要是不嫌弃也可以一起穿。还有,天气比较热,但不要喝凉水,会拉肚子。小房子离镇上比较远,取药很不方便。药箱里有一些简单的药品,可以用来应急。还有,旁边的地窖里有几桶油,每次走的时候车上拉上一桶,以防半路没油,这边叫拖车又慢又贵,很不方便。对了,我找到雨晨了,他的身份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俊晨哥说你身体不好,怕你应激过度,一直不让告诉你。这次见你精神状态尚可,又有良人相伴,思前想后,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关于雨晨,我们有机会见面细聊,你先安心半好你的事情。切记,不要急躁,凡事从缓。想你的大哥——蒋瑾晨(靳函)笔。
落笔完成,空了两行,又写道:作为你的亲哥哥,过了这么久才敢开口认你,真是抱歉!怕你生气,念你万千,哥哥此生有愧于你,来生再还,愿安康,笑口常开!
蒋曦晨捏着那份信,一时脑中空洞,不知何年何月。
“家傲,今天几号?”他最后有些焦躁地问。
“十五,明天十六,镇上有集市,我带你去镇上。那个——那个靳函他们的科考队在镇上有点,我们去蹭饭可以去蹭饭。”余家傲怎会不知他所想,帮他找了个台阶。
“是吗?”蒋曦晨干笑一声,依旧眼神空洞,捏着信出去了。
余家傲怕他想不开,只能默默跟着。靳函是蒋曦晨的亲哥哥,这个让他也很震惊。他还没捋明白,怎么就成了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