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和赵高毕竟比胡亥要聪明的多,眼看形势不对,纷纷表示对此不知情,绝无谋反之意,是十八公子声称陛下驾崩,这才返回咸阳。
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此时坐镇咸阳宫的人就是皇帝陛下。
“陛下已提早启程返回咸阳,尔等叛逆设计谋害长公子,皆被陛下知晓。”
“什么?!”李斯、赵高慌不择路跑去皇帝御车,命一旁的舍人开了棺,这一开棺,直接将两人吓得瘫倒在地,因为皇帝的梓棺内除了两块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先帝,不,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驾崩!
不仅没驾崩,还知道了他们犯下的罪孽!
他们有几个头几个身子够砍的?
“赵高误我!”李斯长叹一声跟随禁军往麒麟殿而去,一时私念,终究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
麒麟殿
等禁军将吓到无法直立行走的赵高、胡亥拖进来时,朝堂上已经进行过一轮议事了。
“启禀陛下,臣等已将叛贼尽数捉拿,静候陛下发落!”
“父、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胡亥跪地求饶,原以为如过去一样犯了过错说几句好话,恳求一下皇帝便会放过他:“儿臣、儿臣也是被他们糊弄,受他们蛊惑才......才自以为,不、不是,儿臣看了诏书,那诏书是赵高、赵高给儿臣的......”
赵高心想既然自己被胡亥背刺,那也不必为十八公子说什么好话了,于是也哆哆嗦嗦的叩头:“奴臣该死,奴臣该死,可是奴臣所作的一切皆是因为十八公子一直都想谋得太子之位,十八公子素来将长公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发誓要除掉长公子,奴臣若是不肯相助,他就要奴臣三族陪葬!”
扶苏望着跪在地上不停叩头求饶的十八弟,心中不免泛起一阵苦涩,若说过去只是不怎么了解胡亥,只当他是个普通弟弟,如今这人却是陌生的可怕。
身为秦长公子自然知晓从古至今王室子弟同室操戈者甚众,可事情真落到自己身上,倒是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向来友爱弟妹,从不与他们为难,为何十八弟这般憎恨自己,就只是为了一个太子之位吗?那便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
“李斯,你为何不发一言?”皇帝起身步下台阶,声音冰冷的可怕。
李斯不敢抬头:“臣自知死罪,罪无可赦。”
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朕若是猜的不错,那龙辇外大抵是被诸位放置了咸鱼和猎物吧,”嬴政抬手指了指外面的龙辇,不疾不徐道:“朕‘尸骨未寒’之时,朕的好儿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杀兄自立登基为帝了,还在担心朕的尸首发臭会引人注意,想想真是令人寒心。”
“胡亥!”所以上一世他也是这么做的,扶苏气急,拍案而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父皇!”
“我没有!我没有......都是他们、李斯、赵高的主意......”胡亥装傻卖惨爬到嬴政脚边抱住他的腿哭号:“父皇......父皇您最疼孩儿了,孩儿的阿母去得早,您不是一直都很怀念她吗......求您看在阿母的面子上,原谅孩儿......”
“原谅?朕为何要原谅你?你的所作所为配得到朕的原谅吗?”
嬴政后宫妃嫔媵妾无数,虽说不能个个记得清楚,但对于胡亥的母亲妜夫人......怀念谈不上,的确是有些印象的。
不过曾经那点回忆也已烟消云散,如今看到胡亥只觉厌恶至极,于是抬脚将其踹倒:“宗正听诏,即刻削去胡亥宗籍,废为庶人。将其以庶人身份同赵高、李斯押入诏狱,交由廷尉审理。”
“父皇!不——我没有错,不是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他嬴扶苏可以,孩儿就不能争不能抢......我才是大秦太子!嬴扶苏是楚国公主的孩子,未来人、未来人明明说过,昌平君!对!就是昌平君,嬴政决不会立......啊......”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禁卫堵了嘴,只能癫狂的以手覆面,又疯狂的撕扯衣襟原地跳脚。
“疯了?”扶苏疑惑,话音未落便被嬴政瞪了一眼:“这孽障以为装疯卖傻朕就会放过他。”
咸阳宫中多的是来自原六国的女子,皇帝的子女三十余人多是六国女子所生,为什么不管是扶苏前世听到的流言,还是今生胡亥之言,皆提及楚国公主的身份呢?难道前世真是因昌平君叛秦之故,自己才被父皇放弃了吗?
知子莫若父,嬴政看自家大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必然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把他们拖下去。”
赵高和李斯看着胡亥疯癫痴狂的样子,也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眼下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已经没力气再向皇帝讨个免死的恩典了,只能任由侍卫像拖一具尸首般将他拖走。
什么未来人,就那种东西也配自称为未来之人,满嘴胡言乱语造谣污蔑,谣言都敢造到扶苏身上,真是嫌命长了。胡亥不提,嬴政一番折腾下来险些忘了诏狱里还有个自称来自两千多之年后的未来人。
之前让蒙毅调查此人身份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即便真是什么未来人,他到了大秦就该遵大秦的法令。
所以如何处置这位来自两千年之后又污蔑长公子的人?不如先发配到上郡修长城服劳役吧。
嬴政觉得自己真是太仁慈了,主要是接下来要杀的人可能有那么一点多,对于这种造谣式的犯人,能发配去干活就尽量让他们在长城工地上多多劳作,千万不能闲着。
一次假死直接把帝国内部最大的毒瘤连根拔起,这位四十七岁的帝王再次充满雄心壮志,天道令自己重生,便是给予自己一次带领帝国走向盛世的机遇,他绝对不会放弃。
只是此时此刻的痛苦与寒心也是真实存在的,胡亥是他的十八子,自幼顽皮,嘴巴甜会围在嬴政身边撒娇卖乖,稍大一些又表现出对律法的浓厚兴趣,嬴政便命赵高为十八公子之师,教授律法。每每考校诸子学业,胡亥答得尚可,为此他也夸赞过胡亥,是因此助长了胡亥的野心么?
不,这说不通,他也时常夸赞其他子女,尽量一视同仁平等对待。怎么就养出胡亥这样的孽障!
嬴政烦闷的按了按眉心,起身带着扶苏回了昭阳殿。
暮色沉沉,今日待批阅的简牍文书还摞在桌案上,皇帝却是极为罕见的无心于此。
“不必回你宫外的府邸了,朕会在咸阳宫另设东宫,以后你就搬回宫里住。”
扶苏微微一怔,有点受宠若惊:“父皇,这恐怕......”
“你想说什么?”嬴政道:“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儿臣想说这会不会太仓促了?”事实证明面对血脉压制依然直言的特质不会因为重生而改变:“万一以后父皇改变心意,岂不是更加麻烦?”
嬴政觉得儿子是有些欠揍的,一定是小时候打少了。导致现在有时敏感多思,有时犟的像头牛。
没办法,以后早晚给他补回来。
“朕不会改变心意,此事已定,你也不必推辞,”嬴政严肃道:“轻其适正,庶子称衡,太子未定而主即世者,可亡也。既已知晓,断不会重复前世悲剧。”
“儿臣思来想去,还有一个问题要问父皇。”
“讲。”
“如果秦没有二世而亡,胡亥除掉我之后将大秦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无人不赞其为一代明君。”扶苏垂下眼睫:“那父皇认为我的死,是对还是错呢?或者说,是值得的吗?”
站在皇帝的角度想,那必然是值得的。
前世扶苏没有顺利登基为帝,无人知晓他会是一位什么样的君王,无人知晓他治下的臣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切都是空白。如若胡亥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好皇帝,将大秦的战车推向更遥远的将来,令秦不再有遗憾,了却嬴政毕生夙愿与追求,那么矫诏杀长兄扶苏一事,也仅仅是他辉煌政绩中的微小瑕疵罢了。
不会有人在意那个屈死的长公子,他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可是站在父亲的角度,嬴政能怎么想呢?
见嬴政沉默良久,扶苏开口:“是值得的,儿臣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值得,你的如果不成立,”嬴政将扶苏拉到矮塌上坐下:“以后不管在哪,谁给你赐死的诏书都不许接,记住一点,朕要是想杀你,不会隔着那么远的路发诏书命你自裁。你必须亲眼见到父皇当面确认。虎毒不食子,你也不希望父皇背负杀子恶名吧。”
“是。”
“记住没有?”嬴政拍拍扶苏肩头。
“记住了。”
“去歇着吧,这几日事情太多,朕看你也没养足精神。”嬴政撵着扶苏去内室睡觉,自己却是走到桌案后,翻开简牍准备批阅。
“可是父皇才是最劳累的,父皇要保重圣体,还是去歇息吧。”
一百二十斤的竹简,这得看到何时,扶苏认为前世他父皇一定是太过劳累才导致英年早逝!
年近五十怎么了,那也是英年皇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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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