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再度提高警惕,意识到这里的环境并不安全,兴许有人随时在跟踪她,便姑且打消了答谢王娘子的念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马车一直行进到离开京郊,靠近长宁街的入口,跟踪她的人才真的销声匿迹。
这样的跟踪持续三四日,姜蘅尚未想好对策,一日晚间芍兰信欣喜地跑进院子里,说道:“王妃,明竹大哥来了消息,说王爷晚上要同您到街上去,奴婢为您梳妆。”
姜蘅伸手拦下,问道:“为何?”
芍兰依旧是笑吟吟的:“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您与王爷成婚许久,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奴婢猜想,许是王爷想要哄您高兴呢。”
芍兰挑出几支珠钗来,在她头上比着:“王妃也该多陪陪王爷才是,照夫人的意思,早日诞下一儿半女,王府上下,哪有不听您的?那王妈妈再受人尊敬,到底要喊您一声主子的。”
姜蘅敷衍地笑笑,由着芍兰替自己打扮。
芍兰算是姜府里在刘妈妈手上亲手培养的,规矩审美都算是一流,秦婉蓉把这个婢女送来陪嫁,自然是想要时刻传达自己的意见的。
姜蘅穿戴完毕,站在镜子前周身转了转,珊瑚红的月华裙上掐金银丝线修成的牡丹,外披一件暗红色兔绒软毛大袖氅,配麒麟玉带与翡翠嵌玉环,头梳同心髻,简单花簪装饰。
芍兰服侍过秦婉蓉梳妆,替姜蘅梳妆时延续了主母的风格,眉峰微挑,朱唇点红,让她的面容清丽婉约之中显得凌厉。
姜蘅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流苏步摇,要把头上的簪子换下来。
芍兰拦住她:“这簪子是王爷为王妃挑选的,王妃还是带着吧,与王妃这一身,也显得般配。”
她不置可否,算作允下。
姜蘅刚踏出寝屋,院内寒风便吹得她一阵寒意上身,李卿言越过一树梅花走到她面前,神情骤然一顿,仿佛心上漏拍。
姜蘅不解地看着他呆滞的神采与行动,刚要说话,冰凉的手便被他的掌心裹住。
李卿言抚了抚她的鬓角,扬唇笑道:“很美。”
她知道:“多谢。”
马车一路行驶向永丰街行驶,姜蘅的手全程被他握着,两人像刚认识似的,没什么话好说,车厢里的空气格外凝滞。
还是她先看见了从座位下面滚落出的卷轴,俯身捡起,打开来看,眉头皱了皱,问:“这是什么?”
李卿言握住她的手指拨了拨,头偏向她,指着卷轴右端的几个大字,温声一笑:“不认得吗?”
姜蘅被戳穿没文化的事实,有些难堪,嗤了一声,嘴硬道:“不认得又如何?”
李卿言起先同她开玩笑,才发现原来她真的不认识,不免惊讶:“从前在家中,没有先生教过?”
姜蘅以为自己能自学成才,在梦谷阁勤勉地翻阅古籍,词汇量已经扩展许多了,要怪就怪这字太生僻,既然李卿言给她找理由开脱,她就顺着台阶下。
“没有。我自幼不讨夫人喜欢。”
李卿言看了她一眼,她平静地阐述出这个事实,嘴巴自然地微微撅起,怎么看怎么可怜。
他欲言又止,她疑惑地瞥向他:“你不会要因为这个看不起我吧?这么小气。”
他被指控的有些无语。
姜蘅又是耸肩又是挑眉,将不在乎表现得一气呵成:“我无所谓啊,我自己也能学。”
李卿言被她的模样逗得发笑:“以后本王教你。”
姜蘅瞪圆了眼睛,突然转头看向他。
这总要让她想起一些未曾兑现的承诺,不免有些灰心丧气了。
他一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你不会的,本王都可以教你。”
姜蘅将信将疑:“收钱吗?”
“......”
“你我是夫妻。”
她这下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免费教学,不学白不学。
她向李卿言道谢,看出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怜悯,才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罢了,她悲惨的身世激发了他的保护欲,才让他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稍有改变。
也不知道这样的态度能维持多久,毕竟男人总是这样短暂热情。
姜蘅想到一些别的事,暗暗翻了个白眼。
马车在此时突然停止,她没做防备,身子猛然向前一倾,被李卿言有力的胳膊扯了回来。
他顺势把人往自己怀里拉,四目相对,姜蘅没忍住笑了笑。
李卿言叹气,道:“到了。”
永丰街的夜晚小摊小贩往来,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马车停下,姜蘅听见外面的人恭敬问候:“恭迎北辰王殿下。”
熟悉的章氏赌场,姜蘅上一次来是同楚炼一起。
李卿言看着她眼中的愣怔,笑意停留在唇边:“想到什么了?”
她摇头:“只是好奇,王爷常来这种地方吗?”
李卿言也摇头,重新拉上她的手:“带着你寻欢作乐罢了。”
章氏赌场的大门依旧紧闭着,他们从马车上下来,由一位穿着印有章氏图腾的小厮带着,先从楼后部穿过一个地下长廊,再爬一层石砌的楼梯,眼前骤然明亮。
暖黄色的灯光混合着吵嚷哄闹以及筹码摇晃作响声卷进姜蘅的视线和耳朵里,一个比她想象中体量还要庞大的赌场映入她的眼帘。
赌场一共两层,大堂挑高到顶,几十张赌桌围绕着中间的大赌桌,皆被围得水泄不通,楼上呈环形布局,房门紧闭,像是客栈的装修。
她任由李卿言拉着她穿梭在人群中,仔细观察了赌场中的人群。
皆是锦衣皂靴,男男女女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只向权贵开放。
这些人当中口音各异,以南部、西部居多,京城人氏倒是少。
她有些不解,问李卿言:“既然不能从大门走,说明这座赌场并不合法,为何又要在门楣上写章氏赌场之名,岂不落人口舌?”
李卿言一笑,手指在她额上轻轻一叩,外人看来多是甜蜜:“夫人没有读过大周律法吗?谁说开赌场不合法了?”
她还要继续追问,却猛然闻见一股熟悉的香味,便侧头去看,是朔风。
她的心脏像是被鱼钩钓起的鱼,离开水的环境以后拼命挣扎呼吸,连她自己都不能控制住冲动地狂跳。
在楚炼走进她视线的那一刻,她知道了李卿言做出这样亲昵举动的用意,不免冷笑。
她有许久没有见到楚炼了,他很少不识趣地入梦,便显得他们之间本来莫须有的牵绊更加淡了。
李卿言伸手拉了一把,姜蘅被他挡在身后,听见他说:“楚大人好兴致,在此处受了伤,竟然也不介怀。”
楚炼平淡地笑了笑,说:“既非章氏暗害,何足畏惧?”
“楚大人此话,像是在点本王。”
他还是笑,姜蘅闯过他的视线,看出些冷淡的嘲弄:“在下不敢,王爷不要误会。”
他们两人相见的气氛永远是这样剑拔弩张,姜蘅之前还能站在偏私的立场上,如今也不敢正大光明了。
李卿言并没有想要跟楚炼多说话的意思,拉着姜蘅跟他擦肩而过。
她的脸擦过楚炼大氅上的容貌,熟悉的气味涌入她的鼻息间,将她的回忆拉至情潮涌动的夜晚,于是她只能后知后觉地反应,自己空出来的那只手,似乎被人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头,楚炼穿着一袭玄衣已经淹没在人海中。
姜蘅心神不定地跟在李卿言身边,当中不乏有认识他的人向他们夫妻二人行礼,她皆是一笑带过。
他们一直走到中央牌桌的上家一侧,侍者为他们搬来两张太师椅,李卿言坐下,拉着她也一起坐下。
姜蘅冲着他开口:“我的发簪掉了,我要去寻。”
“一只发簪罢了,你若喜欢,回去叫人再打造。”
她撅撅嘴:“可我就要那一支。”
李卿言的目光始终放在牌桌上,听着筹码交换碰撞的声音。
姜蘅感觉到他拉着自己的手从十指相扣变成攥住手腕,这样的动作藏在袖子里,没人看得出他在不断施力。
她越是挣脱,他的指关就叩得越紧。
“是要寻发簪,还是要寻故人?”
李卿言这才抬眸看她,眼中情愫不清。
姜蘅一偏脑袋,柔声道:“王爷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他挪回目光,痞痞地讥笑:“坐下。”
她见他耐心耗尽,担心做出出格之举,便只能先坐下来,再回头去看,已经不见楚炼的身影。
李卿言将她的头扭过来,覆在她耳畔同她咬耳朵:“注意看这里的钱币。”
他在她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姜蘅浑身一激灵,总算将注意力转移到牌桌上。
色彩各异的骨牌筹码搅乱视线,她看得不够真切,便站起身来,对着庄家道:“我也要玩。”
那庄家身穿暗蓝色锦衣,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岿然不动的李卿言,调侃道:“还请王妃高抬贵手。”
姜蘅谦虚:“我玩得不过是把戏。”
有位牌客认出了李卿言,笑说道:“今晚王妃若是赢众人太多,还请王爷做主啊。”
李卿言潇洒地摆摆手,连坐姿都不曾变动:“爱妃顽皮,诸位包涵。今晚这张牌桌上的输赢,都记在本王账上。”
听了这句话的人,没有不恭维他们二人夫妻恩爱的。
姜蘅得了这句话,便放开手玩,凭借出色的察言观色能力,一路高推,面前的钱币银两高高摞起。
人群之中或真或假的哭号声,差点让她真的陷进去。
她取了其中几枚,借着袖子遮掩,用真的钱币置换。
赌注即将下到最高处,姜蘅及时下了牌桌,全身而退。
她退到太师椅前要落座,身后突然有人猛烈地撞了她一把,她肩膀吃痛,回头去寻,可是人人没进人海中,分辨不出罪魁祸首。
初恋:手,我牵过,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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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