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此事上报给李继隆时,买卖双方都已经抓到了。
看着奏报,他真恨不得仰天长笑,这不瞌睡来了递枕头吗,立刻差人吗了江御。
两人一番商议,涞水县那边已经将人带了过来。
李继隆将其中一个辽人交给了江御。
“诺,就是他,卖粮的说这人是个新面孔--因该比较好拿捏,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江御微微一笑:“李将军放心,定不负所托。”
一旁被押着抬不起头辽人艰难的竖起耳朵偷听,尽力辨别他们的对话,没人知道其实他会一些汉语,听这两人的语气是他还有用?
他立刻使尽全身力气,使劲儿挣扎,负责羁押他的士兵因为正在走神,一个没留意,真让他挣脱了。
突发的情况让帐篷中的人所有人为之一惊。
“来人!保卫将军!”近卫的利剑刚刚出窍。
挣脱的辽人已经跪了下来,他一下一下的磕着头,用生疏的汉语重复的说着一句话。
“我愿意做任何事、我愿意!我愿意!”
滴滴猩红的血液流淌,男人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下又一下,机械的重复着。
“起来吧。”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打断了他:“起来回话,你怎么会说汉语?”
男人并没有起身,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十分谦卑:“只要大人能放我回去,在下任由大驱驰,让我去死都行!”
“嗯?”
地上的人正是奚挞览,这群汉人决定着他的生死,若他真的回不去,那儿子怎么办?女儿怎么办?
奚挞览等了好久都没人说话,他稍微抬眼,用于余光观察着局面。
刚刚说话的少年已经从他身边走开,转而打量起将他押送过来的士兵。
好半响,他才听见那少年迟疑的声音:“许小胖?”
“江御?!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许多多难以置信,他观察这人很久了,确实很像江家村那人,但...这人是怎么出现在威虏军大营,还和李将军相谈甚欢的?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这才爬上了什长的位置——但什长未列入正式的九品官职序列,属于低级武官。
今日更是难得立了大功,这才捞着一个在将军面前露脸的差事。
这叫人如何能相信这人是江御?
“哦?”李继隆笑道:“怎么江知县认识他?”
知县?许多多心里一惊,自从入了行伍,他一次都没回家,自然不知道江御考上进士这件事。
江御今年才几岁?知县?许多多满脸的难以置信,究竟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曾经的死对头现在这么出息,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
江御似笑非笑瞄了一眼许多多:“以前的同窗,别说,穿上甲胄挺精神,现在也不胖了,我乍一看还没认出来呢。”
“行,李将军,这人我就带走了,有进展在下会随时和您沟通。”
江御蹲下身,正在窥视的奚挞览将头埋的更低了。
“劳烦,将他放开吧。”他凑近辽人的耳边,很轻的说了一句:“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不可,”许多多赶紧制止,求助的看向李继隆:“这些辽人异常狡猾,小心将人放跑了。”
“听江知县的,反正也是要交给他,自然听他处置。”
许多多不敢违抗上令,不情不愿的将人放了。
“李将军告辞。”
奚挞览再次骑上马时,简直不敢相信,这少年真这么放心?
江御骑马信步走在前面,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跟上。
“若想带着粮食回去,就跟上。”
“驾!”
当天晚上,奚挞览空着手回了奚族,而后不顾妻子的阻止,马不停蹄的带着儿子女儿再次返回宋人的地界。
江御许诺,以后由他来做这个卖粮买马的中间人。
江御接手了两个病得不轻的孩子,将他们寄养在了罗家老妇人家中,又找来了军中最好的大夫替他们调养身体。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京都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由沈知白提议,户部尚书牵头的大宋钱庄在开封府落成,其他各地也的大宋钱庄也在陆续新建中。
皇帝也在这一年加开明经科,特地为大宋钱庄拔擢人才。
与此同时,沈知白和京都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个钱庄的建成,背后有无数的问题等着处理。
户部的求助信雪片一样纷至沓来,沈知白在育种的空隙还得回答相关问题。
大宋钱庄开门第一日,同时发行新币,为大宋钱庄引来了第一批人流。
络绎不绝的各路商人纷纷前往京都,兑换更方便大宗交易的银币。
客栈里十分喧闹,眼尖的商人瞧见了自己的同行,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回了客栈。
“哎!老李过来坐过来坐,你今早不是带着钱去兑换银子了吗?怎么空手回来,你换的钱呢?”顿了顿了然的道:“你放车上了?”
姓李的商人四下瞧了瞧,见桌上没有外人,这才落座,低声交谈起来。
“这么多钱哪怕换成银子那也不好携带,这大宋钱庄出了一种叫银票的东西。”李姓商人神秘兮兮的自怀中掏出一张契书样式的特殊布条,递了过去。
“这不就一破布条吗?”
“哎,你仔细看看。”同桌的商人端详起来。
这是一张被撕毁一半的布条,手中的这半张看上去如同房契一般,写着纹银一百两的字样,上面还烙印着一半开封府衙门的章,底下是签了一半的名字和半枚指纹。
“这...”商人看着这半块布,不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实在是这人往日连放贷都不肯,只将钱财放在家中。
这要是没了,他不得疯?
“你那么多钱就换回来一破布条子?平日里也不傻呀,怎么就给人哐成这样?”
姓李的将布条抢回来,小心地贴身放好,这可是一百五十贯铜钱呢。
“这大宋钱庄背靠着官府,有国库撑着呢,怕啥?”
“在说了,只要本人拿着这张凭证,随时能取出钱来,而且这钱存满一年还有额外的利息可以拿,虽然少,可它稳当呀。”
李姓商人笑眯了眼:“等以后其他地放建起大宋钱庄,就方便了。”
他为了验证真伪,当场就将存进去的钱兑成银币又给取了出来,存取之间毫无异常,只是布票换了一下。
是的,沈知白为了防止出现通货问题,并没有选择发行纸币,而是只用了类似银票的‘布票’。
一张完整的布票上左右各写着金额,中间印着章和指纹,而后从中间撕开,由钱庄和存钱人各执一半,只要拿着另一半凭证就能从钱庄里取出银钱。
而之所以使用布料不用纸,是因为粗布价格便宜的同时更耐储存,就算不小心清洗,也不容易损毁。
除了凭证外,钱庄还会将每一笔存取都记录在册,每日备份存档。
络绎不绝的人走进了大宋钱庄,又笑盈盈的走出来。
短短一日,成箱成箱的钱运上了车,而后又成车成车的由禁卫军押解去户部清点入库。
户部上下忙了个四脚朝天,连户部尚书都亲自上证帮着点钱造册,实在忙不过来,又从各部借调了人手帮忙。
接下来小半个月,户部众人忙得连上朝都不去了,皇帝也笑眯眯的并不怪罪,反而把户部上下好一顿嘉奖。
无他,来钱太快了,这半个月,收到消息的各地商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天下钱财源源不断的充入金库。
短短时间,收进来的钱财快赶上一年的税收了,能不开心吗?
现在六部到处都能听见户部叫苦连天,说数钱数到手抽筋,真是恨得其他各部牙痒痒。
但人家管着钱袋子,实在不好得罪,各个都恭维着。
户部尚书终于扬眉吐气,过了一把瘾。往日里各部要钱他都只能丧眉搭眼,现下好了,总算有钱了。
虽然沈知白有言在先,这笔钱取自百姓用于百姓,所以独立于国库和皇帝的私库之外,且一笔钱财的动向必须公示。
但她也说了,可以发行国债,只要后面用税收填补,就能提前支取,没了后顾之忧户部用钱自然大方起来。
若再碰上什么天灾**,就不必捉襟见肘了。
赵恒正巧赶着此时回京,原本还战战兢兢,担心父亲责罚,谁料说明缘由后,他爹赵炅不仅没有处罚,反而心情颇好的夸了他一番。
连阴阳怪气的二哥都没有借题发挥。
他二哥正忙拉拢户部人手,想为自己谋私呢。
只是喜报送到沈知白那里时,她却皱了眉。
她将手上厚厚的账册翻了一遍又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连日来都只有存取记录,没有往外借的?这样下去如何能维持收支平衡,还怎么赚取差价?
没有差价,这运转钱庄的支出就得从户部支取,各地新建钱庄买地、建房、发俸禄那样都要钱,这样下去还不得把户部和各地财政全都吸干?
思来想去,沈知白借鉴了一九八二年面向农村的无息贷款。
提笔洋洋洒洒的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