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刚经历一场绵密细雨的洗礼,青石地面湿漉漉的,泛着一层淡淡的水渍,倒映着街边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光影摇曳,如梦似幻。
“熬好了没有?小姐那边还等着呢!耽误了时间,你们谁也担待不起!”玉壶眉头紧蹙,扯着嗓子向厨房里大声喊道。此刻,厨房里仅有一个小丫鬟青梅忙得焦头烂额,在烟火缭绕中穿梭。
“来了——”青梅慌慌张张地将砂锅里的药汤盛到花口盏里,滚烫的温度让她的指尖泛红,可她顾不上烫手,端着药盏一路小跑来到玉壶跟前。
“这厨房里怎的就你一个人当差?其余人都跑哪儿去了?”玉壶朝青梅身后瞧了瞧,满脸的不悦,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
“玉壶姐姐…厨房里的人都出去了,就留我一个……我…我实在忙活不过来…”青梅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磕磕巴巴地回道。
“你呀,真是个实心眼的傻丫头。你没看出来吗?她们就是欺负你年纪小,性子软,不爱吱声。往后旁人要是再这般欺负你,你就来找我!”玉壶皱着眉,伸出手轻轻拧了一下青梅的脸,她虽然脾气急躁,平日里风风火火,可心眼却不坏,对待身边的人真诚又仗义。
“玉壶!快些过来!”院子里,银烛探出头来,高声呼喊着。
“来了来了!”玉壶一边回头答应,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饴糖递给青梅,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个给你,你们小孩子都爱吃。”
青梅接过饴糖,眼中满是感激,看着玉壶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玉壶则接过药盏,脚步轻快地向院子里走去。
“药端过来了!”玉壶探着头,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下等丫鬟在树下乘凉休息,悠闲地摇着蒲扇。
“小点声!你这大嗓门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小姐还没醒呢!”银烛快步从正房出来,用手轻轻敲了一下玉壶的脑袋,嗔怪道。
玉壶撅起嘴,耷拉着眉眼,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好姐姐,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这次就饶了我这一回可好?”
银烛低头笑了笑,眼中满是宠溺 :“这次就先放过你,你快去把药端给冰纨,让她给小姐服下。”
玉壶点点头,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进了正房。
冰纨站在床头,手中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床下的冰盆中飘出丝丝缕缕的冷气,为这闷热的房间带来一丝凉意。
“冰纨!快拿着!”玉壶一只手拍了拍冰纨的肩膀,另一只手将药盏塞到冰纨手里。见完成任务后,又像只兔子般小跑出了正房。
“小姐,您快起来把药喝了吧!”冰纨放下扇子,将药盏放到梳妆台上,正欲扶起床上的小姐,就听到床上被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冰纨急忙撩开红木雕花架子床上厚重繁琐的床幔,就见床上的人扶着床头的柱子,半坐起身。
“小…小姐!您醒了?”冰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自家小姐前日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虽然小姐一直沉睡,但厨房每天都会精心熬着药和粥,以备小姐突然醒来。
“咳咳…”周叙言单手扶额,只觉喉咙干痒得厉害,像被火烧一般难受。
“小姐!小姐?”冰纨端着药盏,看着小姐这副虚弱的模样,下意识地想去倒茶,却发现茶壶里早就没了水。
周叙言咳嗽了两声,直起腰。只是当她定睛看向眼前之人的时候,却愣住了。
“…冰…冰纨?你是冰纨?”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轻脸蛋,周叙言浑身颤抖起来,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周叙言一共有三个丫鬟,都是自幼陪在她身边的忠心家仆。其中银烛和冰纨在她出嫁时陪着她去了丞相府,玉壶则因为年纪小,留在了太尉府里做了管事的大丫鬟。
前世,自己被夺了管家权,囚禁在破院时,杨淑仪怕她东山再起,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将银烛和冰纨发卖了出去。
而玉壶…若是杨淑仪所言属实,她前世或许也死在了被流放的路上。
明明自己已经被灌了毒酒,死在了偏僻的小院子里…那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小姐,奴婢就是冰纨,您还是快些把这药喝了吧。小姐,您如今身子弱,只有喝药才能好得快!”冰纨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姐,将药盏端到了周叙言的眼前,眼神中满是关切。
“哎呦!小姐…您…您这是做什么啊?”周叙言一把抓住冰纨的手腕,冰纨一个没拿稳,药盏摔到了床榻上。黑褐色的汤药散发出淡淡的苦味,在被子上晕开了一大团,仿佛是命运的墨痕。
真实的触感令周叙言心头一颤,她猛地推开冰纨,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一把扑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射出周叙言的脸蛋:秀眉微蹙,五官立体,眼眸清澈,薄唇微抿,清冷秀气,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正是自己刚及笄时的模样!
过了半晌,周叙言才稍微平复了下自己复杂的心情,身体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她闭了闭眼睛,眼角划过两行清泪,心中感慨万千: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是上天也看不下去她前世的窝囊,赐予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啊!
“冰纨…眼下是乾元多少年?”周叙言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她瘫在椅子上,丝毫不似往日的端庄得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小姐,现在是乾元二十四年,您前日受了风寒,昏迷了三日有余!”冰纨对于自家小姐的行径深感不解,往日里自家小姐最是得体规矩,今日这般实在是前所未有。
“兴许是被噩梦魇着了。”冰纨在心底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另一边闭着眼睛的周叙言,此刻也在心底暗自安慰着自己:“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家人和自己!”
“冰纨,药给小姐喂…小姐?”玉壶走进正房,刚想把空药盏端走,就发现自家小姐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冰纨正将床上的被褥拆下来。
“玉壶,你去和大夫人那边通传一下,就说小姐醒了。”冰纨转过头,将床上的药盏递给玉壶。玉壶接过药盏,偷瞄了两眼周叙言,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正房。
“小姐,被褥换好了,您还是躺在床上舒服些。”冰纨忙活半天,试探性地对着周叙言说了一句。
周叙言睁开眼睛,此刻的她已经勉强消化掉了自己重生的这个重大消息。她勉强对一旁的冰纨扬起一个笑容:“冰纨,替我梳妆打扮一番,我们去见见祖母和母亲。”
晚香堂院内,刘槿柔正和老太太程氏聊得热闹,欢声笑语不断。
突然,玉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脚步匆忙,神色慌张。
“跑跑跳跳的像什么样子?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太尉府连下人都是没礼数的!孙嬷嬷往日里教你们的那些规矩全忘了吗?”刘槿柔放下手中的茶,皱着眉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玉壶,语气严厉。
刘槿柔是定北大将军的嫡女,虽然名字里有个“柔”字,性格却刚硬得很,行事果断,雷厉风行。
老夫人程氏看中的正是刘槿柔的这一点,觉得她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刘槿柔与周霖泽成亲,不过半年便为太尉府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周叙舒,女儿周叙言。皆是这东京城鼎鼎大名的才子才女,备受赞誉。
“老大媳妇,先听听这丫头说什么。”老夫人程氏笑着打着圆场,眼神却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玉壶,眼中透着精明。
“大娘子,老夫人,小姐醒了!”玉壶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闻言,刘槿柔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直接站了起来,动作迅速。
“母亲,儿媳……”刘槿柔回头看向程氏,程氏微笑着点了点头。刘槿柔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快步向外走去,脚步急切,满是对女儿的关切。
“祖母、母亲,孩儿给您二位请安了。”刘槿柔正欲出去,一个青衣身影从晚香堂外遥遥走来,身姿婀娜,仪态优雅。
“笙姐儿起来吧,你才大病初愈,地上冷。”程氏笑的慈祥,眼中满是疼爱。
刘槿柔忙扶起周叙言,将她拉到身前:“感觉好些了没有?还发热吗?你说你啊,这才刚好就折腾着过来……”
听着祖母的关心和娘亲的数落,周叙言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自己嫁到丞相府不久,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便重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被冤枉残害丞相府子嗣时她没有哭,被囚禁于小院时她也没有哭,但是当她重新回到自己祖母母亲的身旁被数落时,她却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笙姐儿怎的还哭鼻子了?你母亲那也是为了你好,你这病才好……”程氏心疼地摸了摸周叙言的脑袋,周叙言一把抱住了程氏,紧紧地依偎在祖母怀里,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祖母…母亲……女儿终于见到你们了!”少女哭的撕心裂肺,刘槿柔伸出袖子,白皙的手抚上周叙言的额头:“明明退烧了,这孩子怎么还说胡话,莫不是被烧傻了?”
程氏笑着打趣:“笙姐儿烧傻了也好,往后便陪在祖母身边,一辈子做祖母的乖孙女儿!”
周叙言擦了擦眼泪,笑着点头:“孙女愿意一辈子不嫁,往后就留在这太尉府,一辈子守着父亲母亲和祖母!”
程氏笑了笑,摇了摇头:“传出去叫人笑话:太尉府有个嫁不出去的丫头。这怎么成?”
“夫人,老爷回来了,就在前院。”刘槿柔身边的大丫鬟红袖快步走进来,先是给三人鞠躬行礼,随即弯腰用只有四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继续道:“兵部尚书钱大人也来了,似乎出了什么事…”
刘槿柔拿起一旁的茶盏,蹙眉道:“老爷何时回来的?”
红袖想了想:“回来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刘槿柔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红袖走后,程氏闭上了眼,声音困乏:“老大媳妇,我也困了,你带着笙姐儿回去吧。”
刘槿柔称了声是,带着周叙言给程氏欠了欠身便回了锦绣堂。
一路上,刘槿柔都蹙着眉,神色凝重。“娘亲,究竟怎么了?”周叙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刘槿柔抬头看向天空叹道:“要变天了。”
周叙言眼皮跳了跳,她突然想起来了。乾元二十五年,也就是半年后,南疆来犯,那场战争持续了两年。
外祖一家数十个骁勇善战的好儿郎,可后来皆为国捐躯。因为这件事,母亲大病一场。病好后,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前日里长公主府送来了帖子,说是明日有琼台赏月的宴会,你这大病初愈的……还去吗?”刘槿柔突然出声问,眼神中满是关切。周叙言笑着点了点头:“长公主府举办的宴会,自然是要参加的。”
刘槿柔柔声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先回院子里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便乘车去琼台。”
周叙言欠了欠身:“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离开。
刘槿柔看着女儿清瘦的背影,眼底浮过一丝温柔。她为人一向刚硬,这么多年管家性格也愈发的狠厉。可对她的这一双儿女确实十成十的温柔,关怀备至。
“玉壶,去厨房叫一桶热水,我要沐浴。”
泡在撒满花瓣热气腾腾的水中,周叙言闭上了眼睛,这一日她所受的震撼她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我们小姐生得真是好看!”玉壶一边帮她擦着脸,一边笑,眼中满是羡慕。周叙言笑笑,抬起头斥道:“你这丫头,惯会哄人!”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银烛快步走进来,对着泡在水里的周叙言道。
“让兄长在院内等等就是了,”周叙言皱了皱眉,一边对玉壶道,“帮我去正房取套衣裳。”
周叙舒抱着胳膊,靠在院内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恐怕说的正是他。身姿挺拔,气质温润,宛如芝兰玉树。
“兄长,你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大理寺那边忙完了?”周叙言从东厢房出来,上身薄荷绿罗绸抹胸长裙,外面丹青色锦云纹褙子,清新淡雅,宛如一朵盛开的青莲。
“听说你醒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回来看看。”周叙舒扬了扬眉毛,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叙言的打扮:“忒素气了点,审美不会疲劳吗?”
旁人眼中的翩翩公子,周叙言却知道,她这哥哥心眼“坏”着呢。七岁那年,他从湖中掉了下去,被捞上来以后便经常说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性格也随之大变,变得更加聪慧敏锐,心思深沉。
“妹妹就喜欢这素气的衣裳,总比那大红大绿的强。”周叙言垂下眼睑,看着眼前的哥哥,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上一世,哥哥入仕做官。年纪轻轻就在大理寺任官三品,凭借着毒辣的手段审问犯人。在他手里,饶是再离奇再古怪的案子,就没有他破不了的。正是如此,他被官场上的人嫉恨打压,最终因为被陷害贪污,虽未锒铛入狱,却也一辈子告别官场,云游四方。
“最近别人送了我一盆菊花,不过嘛…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周叙舒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腰间的玉佩,“你不是最喜欢菊花吗?一会差人去我院子里取过来,搬到你院子里。”
周叙言点头,又对着一旁的玉壶道:“你找几个家丁,把那菊花搬过来。”
周叙言吩咐完玉壶,扭头却发现周叙舒正盯着自己脸,看的出神。
“兄长还不走?”
周叙舒犹豫半晌,面色沉重道:“这几日,你莫要出门了,好好在府中待着吧。”
周叙言歪头:“娘亲前日已经接了公主府送来的帖子,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坐车前往琼台参加赏月宴。”
周叙舒沉思片刻:“明日我让府中多派些侍卫护送你们。”
“兄长,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都在瞒着我事。”
周叙舒比周叙言大三岁,两人却十分有默契,对于感受危机的感应也十分敏锐。周叙言看得出来,朝廷一定出事了,而且这件事关乎周家。
上一世自己被皇帝赐婚,闺中待嫁,肚子里空有诗书,全然不关心朝堂之事。
一阵风刮过,吹乱了周叙言的头发。
“起风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周叙舒理了理周叙言略微凌乱的发丝,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周叙言回去休息。
“兄长……”
周叙言想去拉周叙舒的衣角,却只抓住了一缕清风。
就如同前世的周叙舒一样:似风似雾,叫人看不见,摸不着。
次日清晨,周叙言早早便起床梳妆打扮了。
“小姐,您大病初愈,为何还要去那赏月宴”玉壶替周叙言梳理着头发,看着铜镜中周叙言眼底的青黑,玉壶心生忧虑,眼神中满是关切。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巩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周叙言拿起桌上的口红纸放在唇上紧抿了一下,抬头对着镜中人嫣然一笑,“有些人巴不得我不去呢,我又怎能遂了她们的愿?”
玉壶皱着眉,她年纪尚小听不懂周叙言话中的意思,便继续低着头为周叙言梳头,周叙言也乐得清闲,陷入沉思。
上一世,她自命清高,极少参加这类宴会,错失了不少与东京权贵交好的机会,幸得自己在京中名声人缘不错。
这一世,富贵荣华她要,江山社稷她也要分一杯羹。
“小姐,这边!”穿过长长的垂花门,来到后门。就见母亲身边的孙嬷嬷向自己招手。
周叙言和玉壶跟在孙嬷嬷身后,走上后门外的马车。
“嬷嬷,大娘子呢?”车中空无一人,玉壶回头不解地看向孙嬷嬷,孙嬷嬷笑着解释道:“夫人有事先行离开了,派老奴来陪着小姐。”
周叙言目光直直地盯着孙嬷嬷,片刻之后,才稳步走上马车。她的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实则暗藏警惕。
马车缓缓启动,一路晃晃悠悠。周叙言眯着眼,看似慵懒地靠在马车座上假寐,思绪却在飞速运转。玉壶坐在一旁,时不时好奇地撩开马车帘子,望向窗外,街市的热闹繁华从她眼前一一掠过。
“小姐!小姐?”玉壶突然凑近周叙言,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急切地呼唤着。
周叙言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与玉壶交汇,刹那间,彼此心领神会。“你也发现了?”她轻声问道。
没错,马车的行驶方向明显不对,非但不是前往琼台,反而一路朝着郊外奔去。此时,马车里仅有周叙言和玉壶主仆二人,孙嬷嬷与马夫坐在外头赶车,一场危机悄然降临。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玉壶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周叙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仿佛在嘲笑那些自以为得逞的人。她心中清楚,这一切并非偶然。
“小姐?您醒了?”孙嬷嬷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带着几分试探。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小姐还睡着呢,嬷嬷你可别把小姐吵醒了!”玉壶迅速撩开帘子,佯装不满地看向孙嬷嬷,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巧妙地掩饰着她们已经察觉异样的事实。
孙嬷嬷干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
“先别急,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周叙言伸出手,紧紧握住玉壶的手,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传递着安抚与自信。
玉壶微微点头,在周叙言的感染下,眼中的惊慌渐渐褪去。她深知,自家小姐聪慧过人,面对任何困境都能冷静应对,定能想出办法带她们脱离险境。
周叙言此刻内心格外平静,孙婆子的狼子野心她早就有所察觉。上一世,自己没去参加赏月宴,这孙婆子就留在府中,企图在药里下毒,幸好被银烛及时发现。可令人遗憾的是,她被京兆尹带走问话时,竟然咬舌自尽,导致线索中断,什么都没能审问出来。
不过这一世,周叙言早有准备。她临走前特意叮嘱银烛,一旦宴会开始自己还没到场,就立刻前往大理寺找周叙舒求救。
“小姐,马车停下来了。”玉壶突然轻轻拉了拉周叙言的袖子,紧张地提醒道。
“先沉住气,看看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周叙言神色凝重,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时刻准备应对未知的危险。
“小姐,您醒了?”孙婆子猛地掀开布帘,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中满是不善,“或者说——您根本就没睡。”
“孙嬷嬷,你这计划还是太粗糙了。”周叙言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玉壶连忙上前搀扶。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下马车,声音清冷,“我是很少参加宴会,但太尉府到琼台的路程和时间,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别跟她废话,耽误了时间,我们谁都活不了!”赶马车的马夫李贵快步走过来,大声呵斥道,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
孙婆子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把她和她的丫鬟都绑起来,省得节外生枝!”
“小姐,我们……不会有事的……”趁着孙婆子和李贵转身去拿绳子的空当,玉壶小声安慰着周叙言,可她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放心,我们一定能平安脱身。”周叙言轻声回应,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决心。
“李贵儿,先把那丫鬟绑了!”孙婆子和李贵拿着绳子,满脸不怀好意地逼近。李贵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摁住玉壶,孙婆子则动手用绳子捆绑玉壶的手脚。
“小姐——快跑!”千钧一发之际,玉壶不知何时藏在手中的一块石头发挥了作用,她猛地抡起石头,狠狠砸在李贵的脑袋上。李贵惨叫一声,松开了手。玉壶见状,又迅速冲上前,死死抱住孙婆子的腰,为周叙言争取逃跑的机会。
周叙言咬了咬下唇,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着树林外拼命跑去,她的身影在茂密的树林间一闪而过,消失在茫茫绿意之中 ,只留下身后一片混乱与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