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有两大幸事,一是有个好父亲,二是有个很好的父亲。
刚将肖克安抚好,他便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内容是:曦晨,我是靳隋年,很冒昧给你发这个消息。我听说蓝天穹将靳函带到A国参加什么国际会议去了。我打听了一下,不是什么重要会议。我想,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你烦了他是吗?
很显然,靳函是幸福的,是很幸福的。蒋曦晨盯着手机半天,最后还是拨打了那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老人家应该是一直守着手机。蒋曦晨父母去世的早,对于别人的父母总有一种超乎常人的体量。他咬着唇支支吾吾地叫了一声“靳叔叔”。
“诶!”对方很高兴的应着。
“叔叔,你明明知道我与他是亲兄弟,这又是何必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生自己兄长的气,他要我的命都可以。他出国开会,跟我没关系,是您想多了。”蒋曦晨转了转眼珠子,准备诈一诈靳隋年。
“曦晨,不是那样的,他不是你亲哥哥,你亲哥哥被你小姨白雨薇接走了。”靳隋年说。
“那您可以将您知道的都告诉我吗?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不是皇甫圣华,没有那么好骗。”蒋曦晨乘胜追击。
靳隋年应一声,便说起那段往事。
当年,楚客与靳隋年结婚之后生下了靳函,楚客因为产后抑郁,差点将靳函掐死。
靳隋年说那个时候,楚客的产后抑郁很严重,靳函一哭,她就奔溃。有一天自己出去买奶粉,回去的时候楚客掐着孩子的脖子,孩子脸都青了。他一试,没气了。他当时脑子是空的,就将孩子抱出去放到了门口,准备哄好楚客后再处理尸体。
他好不容易将楚客哄睡着,靳隋伦便来了。怀里抱着靳函,还埋怨他说怎么将孩子放在门口。
他说孩子已经死了。
靳隋伦将他骂了一顿,说他也产后抑郁了。他再仔细一看,发现靳函真的活过来了,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着。他便将实际情况跟靳隋伦讲了,最后兄妹俩一商量,决定将靳函带回金城老家抚养。
大概九个月后,白雨曦也生了,三胞胎,楚客去看望她,见着孩子就特别喜欢。非要抱走,他拗不过,只能由着她抱走了俩。
再后来,老太太来了边城,想办法连哄带骗将蒋曦晨抱了回去,但那时候老大蒋瑾晨跟着他在站上,所以没有被抱回去。三岁那年,他跟蒋怀瑾再三商量,才瞒着楚客,偷梁换柱,将靳函带到了边城,将蒋瑾晨送回了金城。但那段时间,楚客在金城跑的很勤,蒋怀瑾两口子不敢将孩子放在家里,只能藏在小姨子白雨薇跟前。那一藏,便是很多年。
“你上次不是跟圣华说当年我三舅追杀靳函是因为我是他弟弟吗?又是怎么回事?”蒋曦晨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偷梁换柱那件事情,只有我和蒋怀瑾知道,白泽也不知,所以他才会那么做。”
“那你呢?后来为何也对我群追不舍?”蒋曦晨又问。
“我想将你们赶回去,待在边城的都是系统里被边缘化的人,能有什么出息?雨曦当年走的时候有很多遗憾,我们都希望你能帮她完成。”
“那你们也没必要下死手吧?我师兄云清寒的命就是那么没的。”
“你的性子跟雨曦太像了,不那么做,你赢不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我呸!”说起云清寒的死,蒋曦晨便止不住的抹眼泪。
“特殊时期,非常手段。孩子,你入行时间也不短了,你该明白干这一行,或多或少都会为了保一些人而牺牲另一些人的。有的时候,你得亲自下手杀了你自己的战友,就是这么残酷。”
说起这个,蒋曦晨便想起了自己的大师兄费杰。
“我明白了。”蒋曦晨泪流满面却声音淡漠,“我和函哥的事情,我自己处理,我会处理好,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您老人家放心休息吧!啊!”
挂了电话,蒋曦晨回头望一眼屋里慌乱跳上床的两个人,抬手盛了屋檐雨水洗一把脸,甩着满手的水进屋,强颜欢笑道:“今晚下得可真大。”
“就是,适合睡觉。”圣华转过头来,假笑的很明显。
“快,过来睡觉,我要关灯了。”肖克指了指自己和圣华中间的位置说。
蒋曦晨点头,关了门,拿起桌边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走过去从中间爬了上去。心想着,天亮后得去镇上找靳函他老爹再要张床来。
蒋曦晨临睡下的时候偷偷跟圣华说尽快想办法把余家傲和靳函祖宗十八代的资料搞来。
“啥情况你?想脚踏两只船啊你?师兄,你这就有损在我心中的形象了。”圣华忽地坐起来,将话说的很大声。
蒋曦晨尴尬地看一眼自己右侧已经躺下的肖克,干干道:“我就是想了解清楚情况。”
肖克挑眉,将枕在脑后的胳膊调整一下,戏谑道:“小师弟说的有道理,你到底想干嘛?这就摇摆不定了?那当年还分手干嘛?老父亲为子,能理解,但不能心软。”
蒋曦晨咬了下唇,攥了攥双手做抓狂状。
“诶,注意形象,这不符合你三十多岁老男人的形象。”肖克抬手按住蒋曦晨张牙舞爪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提醒。
“师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明明已经够烦躁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蒋曦晨撇嘴,搂一把刘海,
有些欲哭无泪。
肖克“噗嗤”笑出声来,坐起来,抓过蒋曦晨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安抚道:“曦晨呐,我是发现了,遇上靳函的事情,你就心神不宁。为兄是在提醒你,一个能让你情绪不稳定的人绝非良人。当然,我不认为家傲就适合你,他让你变得懒惰。”
肖克将话说的很客观公正。
“师兄的这话我得反驳一下,跟一个人在一起,变得懒惰,那说明这个人就是舒适区,就是良人,谈何不合适?”圣华说的也比较客观。
肖克摇头,“NO-NO-NO,我们的身份特殊,我们是拿命守护家国的人,不该有舒适区。人一旦有了舒适区就有了软肋,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致命的。尤其曦晨,他可是MNM着手培养的骨干,多少个国家的情报系统盯着呢,一旦有软肋,要么他死,要么家傲死,这是毋庸置疑的。”
“非要拿命换啊?这么严重?”圣华皱着面皮问。
肖克点头,说这也是我们这代人看透了本质后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主要原因。
“我还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将家傲举高点,我举荐他接手MNC首席的位子,然后我隐退。”蒋曦晨若有所思道。
肖克愣了愣,轻嗤一声,心想,家傲啊家傲,你小子简直就是撞了狗屎运,你师叔已经想着给你铺路了,你还怕他不爱你?但他面上却说,“师弟难免想得太远了,楚客这个任务做不漂亮,你就上不去,想隐退,门儿都没有。你以为MNM培养一个人真不需要这个人付出任何代价?”
蒋曦晨倒是笑了,拍了拍胸脯说:“师兄,我今年就博士毕业了,可以带弟子了。上次吃饭的时候,局长探了老家伙们的口吻,说自己要退休了,后继得有人,有人就说如果这个案子要是谁办漂亮了,就接手MNC,搞行政,培养人。所以,如果咱们做成了,那不就等于隐退了吗?”
肖克舔了舔压槽骨点头,“你小子,我就说千方百计要我亲自出马,原来早有预谋?”
“怎么?跟我搭班子不愿意?”
“愿意,怎能不愿意。你连路都给我想好了,我敢不愿意吗?”
“肖书记,请多多指教!”蒋曦晨耍宝道。
“你呀!”肖克弹一下他的脑门,笑得开怀。蒋曦晨此人,真是心有玲珑镜,怀有经纬才,但就是不逼不说。
“那你俩准备将我安排到那儿?”圣华哼唧唧表达抗议。
“你和家傲各自分管一块。”肖克说着拉了拉被子,“快睡觉,小孩子还心思多得很。”
“别高兴太早,成不了,我们都得玩完。”蒋曦晨警告一声,尽自躺下,闭了眼。
两位老年人睡得很快,但圣华却有点睡不着,不是激动,是压力大。这么多年,他啥都依靠师兄们,这突然说要他分管工作,那不就是他们彻底不管他了吗?所有解决策略都得他自己想了吗?遇上紧急情况,不就都得自己解决吗?
接下来的几天,蒋曦晨和圣华在忙毕业事宜,查资料找线索到了成了肖克一个人的工作。他看着蒋曦晨先前整理出来的那些脉络,觉得头一个有两个大。以前,他只负责打仗分析军情,搞这种翻旧账找线索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干。他突然觉得,“情报”虽然只有二字,但是所牵涉的东西多到简直令人发指。
蒋曦晨每日会收到靳函的信息骚扰。要么是出行路线,要么是会议照片。他一直没有回,第四天的时候,他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曦晨,这首歌是我所有的心事。接着发了一个链接,歌名为《枯木与海》。
蒋曦晨没忍住,最后还是点进去了,歌词解释:这首歌主要写了枯木与海的纠缠,最终海水褪去,却只有枯木在原地守候。
不用听,也知道什么意思了。
蒋曦晨攥着手机转了三个小时后,他扔下肖克和圣华独自开车出去了,肖克喊破嗓子都没喊停。
等远离了喧嚣,他用蓝牙链到了车上,点了播放。独自在沙漠公路上边听歌边漫无目的往前开。
曲子舒缓,却诉尽心事,听得蒋曦晨泪流满面。
他本以为是纠缠不休,可是歌词的最后是:这一刻的眼泪失了控/说出了保重
靳函终究选择了放手,爱过,却不执着占有,这便是他毕生所求,靳函给了他。
“保重!”蒋曦晨最后按住语音,只发出了两个字。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耗尽了他周身的力气,他将车停在路边,一个人在车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