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章,快点。”
“嗯。”
重章低缓地呼出一口气,躺倒在床,任那双手撩起他的衣摆,从他的腹部游移往下,裤子扯下到膝盖。
九月份的天气,谈不上凉也谈不上热,重章却似坠入寒冬,冷得打了个寒颤,可那双手却是滚烫的,触摸过的重章的每一寸肌肤都快要燃烧起来,重章伸出手抱紧了他,低低地沉吟了一声。
“重章,你身上真的很香。”那人低头,在重章颈间深嗅,唇似亲未亲,“嗯……重章,腿合拢一点。”
“你才是,”重章忍下难耐的呼声,断断续续说,“你快一点。”
如触电般引起层层颤栗,重章不自觉靠近他。
随之而来是重章耳边更为沉重的呼吸。
**、酸楚、颤抖。
受不了。
“嗯——”
是重章先叫出声的。
过了一会儿,重章推开他,那人顺势躺倒在重章一旁,声音哑着说起浑话,“重章,你真好呀,你什么都好。”
好个屁。
重章望着头顶花里胡哨的吊灯有些恍惚,他被叫来吃饭,却不知为什么又做起这种事,黏黏糊糊的,重章伸手扯了扯裤子,竟生出些恶心来。
“给你,方文月叫我带给你的。”
重章向旁边甩了个东西。
“噢。”那人——贺宇舟接过,看重章坐了起来,连忙翻了个身,等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贺宇舟的目光才落向手上的那一封信。
粉色的,信封口绑了个蝴蝶结,放到鼻间闻了下,有股浓郁的花香。
贺宇舟鼻子怂动,闻着闻着,闻起了自己的手指:“泡泡糖的味道,重章,是你的味道。”
重章艰难地换好裤子,就听见贺宇舟这么说,贺宇舟对他身上的味道有种近乎疯魔的执念,除了贺宇舟以外,重章从未听见别人说自己身上有什么独特的气息。
只有贺宇舟这个神经病会这么觉得。
“我要回学校了。”
“你等下有课吗?”
“嗯。”重章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向门外走去。
“我送你。”贺宇舟从床上跳起,单腿蹬着穿上裤子。
重章余光看见贺宇舟把那封信飞进了垃圾桶,毫不留情,像是甩掉什么垃圾。
“重章,你晚上还来吗?”
贺宇舟说的送,仅仅是送到门口,他摁着门把手不让重章开。重章转过身子,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贺宇舟脖颈浮起的潮红未退,牛仔裤的扣子也没有好好扣上,白色T恤下摆还沾着点可疑液体,整个人看起来轻浮又浪荡。
重章深深怀疑自己,一定是脑子发昏才会和他做这些事,肯定是被贺宇舟这双眼睛蛊惑了,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亮亮的,注视人的目光是这么真挚。
像是在把重章当成什么宝贝一样。
但也仅仅是看起来像而已。
毕竟,贺宇舟看谁都是这样深情。
“不来了。”
“好吧。”贺宇舟打开门,向重章挥手,“拜拜,路上小心,慢慢走哦。”
不必他说,重章也会慢慢走的。
无论做什么事,重章都是踩着点做的,等他到课室时,上课铃声刚响,不早也不晚,重章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卡准无数个这种时机。
方文月坐在第三排,朝重章猛力挥手,重章很想当作看不见,可方文月竟然大声呼喊起来:“重章,这里,这里!”
于是,重章顶着老师和同学们炽热的目光,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缓慢的,颇为艰难的,移动到了方文月旁边坐下,他警告道:“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喊我名字。”
“可是我招手你看不见呀。”方文月翻开书,声音小,语速快,听起来跟雀跃的小麻雀一样,“重章,下次早点来,要不是我,你会没位置坐的,你也不想坐第一排去的吧。”
挺想的。
比起被方文月打扰,重章更想坐第一排感受知识的熏陶。
“那谢谢你。”重章说。
重章坐得很直,他也许是受他爷爷感染,坐姿站姿从来都是笔直的,如同一把利剑,这营造了一种他看上去在无比认真听课的假象,实际上重章连课本都没有带来。
坐得很直,但重章在放空发呆,直到方文月给了他一胳膊肘。
方文月问:“那封信呢?”
“给他了,”重章说,“别再送了,他会扔垃圾桶的。”
方文月轻轻“哼”了一声,坐方文月右手边的女孩子这时凑过来,好奇道:“哇,送什么信?方文月你给谁送情书啦?”
“才不是情书!”方文月怒视那个女孩说。
在老师视线扫过来时,三人缄默,等安全后,方文月锤了下重章手臂,补充道:“是战书!”
“你俩有什么仇怨要送战书?”
战书还要挑粉色的,绑着蝴蝶结的,喷了香水的。
也许是一个想熏死贺宇舟的大作战。
“还不是因为你!”方文月瞪他,“贺宇舟是个人渣,你还和他这么好。”
“人渣称不上吧。”
方文月咬牙,又锤了下重章肩膀,“这还不人渣,你没听说过吗?贺宇舟谈过的女朋友都能绕地球十几圈,不,二十几圈,他……”
她凑近,压低声音,像是讲什么惊天大秘密:“他就是个垃圾!”
重章沉吟,问:“地球人口有这么多吗?”
方文月气死,重章也不逗她了,敷衍道:“是,他就是个垃圾。”
方文月性子和重章的妹妹太像,重章见方文月就会忍不住顺着她,接下来方文月说什么话,重章都“是是是、对对对”,令方小姐大为满意。
在这一节课中,方小姐从贺宇舟的第一任女朋友,一直讲到了第十八任,下课铃声响起,重章还津津有味,想继续听下去。
方文月发表总结:“你看啊,贺宇舟不就是个人渣!”
“是,”重章坐在最外头,他不得不起身让其他同学走,“第五任女朋友飞向了月球,可是贺宇舟竟然不管不顾,还在打游戏,真的太不像话了。”
“我就是打一个比方,不是真的飞向月球!”方文月跺脚。
人来人往,有人挨着肩膀撞了重章,他稳住身形,扶住桌子一角,低下头说:“我知道,我会听进去的。”
重章和方文月道别,在走廊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等上课铃再次响起,人影寥寥,他才起身下楼。
大腿里侧好像擦破了皮,和粗糙的牛仔布料摩擦着,每一步都泛着疼。
他走得很慢,走到了一条分叉道,左边这条离宿舍最近,可会经过一间校内超市,超市门前人潮密集,右边这条道绕了许多远路,幽静偏僻,离宿舍很远。
往常重章不需要犹豫,会直接选择右边这条。
今天重章大腿很疼,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右边这条。
两侧香樟高耸,鹅卵石铺的小道蜿蜒向上,重章绕过一块矮小的刻字粗石,爬坡爬得微微气喘,他抬起头,见一个身穿网红青蛙服的呱呱挎着花篮向他走来。
路很窄,重章率先侧身避让,谁知那网红青蛙蹦蹦跳跳,一下把重章撞歪。重章退到了草丛里,那网红青蛙见状举起双手,又捂着嘴,瞧起来有些夸张地对重章摆手。
网红青蛙向重章鞠躬,从花篮里掏出一枝花塞到重章怀里,重章还给它,说:“不用,我没事。”
网红青蛙更加用力摆手,这次掏出了两枝花塞到重章怀里,再度鞠躬。
重章还它,它又塞回来,又又鞠躬,如此往复三四轮,网红青蛙一股脑把整个花篮塞给重章,深深地鞠了个大躬。
然后,网红青蛙头被鞠掉了,“哒”地一声砸在重章脚背。
重章:……
那网红青蛙蹲下身去捡青蛙头,一蹲蹲好久。
重章低眸打量他,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脖子和耳后流了很多汗,浸湿了发尾和鬓角,重章叫他:“还不起来吗?”
青蛙抬起头,那双熟悉的眼睛露出些许委屈和无辜,他说:“我起不来,有点晕,等我缓一会儿,重章。”
青蛙,贺宇舟,没有让重章等太久。他笨拙地爬起来,满脸汗,双颊微微发红地看着重章,把地上一枝遗漏的花捡起递给重章,笑道:
“重章,生日快乐哦!”
选自《重章日记》:
2031年9月27日,这是和贺宇舟重逢的第27天。
在情人坡,收到27枝带着灰的塑料假玫瑰,其中一枝掉在地上被贺宇舟踩了一脚,扁了。
妹妹说得没错,他是一个,垃圾(划掉),还不错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