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成年人得学会放下,这是成长的代价,是岁月长河的馈赠。蒋曦晨心中深深地明白这一点,但是,从古至今,又有谁真正地学会了放下呢?
如果真正放下了,那这次618专案组就不会成立。
这是楚客找他谈话之后,他扣着唇角给肖克的回答。
“手放下来!”肖克端详一下站在对面的蒋曦晨,严肃道。
蒋曦晨看了看自己的手,将它收起来藏到了身后。
“蒋站,我亲爱的师弟,”肖克咬了咬牙,仿佛被传染了一样也咬了一下拇指指甲,语重心长道,“你看看你现在,放不下靳函,却又感染着家傲的一些小动作,你心里到底咋想的?”
“诶,书记,你别光顾着说我,你手先放下来。”
被蒋曦晨这么一提醒,肖克才反应过来,仿佛被踩着尾巴的老鼠,皱眉道:“病毒!简直跟病毒一样。”
蒋曦晨轻笑一声,叹息道:“师兄,我知道你有压力。没事,这不还有我嘛,别焦虑。我刚出去转了一圈,已经有了一个框架性的思路。”
被说中心事的肖克说让蒋曦晨说出来听听。
蒋曦晨说按照前期他收集的资料,楚客此人在漠北势力不小。当年她去世,那帮人却消失的一干二净,着实不正常。还有,那本日记看似是因为她人格分裂才写出来的单面性人格日记,但谁又能保证她不是故意为之呢?师兄,别忘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双面间谍。戏总是要做足,甚至滴水不漏。所以,要查楚客,首先得做大面积的走访摸底,可以在国内和K国同时展开,最重要的是去医院,得找到当年的病历。再者,可以从楚客的老师和同学入手,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等前期线索查明,后续才会有方向。
肖克点头,觉得蒋曦晨说的很有道理,“感情你不理人靸着拖鞋在基地闲逛是为了独立思考?”
“嗯!”蒋曦晨点头,“我正准备好好捋一捋,结合他们各自的工作计划,想着明天再开个详细部署会,然后赶在下午上班前各就各位,开干!谁知道俩现眼包就来了。我为了躲他俩,就跑了!”
“我问过了,人家是给你送吃的去的,也没招你若你。怎料你就生气了,你这不是不识好歹吗?”
蒋曦晨摇头,“我真没有生气,他俩太吵了,我想着就让他俩自己在那儿争论去,别打扰我工作。”
肖克无奈地叹息一声,“师弟,虽然工作重要,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他俩,你得处理好,躲不是办法。”
“他俩要做朋友,我咋处理?”
“前任和现任要做朋友,这确实挺难。”肖克搓了搓下颌,“这样,他俩要做朋友,那是他俩的事,但是家傲想跟你做朋友,我希望你能处理好。那小子是真不错,这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角色。”
蒋曦晨闻言,点头说:“我是没问题,到了我这个年纪,对于许多事情已经没有太多执念,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剂。但是,那小子什么心思,你我都看得明白。”
肖克点头,“但你确实伤害到他了,既然放不下,为何要给那小子机会?”
说起这件事情,蒋曦晨自知理亏,咬唇半晌才说,“喝醉了!寂寞。”
“我看你就是混蛋!”肖克一个没忍住,手中的笔就飞了出去,“也就是说,实质性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蒋曦晨抬指,巧妙夹住飞来的笔,低着头,缓缓地说起那晚的事情。他说那晚一开始,他就知道接下来所有的可能。因为送走了靳函他们的科考队,他也彻底死了心。他就想着,跟家傲试试。后来,迷迷糊糊地,人就变了,他觉察出是靳函,但也没有拒绝。再后来,家傲就将人弄走了,接着是家傲,他喝太多了,没力气,也想着放纵。醒来之后,家傲就抱着他,那个时候,他就想着,得对那孩子负责。
“妈呀,我的站长大人,一晚跟俩人,你是心真大?”肖克气得握了握拳头,走到蒋曦晨跟前,从牙缝里奔出一行字。
“不然怎么办?一个是我爱过的,一个是——”蒋曦晨咬了咬牙,“我不能伤害他俩,我这副破皮囊,也就这样了,无所谓。”
“这俩王八蛋!”肖克说完,气汹汹的走了。
“师兄,都一点多了。”蒋曦晨追到门口。
肖克转头,指了指他,示意他闭嘴。
蒋曦晨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床边,躺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那俩人,能扰乱他的情绪,他不能留。
次日一早,又是再次部署会,会议开的比较简短。蒋曦晨说K国核查的任务比较艰巨,得送特派员过去。
肖克随声附和,并直接公布了特派员名单。一共五人,靳函和余家傲赫然在列。
会议结束,蒋曦晨谨遵楚乔年教诲,边走边笑着跟下属们攀谈。仿佛昨夜那个恶人不是他,仿佛让肖克半夜罚靳函和余家傲守夜的罪魁祸首不是他。
“长大了!”靳隋年总身后跟上来,拍了拍蒋曦晨的肩膀。
蒋曦晨笑着点头说谢谢书记夸奖,是书记教导的好。
“我正愁你怎么处理他俩,”靳隋年笑着,额头的皱纹能夹死蚊子,“处理的很好,手法挺辣,像雨曦。”靳隋年说完,再次拍了拍蒋曦晨的胳膊,安心地点头。
“满意啦?”靳隋年走后,肖克靠近蒋曦晨,低声在他耳边问。
“书记您出手护我,我高枕无忧。”蒋曦晨坦然一笑,抬臂搂了肖克说,“中午请你去镇上吃大餐”。
“想一顿饭打发我?”肖克回搂他的肩膀,表达抗议。
“给你介绍对象。”蒋曦晨没正行地笑。
“少来,我这把年纪,还是别折腾了,腰受不了。”
“看看,我给你介绍,那是让你走心的,不是走肾的。”
肖克闻言,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跟你一样吗?爱的死去活来,也虐得肝肠寸断,费人!不适合我。”
说起这个,蒋曦晨觉得肖克说的有道理。他本打算跟家傲一起,过过人间的恬淡日子。但是,事与愿违。如今局面,他与家傲,也成了相互折磨,着实是费人的悲剧。
两人刚到房子放下笔记,余家傲便找了过来。
“师父,我想跟师叔谈谈。”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肖克看一眼蒋曦晨,最后点头出去了。
“走,去外面谈。”蒋曦晨说着拿了车钥匙出门。
两人开着车,漫无目的走着,跟那次进山一样,他们路过草原,路过潺潺河流,路过遍地羊群。
“师叔,还记得吗?”余家傲先开的口,他说,“我们上次走这条路,那天天气很热。”
“家傲,对不起!”蒋曦晨说。
“我不想听你道歉,也不舍得你放低身段。师叔,请保持你的节奏,不必为了我做到如此。师父曾告诉我,你宠着我,惯着我,还给我道歉,是你放低了底线在成全我们的爱情,这让我无地自容。”余家傲说着,一脚刹车下去,在路边停了车,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小房子说,“那边有个民宿,咱们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民宿开在草原上,周围绿草如茵,牛羊遍地,清风满山,坐在帐篷下边吃边聊,很治愈,很令人放松。
两人随意点了几个菜,都点的是对方爱吃的,抬眸四目相对处,情意缱绻。
“我们这样在乎对方,没能在一起,真是天理难容。”余家傲笑着抿一口白开水说。
蒋曦晨笑着点头,“还是那句话,我心里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我觉得对你不公平。”
“公平?难道说句爱我会死啊?”余家傲抿一口水,半开玩笑道。
蒋曦晨却当了真,脸上的笑意浅了三分,眼神复杂,“爱过!”他最后这样说。是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般舍不得松开。三年,他是他三年之后无意窥见的天光。
余家傲满意了,喜笑颜开,点头,蹬鼻子上脸,“展开来讲讲?”
“那日他走了,我以为自己释然了。我想着,你很美好,”蒋曦晨握着杯子,咬着唇,嘴唇开合几次,斟酌了一下措辞,“可以治愈我半生的那种美好,是我太贪婪了。我是死过几回的人,我很贪婪。”
“其实我并不美好,那晚你喝醉了,他占了你的便宜。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就想将你据为己有,想让你醒来之后以为从始至终是我,想让你没有退路。对不起!师父昨夜很愤怒,他找到我,对我拳打脚踢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很混蛋!对不起!”
“好了!”蒋曦晨拍了拍余家傲的手臂,“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也有错,明明没有醉死,你来的时候却没有拒绝。”
“我不服气,我一直想着将他踢出你的余生。可是,很显然,你遇见他比我早了很多年。不管我怎么比,都比不过。”
菜已经上来了,蒋曦晨帮余家傲夹了一个藕盒,抬手揉了揉他的脑壳说:“我让你俩都走,也算是对这件事,对我自己,对你,一个交代!希望你不要过于解读。”
说句实话,蒋曦晨打内心深处是想守护余家傲的美好与单纯的,因为那是他遇到的一方难得的净土。将他拉出深渊的圣光。
余家傲没有在搭眼,两人各怀心事,那顿饭也吃的索然无味。
吃完了饭,余家傲抢在蒋曦晨前结了账,还订了一间午休帐篷。
民宿是由很多个帐篷组成,他们订的是最边上的一个。
蒋曦晨明白余家傲的目的,但他还是心软了,任由余家傲拉着,走在那“咚咚”作响的木板栈道上。
帐篷不是很高,两人躬身才能钻进去,里面虽小,但床、空调、桌子、凳子等一应俱全,还有充电的地方。蒋曦晨掏出手机刚要充电,腰便被余家傲搂住。
蒋曦晨并不意外,他早料想到会这样。他默默插好手机充电器,这才拍了拍余家傲搂住自己腰的手,也不恼,柔声道:“家傲,我必须得承认,我很在乎你,想把你护在心坎里的那种。”
“那你就从了我。”余家傲说着在蒋曦晨脖子上亲了亲,“你今天又没喝酒,能让我牵着手过来,就应该明白我的目的。”。
蒋曦晨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家傲,我不是不能给你,但是如果真那样的话,你会怎么想我?”
“我逼你的。”余家傲说着,歪头朝着蒋曦晨的脖子就是一口,又出血了。“我记得上次他就是咬在这儿的。”他说。
蒋曦晨闭眼,咬牙忍下脖子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对不起!”
就在余家傲有些失望,默默放开手的时候,蒋曦晨转身,单手扣住余家傲的后脖颈,撅住了他的唇。
蒋曦晨很温柔,余家傲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就在余家傲沉迷其中的时候,蒋曦晨放开了他,用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盯着他说:“乖,这是我能做的最大底线。我爱你,但不代表我可以胡来。你也爱我,但不代表不遵守道德底线。我们是人,不是动物。”
蒋曦晨说完,缓步退出帐篷,手机都没拿,便走了。
“师叔——”余家傲腿有些软,但他还是强撑着追出帐篷,“我舍不得你。”
蒋曦晨回头,笑颜潋滟。朝他挥了挥手说:“好好睡一觉,车我留给你,下午四点你们从站上出发,别迟到了!”
蒋曦晨走了,余家傲看着那个背影,抬指摸了摸自己的唇,心依旧跳得很快。
等余家傲再次回到帐篷的时候蒋曦晨早已搭到了车。他看着那个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的手机,输入了密码,是自己的生日。余家傲笑了,喜极而泣。
好奇心促使他翻了蒋曦晨的聊天记录,昨夜凌晨三点跟靳函聊的,靳函说:曦晨,谢谢你给的片刻欢愉,我承认我很快乐,但是肖克说的没错,我爱你这么多年,却还趁人之危,太不君子。我每次左右你的情绪,扰乱你的计划,着实算不得良人。我思前想后,觉得我该给你自由。今日白天,你也是被我激怒才有那样的举动,才迷迷糊糊地跟我和好。今日晚上的时候,我和家傲去了你那儿,你眼睛可见的开心。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他。肖克跟我谈话了,他说你在摇摆不定,我了解你,你就是心软,对我对家傲都是。曦晨,别勉强自己,我们将一切交给时间,好吗?保重!
蒋曦晨回了一句:我也仔细想了,你俩我都不能选。我们各自努力,顶峰相见泯恩仇吧!保重!
余家傲盯着那些对话,脸色瞬息万变,最后抬臂掩着眼睛哭了——嚎啕大哭。他很庆幸蒋曦晨和靳函分开了,但蒋曦晨也没有选他,他非常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