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斯含笑站在穹顶洒下的光下,虫帝满意地看着他处理的一切,安斯柯尔则坐在一边,望着阿诺斯的背影出神。
桑南希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站在这里,看清了场下所有。
“想必这就是南希阁下了,确实非同一般。”中年雌虫客套地微笑着,桑南希总觉得他熟悉,长得和阿达法很像。
另一个浑身亮晶晶的中年雌虫突然举着红酒杯,喊道:“塞西汾,别丢份了,让孩子们聊天如何呢?你就和我们一起陪陛下喝酒下棋吧。”
塞西汾面色不变,淡淡道:“丹兰伊,你倒是心大。”
丹兰伊哈哈大笑:“那确实比你心胸宽阔些,来吧,别拒绝,陛下还在这呢。”
“哼。”塞西汾还是走了过去。
契希挑着眉看乐子:“他们真有节目。诶,朋友,谢谢我雌父吧,他可帮你化解了一场纠纷。”
“那家伙是阿达法的雌父,心眼小,脾气大。虽然他自己也不喜欢阿达法那个蠢蛋,但非常护短,不让其他虫说阿达法任何不是。”契希叹道,“显然是觉得匹配这事,阿达法没选上,你个平民却选上了,丢他面子。”
桑南希道:“原来如此,多谢。”
契希摆摆手:“不谢不谢。”他张望了下,看了好几圈,没看见阿梅,悻悻道:“好绝情,居然真的就丢下我了。”
阿诺斯适时地道:“阿梅在后院的绿化带里坐着,契希阁下,你要去找他么?”
契希大喜:“当然!二殿下,谢了!”
他完全相信阿诺斯所说的,挑着一盘水果就准备往后院去,口中喃喃道:“多拿点这个,阿梅爱吃。唉,真是的,怎么又去蹲草丛了……”
目送他离开,桑南希竟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感慨:他还真纯爱啊?
【你的纯爱不是这样哦。】
我知道,你闭嘴。
【诶?提醒你不要犯错而已!】
阿诺斯拿起酒杯:“希,还习惯吗?”
这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但不久之前阿诺斯就曾这样问过。心有灵犀,桑南希答:“在习惯一些从前经常期待的东西。”
“一切如你希望的那样就好。”
宴会仍在继续,时有时无的打量的视线落在桑南希身上,但他也渐渐熟悉了这种感觉。甚至分神去想:阿诺斯一直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桑南希站得脚都有些酸,于是和阿诺斯一起出去走走,逛到二楼,倚着栏杆看下面的虫。
可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那是一处拐角,对方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看清对方。
红发的雄虫阿达法不满地甩开沃鲁娃,嚷道:“你别拦着我了,我要走。”
沃鲁娃朝虫帝那边看了眼,拒绝道:“不行,你别闹事,看看场合行不行?”
“够了,我没想闹,我真的有事,”阿达法气得脸发红,“这里我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让我走。你不要总是跟我过不去。”
沃鲁娃道:“这你得问问公爵,我就是听他的话才要看着你,如果你跑了,我怎么交代?”
阿达法更生气:“我管你怎么交代?我就是要走!沃鲁娃,我什么都没跟你抢,你为什么还不满意?”
阿达法骂得快,并且全然不顾对面说了什么。沃鲁娃被怼得一阵语塞,但还是拉住了阿达法,另一只手飞速在终端上敲下信息。
他俩越闹声音越大,眼看阿达法就要出手打沃鲁娃,阿诺斯皱了皱眉,正想上去阻止,桑南希一把拉住他,抬手指向虫帝那桌的塞西汾。
那条终端信息大概就是发给他的。
塞西汾脸色发黑,生硬地向虫帝告辞,然后直奔二楼而来。
他一上来,阿达法的声音就弱了三个度,骂骂咧咧道:“沃鲁娃我跟你没完,说不过我就喊救兵,你个绝世大虫屎,我早晚……”
塞西汾冷笑道:“是我让他看着你的,省的你又乱来。你说说,你要干什么去?”
阿达法不服气道:“我又不是虫崽了,不需要谁看着我。再说了,一定得是他吗,我看见他就犯恶心,我讨厌他,你能不能别总是让他在我面前晃悠?”
塞西汾道:“别扯有的没的,我问你,干什么去?”
阿达法说不上来,还是害怕什么的,就是不说,气嚷嚷道:“我做自己的事!”
“呵,”塞西汾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平日里乱来就算了,这里可是皇宫!老实待着,以后也不许再找那个雄虫!”
阿达法大惊失色,手舞足蹈:“不行!”
塞西汾怒道:“什么不行?你别告诉我你真看上那个雄虫了,天天盯着他,现在还要去,你犯什么毛病!?”
“不是,我……!”阿达法简直有苦说不出,急切道,“我怎么可能喜欢那家伙,他丑得跟被狗啃过一样,我就是瞎了也不会喜欢他的啊?”
塞西汾脸气得发红:“那你每天跟踪他干什么?阿达法,你做事有个界限!好好听你表哥的话,别乱来!”
跟踪?雄虫?
桑南希面色古怪,嘴角抽了抽,肩膀忍不住地抖。
不是吧,哈哈哈,阿达法在跟踪查西斯??
阿诺斯疑惑地看过来:“?”
桑南希压住笑,轻咳了声,歪头在阿诺斯耳边说:“我之前不是说,他在酒吧遇见一个神秘虫吗?神秘虫教他改邪归正,还让他盯着查西斯。”
阿诺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狐疑道:“那个神秘虫是你吧?”
“……”桑南希笑容一顿,知道阿诺斯聪明,糊弄没用,他也没打算糊弄。他故作轻松坦然地撩过头发,尴尬道:“还真是。”
阿诺斯好笑:“原来是去偷偷吓唬他了,不担心被发现吗?”
桑南希摸了摸鼻子:“还好吧。”
就算被发现也没事,毕竟当时情况特殊,他出去,就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阿诺斯嘴角上扬,无奈摇头:“被发现也没关系,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他眸中揶揄,“你说对吧,希?”
桑南希明白他这是要包庇自己,低声道,“这对吗?”
“不对吗?”
“应该……”
“是对的。”阿诺斯直接了当道。
“OK。”
桑南希被说服了。
阿诺斯看着他的手势,“这个,也是你那边的习惯?”
“就是‘好’和‘可以’的意思。”
这些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习惯,就像之前说的那些握手和拱手一样。阿诺斯眸光微动,抬手在脸边也比了个OK,抬眸道:“好,我记下了。”
他说得认真,就像是在许下什么诺言,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桑南希的眼睛。桑南希微微偏头,远处一滩水洼被风轻轻吹过,泛起阵阵涟漪。
那吵吵嚷嚷的一家虫都不见了,往下看去,塞西汾居然又回到了虫帝的牌桌上,身边站着低头郁闷不语的阿达法,头上顶着个包。像个犯错被揍了的小孩。
而那位沃鲁娃,不知去了哪里。
桑南希心中一闪而过些许怪异,不过也好解释——大概是阿达法讨厌沃鲁娃,不让他看着,于是塞西汾就自己看着他了。
阿诺斯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他们:“累了吗,我送你回去。”
似乎没他什么事了,桑南希点点头。早些回去可以再练练精神力疏导,复习一下。
“诶,给我的?”
在飞行器边,却意外看见了赫莱弥。他脸颊微微发红,眼中满是惊喜,接过一捧娇嫩的彩色鲜花,一朵五瓣,颜色各异,花瓣上还带着水。
桑南希觉得奇怪,便多看了眼。这一眼可不得了,送他鲜花的家伙,居然正是消失不见的沃鲁娃。
沃鲁娃脸上笑意温柔,全然不见面对阿达法时的菜色:“当然,我特地出来找你的,喜欢吗?”
赫莱弥开心地眉眼弯弯:“当然喜欢,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星星花?”
沃鲁娃的声音都快掐出蜜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自然是因为我在意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特地留意你的喜好。”
桑南希:“……”
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话听着怪肉麻的,有点适应无能……也太像渣子欺骗单纯小孩了吧!沃鲁娃原来是这个调调吗?
阿诺斯皱了皱眉,拉着桑南希走到飞行器后面,低咳了一声。
那俩一顿。旋即赫莱弥睁大眼睛:“诶,殿下!还有这位阁下!”
沃鲁娃被发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很快恢复正常,礼貌鞠躬微笑:“二殿下,南希阁下。”
阿诺斯淡淡应声:“我们要离场了。”
他这样不客气的语气实在不常见。
赫莱弥下意识看了眼沃鲁娃,迟疑着把花还给他:“再见,我要和殿下一起回去了,你玩的开心。”
“诶!”沃鲁娃拉住他,“花拿着吧,本就是特地送给你的。”
赫莱弥纠结一瞬,有些心动,却还是忐忑:“殿下…?”
阿诺斯默默看着他,一言不发。
如果说刚刚的打断已经很少见,那现在更是稀奇。阿诺斯居然有这样不给面子的样子。赫莱弥咬了咬牙:“不用了,谢谢你,你快走吧。”
沃鲁娃表情难看,但还是保持微笑:“好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顺应本心……今天就先分别了,之后我再找你。”
他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赫莱弥好不容易把目光收回来,失落落地闷声闷气道:“殿下,你生气了吗?”
阿诺斯摇摇头:“没有。”
他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故意为难他?”
赫莱弥手指搅在一起,半晌,他道:“不是,我相信殿下,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走吧。”
无言上了飞行器,赫莱弥一直低着头。桑南希有意想让氛围不那么僵硬,也想多问问赫莱弥,毕竟他是自己任务相关人物。
“那句话是你雄父说的?”
赫莱弥抬起头:“啊,什么?”
“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桑南希重复了一遍。
赫莱弥诧异道:“是的,您知道我雄父?”
桑南希道:“知道,我们是朋友。”
此话一出,赫莱弥一下子把刚刚的事抛到脑后了,兴奋地说:
“雄父前几天讲,他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朋友,原来是你!阁下,谢谢你!”
桑南希失笑:“谢我做什么?”
赫莱弥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亮亮的,像春日暖阳下绽放花朵上的露珠。
“当然是谢谢你愿意和我的雄父做朋友。他一直,没什么可以说话的朋友,其他雄虫觉得他奇怪,都不太愿意理他。”
“我有工作不能一直陪他,所以他才每天去医院上班,想做点什么……他那天回来可开心了!因为遇到了你,你愿意和他做朋友,真是太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