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官员们皆是满脸惊愕,一条通天的坦途放在眼前不走,偏生要去走那崎岖不平的小道。
小小年纪,去那山高皇帝远的县里,真能管得住手底下的人吗?
...这两个人是读书读傻了吧?分不出好赖?
户部尚书也是满脸错失英才的遗憾。
“好好好!”
赵炅倒是接连叫了三声好,若天下英才都能如此,何愁不能灭了那小小辽国?
户部尚书虽有些可惜,但也大度的起身道喜:“恭喜陛下,得此良才。”
“哈哈哈哈,以后同朝为官,他们这些后辈还得靠你们提携。”
赵炅是真高兴,自打童子科诞生以来,还从未出过经世之才,由于它并非常设科目,考出来的孩童也大多是靠死记硬背,万万没想到出了个两人。
年龄小就是好啊,指哪儿打哪儿,将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
想到这里,赵炅心中一动,既然少年的可塑性强,何不将童子科改为常设科目,固定每过几年考一次,总能遴选出更多人才。
嗯,这事儿改日倒是可以议一议。
“接下来咱们来商量一下,关于铸币一事。”赵炯主动挑起话头想看看这两人有什么见解,这也是今日早朝所议之事。
江御默默思忖,难怪要问关于当朝经济的问题,原来是早有了解决方法,拿这来考验众人来了。
“陛下要铸币?”沈知白虽早已知道结果,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惊讶。
户部侍郎点点头,将在早朝上商量的铸币一事,仔细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近年来随着今上逐步放宽宵禁,刺激了经济发展,而商业活动的频繁和货物的流通,对货币的需求量激增,加上铸币技术的提升,对钱币的材料的选择没有那么多限制,这才有了此事。
户部侍郎补充到:“只是早朝时大家商议的是铸造‘小平钱’,和目前市面上所流通的铜钱价格基本一致,只是可能更小更便于携带。”
“既然有这铸币能力,何不将所铸钱币的面值提升一些?这样才能真正便于流通、携带。”江御不禁问道。
...满朝文武都没想到这里。
“面值上的差异,会不会导致流通不便?毕竟这样更麻烦,也存在找不开的情况。”户部尚书反问。
“不会!”沈知白很自然的接过话,毕竟在现代社会可是有一套非常完善的货币体系能够参考。
“只要将铸币多造几个面值,比如用一枚铜币代表一百枚铁钱,一枚银币代表一百枚铜币,一枚金币代表一百枚银币,这样反而能刺激钱币流通。
大家几乎都不用带着沉重的铜钱交易了,只要所铸造的钱币实际价值确实值和低等级钱币相同,这钱币一经发售,必然有大把的商人们上赶着兑换。”
这话将皇帝都听得有些懵:“什么是实际价值相同?”
这才是重中之重,江御微眯起眼睛,等着沈知白的解释。
“陛下,微臣以当前市场的兑换值举例。”沈知白侃侃而谈,满大殿中都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
“目前一贯铜钱共一千枚,分别能兑换银一两,或者十贯铁钱。我们都知道,一两等于十钱。
以此为例,一枚银币的重量需要精准的控制在一钱,那么此时这枚银币才能等值兑换一百枚铜钱和一千枚铁钱。陛下也可以将十枚铜币融为一枚,那这一枚铜币能换一百枚铁钱,十枚这样的铜钱就能换一枚重量为一钱的银币。”
其实要沈知白说,最方便携带的只有纸币,但是鉴于后来元明清发行的纸币,最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了经济崩溃,严重的甚至引得朝廷倾覆,还是不要提出来的好。
“陛下只要铸造统一花纹、样式的钱币,或者在上面题字、刻画,能够轻易辨别真伪就行,剩下的只要交给大宋钱庄,就能让这套铸币健康长久的运行下去。”
题字刻画本来就是赵炅想干的,他爽快的点了头。
“有点意思,众位可都记下了?”
户部的一众官员今天接收了太多信息,简直称得上重塑三观,但要说记得分毫不差,谁都不敢打包票。
一旁奋笔疾书的起居舍人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回头一看,一群大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手中的起居注!
吓得他赶紧扯出个笑脸:“等、等下官交接完毕,自会将今日有关言论抄一份送往户部。”
上次沈知白觐见是另一位起居舍人当值,那位力透纸背的字迹,振聋发聩的言语,激得同僚们恨不得也在现场才好。
今日虽比不得当日,但也是影响国朝命运走向的重要节点,他也成了那个历史的旁观者!
——必定要执着公正的笔,写下这段历史。这原稿谁都不能看,皇帝都不能给!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两先回去准备吧,自己日将手中的工作停一停,交接清楚,等敕牒下来,就走马上任吧。”
“微臣遵旨。”江御和沈知白二人告退。
眼看己经快到下午,赵炅怜惜自己的天才年纪尚小,只留下户部官员接着商讨细节。
最终在入夜时分商讨完毕,并正式决定在各州分别开设一家大宋钱庄,并在明年正式发布铸币。
但鉴于市场上流通的铜币数量庞大,一时间难以替换,大家一致决定先发行重量为一钱的银币,等银币铺满市场在回收铜币,更行改铸。
这事做好了,是有可能会名留青史的,户部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只是户部尚书直到散值都还有些感慨,好好的苗子,要是进了户部该多好。
之后的两日,江御和沈知白在秘书省出了名,依照惯例,一般前往秘书省的少年们,最少也得待够三年,才能转任其他职位。
直接走县令这条路子的,几乎都是十年寒窗苦读科举入仕的进士。
在得知两人不仅被陛下亲点为知县,更是婉拒了户部尚书的邀约,不解的人更多了。
这外出任职不就是冲着调回京都的吗?怎么还有舍近求远,非从京都往外调的?
不过很快就没人关注他们两人的去处了。
——秋旱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京师自打八月中旬的那场雨后,再也没有一滴雨水,幸好各地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将荞麦种下。
虽然依然有些幼苗干死,但好在大多数都顺利成活,现在其他植株近乎死绝,大家对着田间仅剩的荞麦更加细心呵护。
再也人对朝廷的政令不满了。
百姓都靠着存粮过日子,只是各地对于水源的争抢进入了白热化。
短短半月时间,各地上报的械斗事件高达三十件,并且还在逐日增加。
涞县的百姓过得还算好,毕竟靠着涞水,用水不愁,只是得辛苦取水灌溉。
...这其中并不包括姚宗嗣,他已经被扣押在边军小半个月了。
明着给了他文书之职,暗地里却将他严加看管,不让轻易走动,连一封家书都寄不出去!
直到九月中旬的一天,姚宗嗣如往常一般出了帐篷,却发现账外的守卫不见了!
他大喜过望,脚步匆匆的向着营地之外走去。
果然一路上畅行无阻,不知为何,一夜间整个营地对他的态度有了极大地改善。
这不,往日只要他一靠近营地大门,守卫就得恶声恶气的将他赶走,今日却笑嘻嘻的,还问候了一句。
他并不知道,就在昨天,这边收到了朝廷的来信,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所以营中众人才真正对他放下了戒心。
而此时,北上的李斌张青二人已经到了辽国的都城,上京。
不,现在应该叫他们李殊、张文才对,两人在上京城中找了一个显眼的酒肆,成日里什么也不干,只饮酒作乐,每每喝完酒,就在墙上题字,并不是提什么诗词,而是——
‘张文李殊来此饮酒。’
辽人大多看不懂宋文,渐渐地这些相似的字眼,逐渐布满了上京城大大小小的酒肆。
直到半月后,李殊和张青正在饮酒高歌,忽然街上喧闹起来。
“军爷-军爷!小店做些微薄生意,一家五口可都指着这酒肆过活。可不曾违法,还望军爷您开恩,别砸了!”
二楼窗边的李殊看的清楚,对面使他们昨日饮酒的酒肆,此时被一群巡逻兵砸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这店是开不了了。
酒肆掌柜跪在大街上苦苦哀求,然而这群人不为所动,将酒肆砸空。
一转头,为首的士兵拎起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掌柜:“敢触犯今上名讳,我看你是活到头了!”
辽国上下谁人不知,此时是萧太后一个女人当政。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谁会在这时候触霉头?
果然掌柜的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冤枉!小人没有!小人字都不会写!小人冤枉!”
看着涕泗横流的掌柜,周围好心的邻居帮忙说情:“他是真不会写,帐4都是媳妇做,这几日媳妇会娘家,他才帮着看店。”
那士兵眉头紧皱,厉声质问:“那你墙上的字是谁所写,说!”
李殊闻言一笑,好戏来了,叫来小二给了高价让他送来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