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声在呼啸,脚下的路满是泥土与石块,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奔逃,每一步都带着决绝与慌乱。她不敢回头,心中清楚,这逃跑的机会是玉壶以性命为她争取来的。
“玉壶…等我引来人,一定会回来救你…”念头刚落,周叙言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居然敢跑!”孙婆子发出一声冷笑,朝着周叙言跌倒的方向步步紧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折扇如闪电般从树上飞射而来。
“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清朗的男声随之响起。
“谁…谁在那?”折扇不偏不倚,正中孙婆子的脑袋,她惊愕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忽然,一阵大风席卷而来,银杏树上金灿灿的叶子漫天飞舞,一道身影如谪仙般倾身而下。
周叙言扭过头,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瞳孔骤然收缩。来人正是东京城大名鼎鼎的端王世子——裴肆。
前世,周叙言对裴肆并不陌生。他出身燕国三大异姓王之首的端王裴家,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丹阳公主。丹阳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却生得倾国倾城,名动京城。作为丹阳公主的儿子,裴肆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优越外貌,生得眉目如画、玉质金相,气质卓然。
然而,前世的裴肆却不是个简单角色。皇帝驾崩后,新帝年幼,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小皇帝,进而把持朝政、惑乱朝纲,将整个大燕搅得乌烟瘴气。那时,周叙言身为当家主母,在参加的晚宴上曾远远望见他几次。即便他身处一群贵族公子和年轻官员之中,其出众的容貌与气质,仍让人忍不住感叹:端王世子,当真是风姿卓越、“艳压群芳”。
“你…你是何人?”孙婆子吓得连连后退,声音颤抖。
裴肆身着一袭雪青色如意纹云锦道袍,头发松松垮垮地用玉簪别在脑后,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我?”裴肆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在我的地盘上玩绑架?”
听闻此言,孙婆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万分。京城中谁人不知端王世子性格古怪、行事不羁?自己竟在他的地盘上得罪了他,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后头的,往后退退。”裴肆一边活动着关节,一边打着哈欠,对着周叙言的方向说道。
话音刚落,裴肆猛地拔出腰间佩剑,还没等孙婆子反应过来,剑已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当心刀剑无眼,伤着你!”
“啊——”剑身精准地砍在孙婆子的小腿上,虽不足以致命,却也让她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喂!后头的那个!这个人你自己带回去处理,还是我将她送到京兆尹那里?”裴肆走上前,用手帕塞进孙婆子嘴里,防止她咬舌自尽,一边封住她的穴道,一边转头询问周叙言。
“多谢世子殿下出手相助,民女无以为报。”周叙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裴肆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是你?”裴肆眯起眼睛,定睛一看,微微挑了挑眉。
“民女恳求世子…帮臣女去救救臣女的丫鬟…”周叙言低下头,言辞恳切地请求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或者说…我凭什么帮你?”裴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叙言。
“世子…”“人在哪?”两人同时开口,周叙言敏锐地察觉到裴肆有帮忙的意愿,连忙说道:“就在前面,一辆马车旁边!”
裴肆点了点头,将孙婆子推给周叙言,随后飞身跃上树梢,瞬间消失不见。
“当真是个奇怪的人。”周叙言摇了摇头,蹲下身,盯着昏迷过去的孙婆子,眉头紧锁。她实在想不通,母亲待孙婆子不薄,她为何要恩将仇报,置自己于死地。
“小姐——”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叙言抬眼望去,只见玉壶一路小跑着朝自己奔来。裴肆一只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小姐!就是这位少侠救了奴婢!”玉壶激动地指着身后的裴肆,满脸感激。周叙言轻轻摸了摸玉壶的脑袋,苦笑着说:“这是端王府的世子——裴肆。”
“什么!?”玉壶闻言,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机械地扭过头,看向裴肆,眼中满是震惊。
“周家丫头!如今你欠我两个人情了。”裴肆走到周叙言面前,嫌弃地将被五花大绑的李贵扔在地上。
周叙言对着裴肆深深鞠了一躬,郑重道:“世子今日救命之恩,民女没齿难忘。日后若有能帮得上殿下的地方,民女定当万死不辞!”
裴肆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和你哥一样,一个大木头,一个小木头,都无聊刻板得很…这两个人我送到京兆尹那里,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一会端王府会派马车送你们回去。”
说罢,他拖着孙婆子和李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给周叙言一个清隽潇洒的背影。
“传闻中,那端王世子和曾经的丹阳郡主一样,如花似玉、貌美如花,如今一看,倒真是名不虚传。”玉壶望着裴肆离去的方向,不禁感慨,“真是羡慕这裴世子,生得这般好看……”
周叙言笑着摇了摇头,从地上拾起一片银杏叶。叶子金黄透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貌美如花和如花似玉,哪能用来形容男子呢?”
“周家小姐,请上车吧!”过了片刻,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主仆二人面前。驾车的车夫旁,坐着一位黑衣女子,她对着二人抱拳行了一礼。
“周姑娘,快上车吧。”一个虚弱却温柔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一只惨白纤细的手掀开了一角车帘。
周叙言微微挑眉,也没客气,径直上了车。
马车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女子身上淡雅的脂粉香气。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周叙言歪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咳咳…”女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小女子名为裴容兮…咳咳。”周叙言闻言,点了点头。
裴容兮是裴肆的亲生妹妹,可惜红颜薄命,自出生便带着娘胎里的肺病,天生体弱。上一世,她嫁入皇家,没过两年便香消玉殒。裴肆得知妹妹身死的消息后,怒发冲冠,大半夜带着封地上的七十万大军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只为给妹妹讨个说法。那时的燕国早已**不堪,空有其表,根本无力与端王府抗衡。
“周姑娘…与我兄长交好?”裴容兮突然发问。周叙言愣了一下,回答道:“民女与世子殿下并不熟悉,方才民女遭遇绑架,幸得世子殿下出手相救。”
裴容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兄长自幼在封地长大,心性旷达不羁,对京城的繁文缛节不太了解,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小姐莫要见怪。”
“世子殿下救了民女,民女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责怪?”周叙言抿嘴笑了笑,神色温和。
裴容兮不再说话,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缓缓驶入东京城中。
“姑娘、周小姐,到琼台了!”马车渐渐停下,黑衣女子站在车外,对着二人拱手说道。
“我知道了。”裴容兮扶着车窗,缓缓起身。
“裴小姐,慢点起身…”周叙言也站起身来,轻轻握住裴容兮的手,眼中满是关切。
“…多谢周小姐…”裴容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苍白的面容瞬间多了几分生气。
两人相互对视,携手下了马车,将帖子递给守门的婆子。
“端王府裴容兮裴小姐——,太尉府周小姐到——”婆子看到帖子,扯着嗓子大声通传。
刘槿柔皱着眉,焦急地张望着。一旁的长宁公主拉着她的手,安慰道:“笙姐儿吉人天相,兴许只是路上耽搁了…”
长宁公主是刘槿柔的闺中密友,刘槿柔未出阁时,曾是长宁公主的伴读,两人情谊深厚。即便刘槿柔出嫁后,她们也时常书信往来,感情从未淡去。
门口婆子尖锐的通报声传进一众贵妇人的耳中,刘槿柔连忙站起身来。
“叙言给母亲、长公主请安!”周叙言面带微笑,对着二人恭敬地作揖行礼。
“笙姐儿啊,你这丫头去哪了?怎么来这么晚?可把你母亲急坏了,连宴会都没心思参加了!”长宁公主摸了摸周叙言的头,柔声问道。
“姨母莫要责怪周小姐,周小姐的马车在路上坏了,便搭乘了侄女的马车,这才耽搁了时间。”裴容兮走上前,巧妙地替周叙言解围。
“容儿,你母亲和兄长近来可好?”长宁公主拉住裴容兮的手,对着刘槿柔和周叙言颔首示意,随后带着裴容兮去了花园,聊起了端王府的家常。
“笙姐儿,你快告诉母亲,你消失这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槿柔紧紧盯着周叙言的眼睛,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周叙言面色凝重,压低声音,用只有母女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府内的孙婆子和车夫李贵想要绑架我,半路上遇见了端王世子,是他出手相助。”
“什么?!那两个叛徒呢?”刘槿柔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紧紧锁住周叙言,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端王世子已经把那两个人送到京兆尹了,想必大理寺那边得知此事也会协助审问。”周叙言从锦帕里拿出方才在树林里收集起来的银杏叶,手指轻轻摩挲着,神色平静,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刘槿柔。
“这孙婆子真是好样的!她在我身边当差这么多年,我何时亏待过她?平日里吃穿用度从未短过她的,家里人生病,我还特意给她银子让她带家人看病,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刘槿柔越说越激动,脸上的怒容愈发明显,心中的愤懑如潮水般翻涌。
周叙言冷笑一声,声音清冷:“贪多务得,人心难测。”经历了这场变故,她已然想通孙婆子敢做出这等背主之事的缘由。
刘槿柔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的意思是……”
“嘘——,宴席上人多口杂,隔墙有耳,还是回府之后再说吧。”周叙言将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对着刘槿柔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谨慎与警惕。
“大娘子,席面要开始了!”太阳渐渐西沉,月亮悄悄爬上枝头,洒下银白的光辉。红袖脚步匆匆地从前厅赶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母亲,我们过去看看吧。”周叙言站起身来,身姿优雅,一旁的玉壶连忙上前,仔细地帮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动作娴熟而轻柔。
“那好,我们先过去,省得一会儿来回折腾。”红袖小心翼翼地扶起刘槿柔,刘槿柔抬手抚了抚头上精美的牡丹步摇,轻轻勾起嘴角,脸上恢复了几分当家主母的从容与端庄。
“呦…这不是刘大娘子嘛…”平阳伯世子妃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亲切地握住了刘槿柔的手。
“诶呀,居然在这遇到了夫人,当真是巧得很呢!”刘槿柔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和那平阳伯夫人热络地叙起旧来,言语间满是熟稔。
“这就是笙姐儿了吧,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水灵了。”平阳伯夫人的目光落在跟在刘槿柔身后的周叙言身上,眼中满是赞赏,连连夸赞道。
“叙言见过夫人。”周叙言微微欠身,对着她恭敬地做了个揖,仪态万方。
“夫人谬赞了,您家莹姐儿也是极优秀的…”刘槿柔和平阳伯夫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恭维着,气氛融洽。周叙言微微皱了皱眉,转瞬又挂上一副乖巧温顺的笑脸:“母亲、夫人,席面马上便要开始,我就先去落座了。”
“诶,快去吧。”刘槿柔扭过头,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回过头继续和平阳伯夫人相谈甚欢。
宴会一共设了两个席面,一桌是为未婚的官家小姐准备的,另一桌则是给已婚女子准备的,方便她们交流闺房趣事与家中琐事。
“周姑娘!”周叙言正欲落座,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裴姑娘,你不落座在这里站着做甚?”周叙言扭头,就看见裴容兮站在花坛旁,脸上带着一抹略显羞涩的笑意,对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鲜少进京,身体又一向不好…与这些官员小姐们并不熟悉,只认识你一个人。”裴容兮的表情略显落寞,眼神中透着一丝孤独与无助。
“无妨,你和我坐在一起,我给你介绍这些人。”周叙言神色平静,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裴容兮身边,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温暖与支持。
“与这端王家的姑娘交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周叙言一边走,心里一边暗自盘算着如何与这些京城贵女们建立良好的关系,拓展自己的人脉。
周叙言拉着裴容兮坐下,裴容兮有些怯生生地四处张望着,眼神中满是好奇与不安。
“周姑娘来了!”“真的是周叙言,她不是极少参加这种场合吗?”“大理寺少卿的妹妹……”周围的世家贵女们瞧见坐在角落里的周叙言和裴容兮,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叙言拿起茶壶,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着茶杯中的茶水,神色淡定从容。她深知自己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错,被称为贵女之首、第一才女。虽说不乏嫉妒自己的人,但大家都在京城这个大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自己出身太尉府,父亲乃是三公之首,位高权重。众人都要顾及面子,即便暗地里有些闲言碎语,明面上也都维持着和和气气的假象。
“周二姑娘,你这身边的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户部尚书曹磊之女曹令诗莲步轻移,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款款走向周叙言和裴容兮二人身边。
周叙言和裴容兮对视一眼,而后耐心解释道:“裴二姑娘是当朝端王的千金,今日初来乍到京城,因此和我坐在一起。”
裴容兮对着曹令诗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过目光,神色淡淡的,带着几分端王家的矜贵。
“居然是端王府的千金?久仰裴姑娘的大名,今日得以一睹裴姑娘芳容,当真是三生有幸。”曹令诗满面笑容,言辞间尽是恭维,丝毫不像第一次见到裴容兮。
“周二小姐,裴二小姐,下月我们府上会举办一场菊花展,京城里很多少爷小姐都会参加,届时也希望二位姑娘赏脸前来。”
“那是自然,菊花乃是花中隐士。若是不忙的话,届时定会参加。”裴容兮微微颔首,仪态优雅地回应道。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周叙言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向着杯中的热茶吹气,轻声附和着,声音温婉动听。
曹令诗见达到目的,便也不再多留,找了个借口,优雅地离开了二人身旁。
“这赏月宴究竟要做些什么?”裴容兮伸手从桌子上取下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周叙言放下茶杯,思索片刻后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聊天赏月罢了,不过…我记得貌似还有个击鼓传花的小游戏。”
裴容兮“哦”了一声,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和封地上的赏月宴也大差不差。”
周叙言笑着点了点头:“左右这赏月宴都差不多,京城与端王府封地距离也不算远,民俗风情想必相差也不会太多。”
“封地上民风淳朴,东京城繁华富贵,都是不错的好地方。”裴容兮一脸认真地评价着,眼神中透着对两地的喜爱。
宴会正式开始,公主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地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
“京城菜肴的样式当真精致漂亮,就是这份量看起来有些许不足…”裴容兮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五颜六色,造型精美,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眼中满是纠结。
周叙言轻声赞同:“是啊,量大和美观不可兼得。”心中却暗自想着:这菜不仅量少,而且味道也未必好,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裴二姑娘,不知这端王世子是否也来了京城?”一个女子突然站起身来,隔着长桌,声音清脆地向裴容兮发问。
刹那间,整个宴席上都安静了下来,满座的未婚小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容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都渴望从裴容兮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端王世子虽性格古怪,行事不羁,却家世显赫,其家族能和如今皇室平起平坐,封地足足占了燕国国土的三分之一。有一次端王世子随端王进京参加宴会,其出众的容貌与气质令众多官家少爷小姐惊艳不已。也就是那一次,他被誉为大燕第一美男子,声名远扬。
“家兄今日进京有要事,便同我一块入了京,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吗?”
周叙言听着先前发问裴肆去向的女子的声音,微微眯起了眼睛。此人正是丞相府嫡女,自己前世的小姑子——张静思。这位小姑子前世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痴迷裴肆,不学无术,性格善妒又尖酸刻薄,十分不讨喜。
裴容兮客气地回应了那张静思,便不再搭话。张静思也不好自讨没趣,只能满脸不快地坐下。
周叙言看着张静思吃瘪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她定定地盯着张静思的侧脸,不禁冷笑一声。月光洒在她瘦削的面庞上,勾勒出她略显狰狞的轮廓,看着竟像寻仇的厉鬼一般。毕竟自己是死而复生之人,从某种角度来说,说自己是厉鬼也不为过。
“是时候应该着手好好‘答谢’他们一番了。”周叙言在心中暗暗想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复仇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
“什么?!那两个叛徒呢?”刘槿柔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紧紧锁住周叙言,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端王世子已经把那两个人送到京兆尹了,想必大理寺那边得知此事也会协助审问。”周叙言从锦帕里拿出方才在树林里收集起来的银杏叶,手指轻轻摩挲着,神色平静,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刘槿柔。
“这孙婆子真是好样的!她在我身边当差这么多年,我何时亏待过她?平日里吃穿用度从未短过她的,家里人生病,我还特意给她银子让她带家人看病,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刘槿柔越说越激动,脸上的怒容愈发明显,心中的愤懑如潮水般翻涌。
周叙言冷笑一声,声音清冷:“贪多务得,人心难测。”经历了这场变故,她已然想通孙婆子敢做出这等背主之事的缘由。
刘槿柔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的意思是……”
“嘘——,宴席上人多口杂,隔墙有耳,还是回府之后再说吧。”周叙言将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对着刘槿柔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谨慎与警惕。
“大娘子,席面要开始了!”太阳渐渐西沉,月亮悄悄爬上枝头,洒下银白的光辉。红袖脚步匆匆地从前厅赶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母亲,我们过去看看吧。”周叙言站起身来,身姿优雅,一旁的玉壶连忙上前,仔细地帮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动作娴熟而轻柔。
“那好,我们先过去,省得一会儿来回折腾。”红袖小心翼翼地扶起刘槿柔,刘槿柔抬手抚了抚头上精美的牡丹步摇,轻轻勾起嘴角,脸上恢复了几分当家主母的从容与端庄。
“呦…这不是刘大娘子嘛…”平阳伯世子妃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亲切地握住了刘槿柔的手。
“诶呀,居然在这遇到了夫人,当真是巧得很呢!”刘槿柔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和那平阳伯夫人热络地叙起旧来,言语间满是熟稔。
“这就是笙姐儿了吧,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水灵了。”平阳伯夫人的目光落在跟在刘槿柔身后的周叙言身上,眼中满是赞赏,连连夸赞道。
“叙言见过夫人。”周叙言微微欠身,对着她恭敬地做了个揖,仪态万方。
“夫人谬赞了,您家莹姐儿也是极优秀的…”刘槿柔和平阳伯夫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恭维着,气氛融洽。周叙言微微皱了皱眉,转瞬又挂上一副乖巧温顺的笑脸:“母亲、夫人,席面马上便要开始,我就先去落座了。”
“诶,快去吧。”刘槿柔扭过头,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回过头继续和平阳伯夫人相谈甚欢。
宴会一共设了两个席面,一桌是为未婚的官家小姐准备的,另一桌则是给已婚女子准备的,方便她们交流闺房趣事与家中琐事。
“周姑娘!”周叙言正欲落座,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裴姑娘,你不落座在这里站着做甚?”周叙言扭头,就看见裴容兮站在花坛旁,脸上带着一抹略显羞涩的笑意,对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鲜少进京,身体又一向不好…与这些官员小姐们并不熟悉,只认识你一个人。”裴容兮的表情略显落寞,眼神中透着一丝孤独与无助。
“无妨,你和我坐在一起,我给你介绍这些人。”周叙言神色平静,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裴容兮身边,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温暖与支持。
“与这端王家的姑娘交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周叙言一边走,心里一边暗自盘算着如何与这些京城贵女们建立良好的关系,拓展自己的人脉。
周叙言拉着裴容兮坐下,裴容兮有些怯生生地四处张望着,眼神中满是好奇与不安。
“周姑娘来了!”“真的是周叙言,她不是极少参加这种场合吗?”“大理寺少卿的妹妹……”周围的世家贵女们瞧见坐在角落里的周叙言和裴容兮,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叙言拿起茶壶,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着茶杯中的茶水,神色淡定从容。她深知自己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错,被称为贵女之首、第一才女。虽说不乏嫉妒自己的人,但大家都在京城这个大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自己出身太尉府,父亲乃是三公之首,位高权重。众人都要顾及面子,即便暗地里有些闲言碎语,明面上也都维持着和和气气的假象。
“周二姑娘,你这身边的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户部尚书曹磊之女曹令诗莲步轻移,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款款走向周叙言和裴容兮二人身边。
周叙言和裴容兮对视一眼,而后耐心解释道:“裴二姑娘是当朝端王的千金,今日初来乍到京城,因此和我坐在一起。”
裴容兮对着曹令诗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过目光,神色淡淡的,带着几分端王家的矜贵。
“居然是端王府的千金?久仰裴姑娘的大名,今日得以一睹裴姑娘芳容,当真是三生有幸。”曹令诗满面笑容,言辞间尽是恭维,丝毫不像第一次见到裴容兮。
“周二小姐,裴二小姐,下月我们府上会举办一场菊花展,京城里很多少爷小姐都会参加,届时也希望二位姑娘赏脸前来。”
“那是自然,菊花乃是花中隐士。若是不忙的话,届时定会参加。”裴容兮微微颔首,仪态优雅地回应道。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周叙言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向着杯中的热茶吹气,轻声附和着,声音温婉动听。
曹令诗见达到目的,便也不再多留,找了个借口,优雅地离开了二人身旁。
“这赏月宴究竟要做些什么?”裴容兮伸手从桌子上取下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周叙言放下茶杯,思索片刻后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聊天赏月罢了,不过…我记得貌似还有个击鼓传花的小游戏。”
裴容兮“哦”了一声,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和封地上的赏月宴也大差不差。”
周叙言笑着点了点头:“左右这赏月宴都差不多,京城与端王府封地距离也不算远,民俗风情想必相差也不会太多。”
“封地上民风淳朴,东京城繁华富贵,都是不错的好地方。”裴容兮一脸认真地评价着,眼神中透着对两地的喜爱。
宴会正式开始,公主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地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
“京城菜肴的样式当真精致漂亮,就是这份量看起来有些许不足…”裴容兮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五颜六色,造型精美,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眼中满是纠结。
周叙言轻声赞同:“是啊,量大和美观不可兼得。”心中却暗自想着:这菜不仅量少,而且味道也未必好,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裴二姑娘,不知这端王世子是否也来了京城?”一个女子突然站起身来,隔着长桌,声音清脆地向裴容兮发问。
刹那间,整个宴席上都安静了下来,满座的未婚小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容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都渴望从裴容兮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端王世子虽性格古怪,行事不羁,却家世显赫,其家族能和如今皇室平起平坐,封地足足占了燕国国土的三分之一。有一次端王世子随端王进京参加宴会,其出众的容貌与气质令众多官家少爷小姐惊艳不已。也就是那一次,他被誉为大燕第一美男子,声名远扬。
“家兄今日进京有要事,便同我一块入了京,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吗?”
周叙言听到那人的声音,微微眯起了眼睛。来人正是丞相府嫡女,自己前世的小姑子——贺张静思。这位小姑子前世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痴迷裴知予,不学无术,性格善妒又尖酸刻薄,十分不讨喜。
裴容兮客气地回应了那贺静思,便不再搭话。贺张静思也不好自讨没趣,只能满脸不快地坐下。
周叙言看着贺张静思吃瘪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她定定地盯着贺张静思的侧脸,不禁冷笑一声。月光洒在她瘦削的面庞上,勾勒出她略显狰狞的轮廓,看着竟像寻仇的厉鬼一般。毕竟自己是死而复生之人,从某种角度来说,说自己是厉鬼也不为过。
“是时候应该着手好好‘答谢’他们一番了。”周叙言在心中暗暗想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复仇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