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炎热逐渐走远,似乎被雪山逼退出去,到了夜里,寒意渐浓。
余家傲张罗着在车边搭起帐篷,皇甫圣华在烧水做饭,蒋曦晨蹲在融雪形成的河边洗菜。
蒋曦晨将自己的鞋子脱给了圣华穿,自己赤脚登着拖鞋冻得直打哆嗦。但依旧一声不吭。
余家傲走过去用手肘提示圣华,圣华低声说:“由着他吧,他决定的事情,我不敢忤逆。”
余家傲叹息一声,看一眼圣华贴着创可贴的脚后跟,低声说“我要是把我的鞋给他,他会不会骂走我?”
“会。”皇甫圣华说,“他是看不得我们师兄弟们受一点伤的人,如今你也算他的人,你得习惯。”
余家傲想了半天,最后准备学圣华狗腿一下,好安慰自己的良心,“老大,帐篷已经好了,你坐着歇会儿,菜我来洗。”
“你小子,想干嘛?说吧。”蒋曦晨已经洗完了菜,甩着水问。
余家傲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圣华见状忙从中说和道,“师兄,他看你穿着拖鞋,水这么凉,心疼了。”
蒋曦晨明了的点头,唇角微勾,抬起满是水的手,用余家傲的头发当抹布,“臭小子,有话就直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后背,我们该相互信任。”
“就这?”余家傲捋着他掉水的头发,低声嘀咕。
“什么?”蒋曦晨问。
“没——没什么?我给咱烤鱼。”余家傲说着要将鱼拿出来烤。
蒋曦晨点头说可以大吃一顿,次日起就得饿肚子。他说完,伸一个懒腰,走过去斜靠在椅子里,甩着他那两条大长腿、望着远处的星空若有所思。山里的天气很奇怪,那会儿还风雪交加,这回儿已经晴空万里,星河漫天。
余家傲看着那两根腿,心中起了恶念,凑近皇甫圣华说:“他有女人吗?”
皇甫圣华切菜的手顿住,歪头看着余家傲,良久才说:“你——”
余家傲点头,“我觉得像他这种浑身散发魅力的男人,你喜欢他是对的,我也喜欢。”
“信不信我剁了你。”圣华手起刀落,在风中劈出幽幽地响声,不过余家傲也不差,一个仰身便巧妙躲过。
听到动静的蒋曦晨睁眼,望一眼昏黄灯光处,问怎么了?
“师兄,他——”皇甫圣华的话未完,被余家傲一把按了回去,余家傲满脸堆笑地回了蒋曦晨一句,“他说手痒,想跟我切磋切磋。”
蒋曦晨默默摇头,表示不想理他俩,继续躺在椅子里看星星。
“诶,老大那会儿说明日就得饿肚子是怎么回事?我们带的吃的够了呀。”余家傲又凑近圣华问,他对蒋曦晨的所有好奇得很。
“哼,”皇甫圣华瞄一眼蒋曦晨的方向,接着道,“你是不了解他,腹黑的很。我们这次去要找蒙汀师兄,”圣华说着咬一口葱白,辣得直砸吧嘴,“他俩本来约好了此生不复相见的,但是此事还必须得求他,所以我们去,蒙汀师兄不一定会见我们。但如果大师兄生病的话,蒙汀师兄比你我跑的还急。”
余家傲明了的点头,思忖片刻说:“我觉得咱俩应该将他按在那河里,让他感冒,比他挨饿强多了。”
皇甫圣华看着余家傲有些嫌弃地皱眉,“你是觉得你能打得过他,还是觉得蒙汀师兄不会杀你?”
“我——”
没等余家傲成句,皇甫圣华又说,“难道等上山,你说自己将车开河里去了,车自己跑出来的?”
“我就提议,你还急上了,我看啊,我要是真想将他按河里,先得踏过你的尸体。”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要么跟他一起挨饿,要么皮嘴悄悄。”
余家傲龇牙假笑,心想,自己这是真入了虎口,也不知道自己同学杨虎的真身还活着没有。
饭很快好了,三人闲聊着简单吃了一顿,蒋曦晨正式向余家傲介绍了自己:“前几天不好意思,我的真名叫蒋曦晨,不过以后有人的地方,你还是得叫我楚客。”
“余家傲,很高兴认识你。”余家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伸向蒋曦晨握住。
“喂,手上有胶吗?”见余家傲一直握着蒋曦晨不放,皇甫圣华拿筷子敲了敲他的手。
余家傲这才放开,“有女朋友吗?”余家傲没有怂,他怕自己一怂便错过了。
蒋曦晨愣了愣,看一眼圣华,又看一眼余家傲。
余家傲继续勇敢道,“我可以做女的一方,”他说完在蒋曦晨震惊的眼神中,低头开始咬指甲。
“这家伙跟当年尹师姐有得一拼。”皇甫圣华见蒋曦晨看自己,于是干笑一声道。他也没想到余家傲会这么勇。
“那个,我也很喜欢你,只是肖克是我师兄,所以你得叫我师叔。”蒋曦晨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
“谁规定就不能喜欢师叔?还是你也中意你师弟,要是真那样,我会考虑退出。”余家傲噘着嘴,说的理直气壮。
蒋曦晨有点混乱,他看向皇甫圣华,皇甫圣华干笑道,“他说你喜欢我,我告诉过他了,你心里只有靳函师兄,他不信。”
皇甫圣华不会撒谎,蒋曦晨一听便听出所以然。
“什么靳函,你明明没跟我说过。”余家傲掐着圣华的腰低声问。
“闭嘴,私下说。”
“不行——”
蒋曦晨见两人窃窃私语起来,便自己开口解释:“我前男友叫靳函,不过我们已经分开了。不为别的,只因我们在一起经历过太多事情,那些事情里的人全死了。看到他,我就会记起那些过往,甚至会应激呕吐。后来,听了医生的建议,我们便分开了,这辈子,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那就考虑一下我呗,我会治愈你的。”余家傲说着朝蒋曦晨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蒋曦晨愣了愣,“治愈”,他也曾奢望过,可是没有成功。这也是他最终申请离开金城的深层次原因。
“师兄,要不试试呗!”皇甫圣华伸在鱼上空的筷子一直没有动,最后才说。
蒋曦晨闻言放下碗筷,说自己吃饱了,便起身走了。
皇甫圣华在,他怎么能忘记那些过往。他走的时候皇甫圣华已经走了快一年了,去了哪里他没敢问过。他本以为不会再见,怎料却在X大遇见了。看到他的那一刻,他虽是女装,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所以在档案馆,他肆无忌惮地拍照的时候他才没有制止。蒋曦晨边用指甲剔牙边沿着河边走,潺潺的水声能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他穿着拖鞋,没走多远便累了,于是找了一块平摊地躺下,盯着星空放空自己。大概是靠近雪山没有被污染的原因,天很蓝,很干净,足以净化人的心灵。不知怎地,他想到了余家傲那双眼睛。那孩子的眼神很干净,他初见便就很欢喜。
以前年轻的时候,他喜欢靳函那样深邃的眼眸。但是活的久了,他就喜欢那种干净明澈的眼神。很久之前,那种眼神圣华有过,只是自打师门出事之后,他的眼神变了,变得阴沉肃杀,足以让人敬而远之。
“师叔,你在这儿呢?”没一会儿,余家傲便找了过来。
蒋曦晨“嗯”了一声,示意他躺在自己身侧。因为有河流的原因,这块洼地比他们初进山那块儿暖和很多,也让人的神经放松很多。
余家傲躺在蒋曦晨身侧很久,直到蒋曦晨快睡着了,他突然就翻身吻了过来。
三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自从这孩子出现,他倒是倒哪儿睡哪儿。所以,他没有拒绝。反倒是反客为主,单手握了余家傲的后脖颈,加深了那个吻。他有些贪婪地攫取他唇齿间的甘露,如久旱逢雨一般。
“好了!”直到余家傲的唇触及他的喉结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于是开口喊停。他心想,是我满身淤泥,不配拥有你的纯真与美好。
“我——对不起——”余家傲起身,坐好了,在一旁咬着指甲道歉。
“不用道歉,是我的问题。家傲,你还小,看到好看的人难免迷糊,今晚的事,你最好想清楚再来跟我讨论。”蒋曦晨说完起身,拍了拍屁股,将手伸给余家傲,拉他起身。
余家傲起来之后抽回了手,再次道歉,“对不起,你真的不生气吗?是我冒犯在先。”
蒋曦晨倒是笑了,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容易生气。
听到蒋曦晨的回答,余家傲的心情瞬间美丽起来。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会儿说“师叔,你看那颗流行!”,一回儿又喊“哇,好开心啦!”。
蒋曦晨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人,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也许,我该试试,他这样想。走了没几步他又想,蒋曦晨,你要是不想永远失去他,最好离他远点。
小孩子怎会知道大人的烦恼,余家傲开开心心同两位“长辈”道了晚安,率先爬进帐篷睡了。
等余家傲睡了,皇甫圣华才凑近蒋曦晨问,“师兄,你怎么想的?刚你不但没有拒绝还主动了,我可是看见了的。但最后为什么刹车?”
“纯觉自己不配。”蒋曦晨叹息一声,转移话题问起圣华,“我听说苏祁找你快找疯了,你咋想的?”
“纯觉自己不配。”皇甫圣华学起蒋曦晨来。
蒋曦晨抬手一个酸枣送了过去,并骂他没出息。
“师兄有出息还坐这儿?去,今晚把他办了。”
被自己的师弟嘲笑,蒋曦晨有点搓背,叹息说自己早已没心,今晚之举纯属“冲动”。
他的话刚说完,被皇甫圣华甩了一句“渣男”。
他看着甩头进帐篷的人,无赖地耸肩,骂骂咧咧地说皇甫圣华越来越不懂得尊老爱幼。
却被已经进帐篷的人以连个媳妇都没有还有脸提尊老爱幼给怼了回来。
二者虽然没有必然关联,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蒋曦晨只能选择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