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国和L国的政治博弈不间断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从未停止。
蒋曦晨3人一进山,便被两国的卫星盯上了。蒙汀看着实时卫星地图上留下的火光,心有千斤重。这几个孩子,走哪条线不好,非要顺着靠近边境的吐木斯河走,一旦K国找准时机,将性命不保,甚至会挑起两国争端。
到第二日中午的时候,K国的无人机已经沿着河岸飞巡了几十个来回,均被L国的无人机挡了回去。
蒙汀等人在雪峰站点如热锅上的蚂蚁,蒋曦晨一行人却走的慢慢悠悠。
蒋曦晨也想走快一点,但全是戈壁大石,走不快,还爆胎了,他们只能换上了备用轮胎。但是,走了没多久,他发现备胎磨损太厉害了,便不再敢往前走。
蒋曦晨给肖克拨去了电话,说要请求支援,还抱怨说肖克简直是坑货。
“蒋师弟,别暴躁嘛,我说过那条路近,但没说过好走啊!你倒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进去了,这不,连我的宝驴也折到里面了。”
“你快来,再不来我把你徒弟打死埋在这儿。”皇甫圣华可没有那么好脾气,直接夺了手机朝着肖克嚷嚷。
“好,我欠你俩的,我警告你们,家傲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俩是问。”
“拜拜!”皇甫圣华说完,狠狠地挂断电话,仿佛那电话就是肖克。
余家傲一脸单纯地望着皇甫圣华说,“圣华,师父不会来的吧?”
“叫我小师叔。”皇甫圣华说着将手里的扳手扔到了地上,扳手在石头上打了个旋儿滑了下去,不见了,“他要敢不来,我将你扒光了送师兄床上”。
“小师叔,那个我还是很乐意的,怕就怕蒋师叔不乐意。”余家傲笑一声,走过去在石头缝里掏扳手,边掏边抱怨,“哼,一不小心同学变叔侄,关键是天底下这么手贱的师叔也真不多见。”
蒋曦晨看一眼斗嘴的两个人,默默摇头。走是不敢走了,备胎比原胎小了一圈,再走爆胎的话有生命危险,他还不想死。自从在电疗室醒来之后,他很惜命。哪怕与靳函刚分手的那段时间痛苦得要死,他也没想过结束自己的性命。他胡思乱想着,拿了两瓶水,分别递给余家傲和圣华,然后爬上车顶,独自远眺。
身前渺远天地相接处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半山腰以上依旧被积雪覆盖着,与山腰以下的青蓝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身后是茫茫戈壁,在天边与湛蓝的天空连接成片。“还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不觉自言自语。
“昨天进山之后我以为马上就到了,结果这山后还是山。比我师父那鸟不拉屎的营地还远。”余家傲拍了拍手上的土,将掏上来的扳手小心放回了工具箱。再次开口抱怨,“小师叔,扳手这种冷兵器,我建议你还是别乱扔,遇上K国的人,能保命。”
皇甫圣华愣了愣,最后点头。两国在吐木斯河谷一直有争端,他是知道的。
“无人机已经在我们头顶盘旋很久了,现在我们的车又坏了。如果遇上特殊情况,圣华你带着家傲先走。”蒋曦晨灌一口水说。
“你又想把我赶走一个人扛,他们都死了,你又想丢下我,我告诉你,这辈子,绝无可能。”皇甫圣华很大声地说着一个石头就扔向了无人机。
由于无人机飞得太低,直接被皇甫圣华打了下来。
蒋曦晨跳下车,捡起那无人机,翅膀坏了。
“曦晨,带回来。”就在蒋曦晨摆弄无人机的时候,又一架无人机盘旋了过来,有人在里面喊话,是蒙汀的声音。
蒋曦晨想回答,泪水却瞬间蒙住了他的双眼,淹没了他的声音。他扣着手中的无人机,没有抬头,任由泪水滴答在机身上。
皇甫圣华叉腰咬唇望着远处,仿佛没有听见无人机的喊话。
余家傲见状抬臂晃了晃喊道:“师叔,我们知道了!”
“好小子,等着我们去接。”蒙汀回了一句,无人机便飞走了。
无人机走了之后,皇甫圣华跑到河边去洗脸了。蒋曦晨依旧摸着无人机掉眼泪。余家傲想安慰他,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说道:“师叔,这是敌国的无人机。”
蒋曦晨点头,哭得更胜。
“别哭,我们马上就能见到蒙汀师叔了。”余家傲夺过无人机,扔到一边,掏了纸巾帮蒋曦晨擦眼泪。
“我以为他不会理我,他这辈子都不会理我,当年清寒师兄是因为救我而死。”蒋曦晨依旧哭。
余家傲听说过他爱哭,没成想如此爱哭。跟个女孩子似的。
他想着,将人拉入怀中,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我相信清寒师叔当年保护你的决心跟今日你想保护我跟小师叔的心事一样的,所以,没人会怪你。”他这样安慰蒋曦晨。
余家傲哄了半天才将人哄好。哄完了蒋曦晨,他又跑去河边哄皇甫圣华。他说,“小师叔素来乐观,高考那会儿你告诉过我,人生在世,所有经历都是在过关卡,没有必要胆怯,也没有必要留恋以前的成绩。当年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他们为了保住你,将你留住了别墅。他们希望你活着,你活着,他们也就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爱往人伤口上撒盐。”皇甫圣华捞一把水泼向余家傲。
“人家在安慰你,你别不识好歹。”余家傲也捞一把水,泼到了皇甫圣华脸上,接着将他按倒在河里。
两人在河里打闹,蒋曦晨不觉提醒一句“小心,不要去深水区。”
夏日的戈壁滩很晒,有点睁不开眼,蒋曦晨拿了望远镜四处望。这次,他想看一眼蒙汀,但又找不到理由,本想借着调查靳隋年的由头上山见他,没想到车却坏在了半路上。想想都尴尬,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赌赢了,蒙汀师兄是想他的。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便看到了两则冲上热搜的国际头条——LK两国边境无人机交锋,K国无人机被L国野营驴友用石头砸落,是赏天集团的海外版ST studio 发布的。
蒋曦晨将手机递给皇甫圣华,说他立了大功。
皇甫圣华看完之后耸肩说,拿我可以再送他们一个头条——驴友在吐木斯河谷无人区迷路,被海天救援队救回。
“那今日安全版头条就会成为——禁止广大驴友进入无人区,以防造成国家资源浪费。”余家傲说。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蒋曦晨叹息一声。他们这一遭,K国从上到下,估计大半年睡不好觉。对于两国而言,这种明明知道是你做的,却拿你无可奈何的做法,倒是比暗潮汹涌要好的多。毕竟,敌人在明,我也在明。
傍晚的时候,肖克带着人到了,蒙汀带的人到了。
在蒙汀的建议下,三方人马朝东走了大约70公里,才找到了当地的一家“牧民”家里。
那个“牧民”不是别人,正是靳函。
自从分手之后,靳函就从金塔律所辞职了,去向未知。蒋曦晨没有想过此生还能再见。
蒋曦晨远远望着一身少数民族长袍的人,心中涌起千层浪。他扭头,看向天边,昏黄的太阳只剩半边脸,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同时,将他整个人深深地拽了下去,他明显感觉出自己在倒下去、沉下去,沉入黑暗。
“曦晨——曦晨——”他听得到耳边传来的混乱喊声,但最清晰的还是那个醇冽微甘的声音。他明白,多年过去,自己仍然心有不甘,只可惜,他们之间的爱恋,只能遥遥相望或者平生不见。
当蒋曦晨从躺椅里醒来的时候,月色已经洒满院落,银白色的月光铺陈在胡杨做成的简易围栏上,青瓦房墙壁上挂满爬山虎,门口挂着一株晒干的狗尾巴草,那是他曾经送给靳函的。羊羔找妈妈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留下渺远空旷的回声。
“你醒了?喝点奶茶吧!”一个眸色明澈的少年端来了一碗温热的奶茶。
蒋曦晨接过奶茶,笑着同他说了句谢谢。
“师叔,有烤包子,要来两个吗?”余家傲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根大葱,口齿不清,仿佛三百年没见过粮食。
蒋曦晨有点嫌弃他,笑着摇了摇头。
“亲爱的,客人醒了就叫进来吃包子。”是靳函的声音。
但是,那声“亲爱的”太刺耳,蒋曦晨入口的奶茶反胃回了碗中,呛得他咳嗽连连。
余家傲见状顾不得自己的大葱和包子了,忙塞给那位少年,接过蒋曦晨手中的奶茶也塞给那位少年,扶起蒋曦晨给他顺背。
“扶我走!”蒋曦晨说。
“啊?”余家傲没听清楚。
“带我走。”蒋曦晨又说,他的声音很低,他怕靳函听见。
这回余家傲听清楚了。他朝亮着等的屋内刮一眼,然后扶起蒋曦晨往院落外走。
余家傲带着蒋曦晨远离了戈壁深入依山傍水的那个小院,找到了一处石头坐下才说:“师父和师叔他们说有事,就先回去了。给咱留了两辆车和一些燃油。说让咱们在这儿住几日,可以跟着靳函他们的队伍在附近的山上考察考察,等他们把那个飞机研究透了,会将材料送过来,让我们一并带回去。”
蒋曦晨点头,苦笑一声。自己应急反应快死了,这家伙居然跟他聊工作。
“圣华呢?”蒋曦晨最后问。
“你不是想查靳隋年的事儿嘛,他跟着蒙汀师叔上山了,说过两天回来。”
蒋曦晨再次觉得自己有点没用。“抱歉,我给你拖了后腿。”他说。
“我本来也想跟他们去的,但我看不惯你那前男友。妈的,什么人么,这才离开你多久,就跟小男友卿卿我我。更过分的是,明明有小男友,在你晕倒的时候还装什么紧张,渣男!”
“家傲!”蒋曦晨开口提醒他别说别人坏话。
“本来就是,还亲爱的,哼,别说是你,我刚刚听得都快吐了。”
蒋曦晨有点累,便没有再辩驳,任由余家傲独自吐槽靳函。
“师叔,你选我,我肯定对你好!那个渣渣,咱们不要他了。”余家傲见蒋曦晨兴致缺缺,于是趴在蒋曦晨肩头说。
“小屁孩,你不懂。”蒋曦晨歪头,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我有眼睛,这不是懂不懂的问题。”
蒋曦晨笑了,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可能有假。再者,他与靳函,此生已走丢,再也没了可能,既然如此,为何要阻拦人家寻求幸福?
“但是我明明感觉你很伤心,你很在乎他。”余家傲说。
“每个人提起前任都会泪流满面,我也只是个凡人。”
“师叔,有流星诶,快许愿!快!”余家傲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蒋曦晨,只能引开他的注意力。
“你一定要幸福,才配得上我的心有不甘。”蒋曦晨对着流星许下了这样一个愿望。
那夜,蒋曦晨没有回去,靳函站在小院门口一夜未睡。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平淡又自在。
蒋曦晨从少年口中得知那个小院是科考队的临时试验站,靳函也已经读博了,他转了专业,学植物考古学,采样试验全在那座山上。少年说起靳函,满眼都是崇拜,跟当年他崇拜他大师兄费杰不相上下。
蒋曦晨和靳函再也没有说过话,见面恍若陌生人,均是擦肩而过,如分开那年一样。
蒋曦晨和余家傲帮科考队干一些分样的活。第三天的时候,靳函他们的科考队从山上撤了下来,回来的时候有人受伤,说是遇上了不明藤条植物袭击人类,有学生被卷了下去。靳函闻言便问蒋曦晨要枪,这是他第一次跟他说话。
“枪给我。”在蒋曦晨愣神的时候,靳函吼了他。
蒋曦晨回神,说:“带路,我跟你一起。”
“你的命留着,可比我们这些人值钱多了。”靳函黑着脸,要从蒋曦晨手中抢。
“放屁!家傲,带路。”蒋曦晨不想跟他纠缠。
余家傲在帮忙运输样品的时候去过一回,于是点头,示意蒋曦晨跟上。
“都在这儿乖乖待着,等我回来。”靳函安顿一番,也跟上了蒋曦晨的脚步。
“大师兄小心。”一帮学生朝着靳函喊。
蒋曦晨似乎有点明白靳函的处境,那声大师兄,可不是白叫的。
三人到事发地之后发现了血迹。顺着血迹的痕迹,蒋曦晨找到了一处洞穴。洞穴的旁边有一块石碑,余家傲用脚踢开石碑上的杂草,只见石碑上刻着:L国濒临灭绝植物研究中心。
“师叔,你看。”余家傲提醒蒋曦晨道。
蒋曦晨扫一眼,便明白了所以然,回头问靳函有没有“百草枯”。
“有,不多。”靳函说。
“在哪儿?”
“那儿!”靳函指了指用帐篷搭起的临时试验台。
蒋曦晨拿了一瓶“百草枯”,只身钻进洞里,并安顿两人在洞口等,临行还对余家傲低声说如果自己出不来,就放火烧了洞穴,赶紧离开。
余家傲不愿意,但在蒋曦晨的眼神下选择了闭嘴。
蒋曦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被勒得奄奄一息。他找到那草的根部倒了“百草枯”,藤条才慢慢松开,他不敢久留,背起受伤的人就往外跑。
他出来还没来得及喘气,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家傲,放火!”他喊了一声。
直到整个洞穴起火,几人才放心下来。
“你怎么知道还有这种解法?”靳函问。
“在婶婶的笔记里看到过。这种草是当年天脉试验失败的产物。杂交出来的新品种,本想着解决牧草短缺问题,未曾想没了天敌,还伤人。组织上没有办法,只能封锁了实验室,将其烧毁。还有这么一颗,估计是当年没烧死的。你们这是又重启当年的试验了?”
靳函点头,说蓝天穹想做的事,没人能拦住。
“当年死了不少人,这次你们可得小心些。”蒋曦晨安顿一句,示意余家傲带着伤员下山。
几人到小院的时候当地卫生院的救护车已经到了,将人送走之后,蒋曦晨才松了口气。
次日一早,靳函学校的人来了,将样品整理了整整一大车拉走了。临行将干粮留给了蒋曦晨和余家傲。靳函走的时候笑着在人群中朝蒋曦晨挥手,蒋曦晨突然明白了“缘起,我在人群中看见你,缘尽,我看见你在人群中。”的真正意思。
夜里吃饭的时候,余家傲从柜子里找出了靳函说的那瓶红酒。
蒋曦晨自然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他有些怪靳函,但他不忍怪余家傲。
“师叔,我喜欢你。”两人喝得微醺的时候,余家傲趴在蒋曦晨脚边,抱着他的腿,依旧说的很直白。
蒋曦晨晃了晃摇椅,将他那双大长腿翘得老高。他很明白余家傲喜欢他的点。
“师叔,你的腿真长,真好看。”
“我的人不好看吗?”蒋曦晨笑了,吐一口烟圈问。岁月不饶人,他的眼角起了皱纹。
“好看!”余家傲顺着蒋曦晨的腿爬上去,抬手摸索着蒋曦晨的下颌骨。
蒋曦晨的脸型很周正,眉毛浓淡相宜,眼神很温柔,鼻若悬胆,唇形勾人,勾唇浅笑间连皱纹都很迷人,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么他称得上叔圈最有魅力的男特工。余家傲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蒋曦晨唇的位置,用手指摸索着笑道:“师叔这是想迷死谁呢?”
“迷死你够本。”蒋曦晨笑着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抬手捧起余家傲的脸,吻一下他的额头说。
“呜——”余家傲不满于蒋曦晨给的那点温柔,双手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坐到了蒋曦晨腿上。
蒋曦晨怕摇椅翻过去,小心支撑着,搂紧了余家傲的腰笑一声道:“你小子,小心贪心吃大亏。”
“今晚他们都走光了,整个山里就咱俩,师叔为何还要端着?”余家傲说着从蒋曦晨腿上跳下来,站在他面前,表达不满。
余家傲说的没错,一把年纪,端着有什么意义?蒋曦晨想着,站起来,抬指勾了勾,自己率先回了屋。
余家傲看着眼前之人进屋时候的那一回眸,一时间腿软走不动路。
“快进来,过了今晚,你不一定有机会。”蒋曦晨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是!”他这才回神,忙追了进去。
风起灯灭,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铺满一床温柔。
“师叔,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余家傲说着按住蒋曦晨要从烟盒抽烟的动作。
蒋曦晨抬眼,歪头,眼角微挑,唇角含笑,缓缓将那根烟镶回烟盒。就那么一眼,余家傲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化了。“你迷死我算了。”他说着搂了蒋曦晨的胳膊,往蒋曦晨怀里蹭了蹭。
“那怎么行?我可不想孤独终老。”蒋曦晨抬手揪了揪余家傲的耳朵,以示惩戒。
“我说错话了,师叔,很高兴做你的后背,咱们约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依旧遇见,好不好?”
“好!”蒋曦晨点头,又在他额头亲了亲。那一刻,他觉得很幸福。没有跟靳函在一起时候的撕心裂肺,只有心安。“家傲,从今往后,你只需躲在我怀里就好,我不需要后背。我们就在这边城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好不好?”
“那怎行?师父是让我来护你的。再说了,等任务结束了,你不得回故乡金城去。”
“我说行就行。唯心安处是吾乡。”蒋曦晨说着搂紧了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余家傲没有回话,他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大。K国和L国在边境博弈,他与蒋曦晨似乎开始了在情场博弈,第一局,他胜。肖克前几日就看出了他的异常,曾私下警告过他,蒋曦晨不是良人。但他不信,他想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