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塔兰 第84章 番外之格莱德温篇

赫伦·阿古斯塔出生于虫族新历元年，悬槌星系的米凯尔星。悬槌星系属于偏远行星带，在帝国政权更替的时候，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港湾。

“蛋壳破损严重，存活率不会超过5%。”

“我们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战场中诞生的虫蛋…遗传物质可能已被辐照损坏，即使侥幸出生，幼崽也可能因先天不足而夭折。”

“抱歉，我们也希望能拯救您的孩子。”

医院为可怜的虫蛋下了死亡通知书，全宇宙唯一对他仍抱有一丝希望的只剩格莱德温。

活下来、活下来。

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自从知道了塔兰的死讯，那枚蛋就成为了雌虫全部的精神支点。

碎在孕囊里的两片蛋壳连同虫蛋一起歪歪扭扭的拼凑着，黑色裂纹像是一个苦涩的笑脸。

没虫知道它能不能活下来。

在虫蛋沉寂的第300日，赫伦破壳了。他的力气很小，甚至不足以借助自己的力量撕开裂纹。

小虫崽品尝到的第一样东西是格莱德温喜极而泣的泪。

因为高能辐射的缘故，赫伦患有先天性的翅翼残缺，是的，作为一只雌虫的他无法拥有健康的翅翼，就连医疗虫都十分怜悯这个小家伙。

——要知道虫崽的基因等级达到了A ，这足以让他成为第二个联邦之星！但没有翅翼又使得赫伦几乎等同于普通亚雌。虫族对于征战的渴望是天生的，无法上战场的A 级雌虫只会沦为笑柄。

“赫伦，你的诞生既已是虫神的恩赐。”

格莱德温的期盼却完全不同，他反复亲吻虫崽懵懂的黑色眼眸：“只须平安长大就够了，雌父不需要你成为多厉害的虫。”

可惜平安长大对赫伦来说并不容易，在其他虫崽爬高上低的年纪里，他只能坐在治疗舱内翻看《十万个为什么》。

除了缺少翅翼，基因缺陷令赫伦更容易生些奇奇怪怪的病，诸如发烧咳嗽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比起身体结实的雌虫，赫伦仿佛更像只雄虫幼崽。

为了能给虫崽提供良好的治疗环境，格莱德温开始从事风险极高的开采工作以获取高额报酬。不过他也算颇有商业头脑：摸爬滚打了两年后，雌虫成立了边境私虫能源公司［达赛罗］，意为永恒之夏。联邦的能源领域尚百废待兴，格莱德温抓住机遇，培养出了第一批训练有素的能源勘探专家，短短四年已经足够他在偏远星系站稳脚跟了。

“咳咳咳——”

今天雌父又去开采能源星了…

银发虫崽在光脑上写写画画，累了就远眺洒满星子的夜空。

赫伦从小便对宇宙充满了向往，无法离开治疗舱并不会浇灭他获取知识的渴望，小小的A 级雌虫聪敏且擅长钻研，光脑搜索栏上一溜烟儿的全都是些复杂晦涩的虫族研究。

“《论机甲制造与精神力科学的结合应用》…”

“《基因等级的改造禁区》…”

“《抑制剂与止痛剂的代谢机制研究》…”

虫崽阅读的津津有味，一板一眼的在文献周围记录下了自己的见解。两个星时转瞬即逝，入口处的电流信号发出小声嗡鸣，赫伦听到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雌父，您回来啦。”

“嗯。”

赫伦把脑袋凑向格莱德温的掌心，乖巧的眨巴着眼睛，“您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你呢？还咳嗽么。”

虫崽摇了摇头：“我好多了，不咳嗽了。”

善意的谎言只是为了不让雌父担心，赫伦知道格莱德温一度十分自责，因为辐照给虫崽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雌父，我还想听您读古虫语的故事。”

格莱德温欣然领命，他褪去制服，同虫崽一起躺在治疗舱里。

“今天读的是一首关于星光玫瑰的诗。”

“星光玫瑰？”

“嗯，星光玫瑰是一种花朵。”

赫伦好奇的问：“它长什么样子？好看吗，香不香？”

格莱德温点头：“星光玫瑰很美，下次我带给你，它…很香。”

雌父的紫眸黯淡了一瞬，然后开始语气自如的朗读诗集。当赫伦收到花朵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正是格莱德温的公司图腾。

一枝银光闪烁的星光玫瑰。

虫崽在星网上搜索到，这种银色植株价格高昂，因它象征着矢志不渝的爱情。

爱情？

博览群书的赫伦第一次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东西，即使寻遍星网，他对爱情的定义依旧一无所获。于是在某个休闲的午后，虫崽问：“雌父，您知道爱情是什么意思吗？”

格莱德温沉默半晌，道：“我很难用言语去描述它的模样，它可以是怜悯、牺牲、忠诚，也可以充满了痛苦与悔恨。”

“赫伦，”雌虫弯起唇角，“它需要你亲自去探索感受，也许有一日，你会遇到那个你爱的虫。”

那个虫…

小虫崽似懂非懂，“雌父，您拥有过爱情吗？古诗说爱情存在于伴侣之间，伴侣又是什么意思？”

格莱德温张了张口，最终只极慢极慢的摇头。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赫伦黑色的眼，借口公务繁忙狼狈退场了。

［没有，我从未拥有过玫瑰。］

赫伦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公司里的核心虫物了，他一手设计研发了新型机甲翅翼。这种翅翼采用能源星的顶级材料制造，轻巧且坚不可摧，一经推出便成为了退伍军雌的居家旅行首选。在占据了雌虫市场的绝对优势后，赫伦决定向无虫涉足的雄虫翅翼领域进军。

面对充满野心的银发雌虫，格莱德温鼓励的同时不忘警醒：“与阁下们做生意必须慎之又慎，任何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颠覆我们曾经的一切努力。”

“赫伦，你必须细心而大胆。”

于是为了洽谈商务，这只来自偏远星系的原住民第一次踏上了前往首都星的旅程。十四岁的少年身量颇高，长年病痛让他显得略为单薄了些，但到底还是雌虫，A 级的优异精神力足以弥补体格的不足。

现任联邦雄保会会长是一位B级雄虫，赫伦代表［达赛罗］公司而来，不出意外的遭到了闭门羹。

嗯，老古董的阁下们很难接受机甲翅翼这样的新鲜玩意儿，赫伦不觉意外，他表示可以理解，并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等等，阿古斯塔先生，有位虫物想要见您，不知您是否有空？”

亚雌接待员带领雌虫来到了一间私虫办公室，门口的电子铭牌显示为“海特维恩·翁戈尔”。

翁戈尔？！

赫伦的瞳孔骤缩，没有记错的话对方是联邦主席的雌子，现任军事委员会主席——联邦军事领域的掌权虫。这位年纪轻轻的S级雌虫有着不输于翁戈尔元帅的雷霆实力，是一位当之无愧的联邦新星。

雌虫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大门。

“您好，翁戈尔中校，我是［达赛罗］公司的技术贸易顾问赫伦·阿古斯塔，很荣幸认识您。”

“你好，阿古斯塔先生。”年轻的声音听上去并无距离感：“你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

赫伦源于古虫语中一首赞美星光的诗，意为“永不落幕的希望”。

赫伦微微一笑：“感谢您的赞美。”

他这才发现对面的雌虫有着一双与他如出一辙的深色眸子，这样的眸色在联邦非常罕见，赫伦一度猜测自己是遗传自雄父。

军雌开门见山的表达了对于合作的兴趣，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赫伦在首都星停留一段日子以便进一步洽谈。

“你有雄虫翅翼的展示品吗？有位阁下想亲自试一试。”

能让翁戈尔开口的阁下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虫，显然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

他答：“当然可以，我必会准备妥当。”

……

试验场地由军部提供，这里的安保多得咂舌，赫伦不禁猜测到底是哪位大虫物能有如此的排场。不仅军雌参与了保护，就连医疗虫也随时待命。

——直到传说中的阁下准时莅临。

赫伦一阵恍惚，即使小雄虫还没有度过成年蜕变礼，出色的容貌既已令虫一眼难忘。

黑发、黑眼，高挺的鼻梁下是如星光玫瑰般娇嫩的唇，举手投足间斯文尽显。

他的高贵似与生俱来。

赫伦不禁感叹虫神毫不掩饰的格外偏爱。

“赞美虫神的智慧，见到您是我无上的荣幸。”

雄虫款款走来，英俊的侧脸与格莱德温光脑里的画像逐渐重合，直至一模一样。

赫伦心头猛地一颤：这位阁下，是谁？

到底是谁…

“哥哥，那位先生就是你说过的技术顾问吗？”

高大的军雌宠溺的揉了揉雄虫的脑袋，“嗯，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咨询他。”

小雄虫先是围着机甲翅翼转了几圈，然后不疾不徐的问了赫伦许多问题。

“它的最高时速有多少？”

“5星里/时，约等于A级军雌的行进速度。”

“飞行高度呢？”

“不设上限，在真空中也能有良好的表现。”

“肌肉配合度如何？”

“对B到D级雄虫来说可达99%。”

黑发雄虫挑眉道：“哦？没有A级雄虫的数据吗。”

赫伦颔首道歉，讲A级以上的阁下很少同意参加实验。

“你很真诚，阿古斯塔先生。”

他扬起唇角，笑容灿烂：“现在，我将弥补这部分的数据空白。谢谢你让我见到它，这对翅翼非常精美。”

“我已经准备好戴上它冲入云霄了。”

仅仅经历过两次试验，雄虫就能将翅翼掌控的轻松自如，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回旋后稳稳地降落了下来。

赫伦惊异于对方无与伦比的学习能力与强大的精神力场，眼前这只雄虫绝不止是A级！

“哥哥，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哥哥…

能唤翁戈尔中将为哥哥的虫应该只有一位，也只会是那一位——翁戈尔元帅的亲子，被誉为“联邦之光”的S 级雄虫达赛罗·翁戈尔。

达赛罗心情愉悦的启动光脑视频，从淡淡的撒娇口吻来看对面应该是他的亲虫。

“嗯嗯，我没事，已经成功完成试验啦。”

“这对翅翼很漂亮，我很满意…哦，哥哥也说我飞得不错，不信您问他。”

“雌父在您身边吗？”达赛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委屈的问：“那我今天还能回去见您吗？”

“……”

“才不是哪天都可以，我不想打扰您和雌父…”

翁戈尔中将无奈叹气，为通讯画下了句号：“请您放心，我会带达赛罗回去的，他今天太激动了。”

“嗯，待会见。”

赫伦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雌父光脑里珍藏的画像、与能源公司重名的“永恒之夏”、还有极为相似的黑色眼眸……

他们之间似乎隐隐存在着某种联系。

在边境星系长大的雌虫第一次好奇于自己素未谋面的雄父，因而他措辞谨慎的询问了格莱德温，可对方并没有正面答复。

“赫伦，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洽谈可还顺利。”

“顺利。”雌虫顿了顿，“今日我见到了您光脑画像里的虫。”

“……”

格莱德温沉默了一星秒，紧接着申请建立全息通讯。

与赫伦相似的银发印入眼帘，声音干巴酸涩：“你说的那虫，他长什么模样…”

“黑发、黑眼，比我见过的所有雄虫都要俊美，他是一位S 级的阁下。”

格莱德温呼吸一滞：“你是说达赛罗·翁戈尔？”

“是的，他没有刁难我，甚至对机甲翅翼非常感兴趣。雌父，我想雄保会最终会让步的。”

“……”

念头一经提起便一发不可收拾，连格莱德温都嘲笑自己太过荒唐：达赛罗·翁戈尔会是塔兰的虫崽吗？或者说，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后塔兰并没有死去。

雌虫压下心口的钝痛，嘱咐赫伦留意那位阁下。

在之后的洽谈中，赫伦愈发与达赛罗熟识，聪慧的他也旁敲侧击的打探到了一些翁戈尔府的秘辛。联邦主席已婚不是什么秘密，却少有虫知晓对方的雄主到底是谁。雄虫被全方位保护的严丝合缝，多年来依旧是个谜一样的虫物。

“哥哥说我与雄父长得很像，唔，但我的眼睛颜色要更深一些。雄父的一只眼睛受过伤，恢复以后还是和原来有些许不同。”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虫。”

“他曾吃过很多苦，时光将他们分离…所以雌父非常珍视当下，珍视与雄父结为伴侣的每一日。”

“我与哥哥亦然。”

赫伦只知道桑提斯·翁戈尔与雄主的感情甚笃，达赛罗正是他们爱意的证明。那位阁下极宠虫崽，偶尔还会亲自动手烤些小点心，赫伦侥幸品尝到了其中的一两块。

甜品十分美味。

不得不说，达赛罗的雄父果然是位不同寻常的虫。

他坚韧、善良、爱憎分明，有超乎常虫的责任心和同理心。

这是赫伦对其的评价。

原本素未谋面的雄虫已经晋升为赫伦心中颇为敬重的阁下，直到一次会面令他的世界分崩离析——

“赫伦，你不是注射虫精诞生的虫崽。”

格莱德温面容平静：“我很抱歉一直隐瞒了这件事…在成为阿古斯塔先生前，我对外公布的姓名是格莱德温·卡斯柏。”

“我曾有过一位雄主，但那时的我并不懂得珍惜。”

“后来也永远失去了他。”

“你不是想知道雄父是谁吗？也许答案就在达赛罗·翁戈尔身上。”

格莱德温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将过去都说与你听，如果你想与他相认的话，我不会阻止。”

“雌父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无论前路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虫崽。”

……

赫伦大喊、大叫、大哭，他破天荒的撕破了冷静的伪装，变得歇斯底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竟是不被祝福的虫崽，他的雌父甚至试图杀死雄父，为了那该死的正义。

两只雌虫把房间斗得一团糟，格莱德温紧紧抱住赫伦，任凭锋利的翅翼划破手臂。他把赫伦圈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一个很暖很安全的拥抱。

“对不起。”

格莱德温从始至终的重复着，十四岁的雌虫泪流满面。

他忽然发觉了自己崩溃的真正原因——熊熊燃烧的妒忌之火让虫失去理智。

“塔兰…”

无法拥有这样的雄父…

“塔兰…”

无法让雄父知道自己的存在…

“塔兰…”

无法感受到对方的爱意与温柔…

一切的一切都令赫伦心痛。

他在哭泣中浑浑噩噩地入睡，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

“日安，尊敬的达赛罗阁下。”

“日安赫伦！今天雄父做了蜜味香香果茶，要来尝一点吗？”

“…嗯，谢谢您。”

雌虫望着达赛罗漆黑的发旋儿，不留痕迹的帮虫遮挡了刺眼的日光。

香香果顺着食道滑入肚腹，一丝甜意后知后觉的充斥着脑海。

真甜啊。

一如他的虫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番外之格莱德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