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只听见侍卫金文与人热络交谈,赵宝生不知是心中受了他们是‘那个’金家人的影响,还是心中搁着其他事,心不在焉,没有主动说话,只回应个一两句,有点不卑不亢又疏离意思,并不像大多数,没见过官宦人家的普通人一样,见着当官的为吏的,说话行动间便是倾身佝偻,紧缩着,带着藏不住的讨好与恭维。
她看一眼对方,这人身上没有那种感觉。
金宝衔不由得猜测,他今日进京,是不是准备行动了,他手头的证据,是要交给谁的?还是直接送去刑部?
照理说,这样重大的案件,如果告上刑部,不需要半日功夫,他们金家也能收到消息,这不奇怪,金家数代人混迹官场,无论是姻亲还是朋友,有自己的关系网,爆出这样的大事,不可能连个影儿都听不到。
而上辈子,在出事的前一刻,他们一家人还一无所知,像是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
由此金宝衔便断定,这其中,绝对有人插手。
所以她与金文提前吩咐,向赵宝生透露金家的事。
叫赵宝生知道自己竟无意中见到了金家人,他又会又什么反应,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马车一路顺当进了城门。
赵宝生终于开口,转身朝马车内人致了几句谢意,向他们告辞,等车一停,便撩袍子下了车。
看着人走了,金文才问:“小姐,可是要回去一趟,还是去沈府?”
金宝衔立刻道:“不,你立刻去跟着赵宝生,看他去做什么事或见什么人,倘或见他往衙门去了,不必手软,直接将人打晕带过来。”
金文绝有些迟疑,“可小姐一个人此如何使用得……”
金宝衔抬手打断他的话,“去吧,城门口多的是跑腿干活的人,我雇个人替我赶车,先去金府,稍后你来金府就是。”
她语气有些冷静地严肃,金文万不敢逆主子的意,回道:“是!”
旋即下车,将马绳飞快系在旁边的大树,飞快去了。
再说金宝衔,果然招了个人过来替她赶车,往金家而去。
金宝衔沉吟良久,终于决定,要向哥哥求援。
她不能确信自己能够解决这事,,最重要的是,她衔不敢赌。
事关一家人姓命,金宝衔她承受不住。
金母不防备女儿突然回来,高兴欢喜极了,将人牵进了屋子里。
“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不是说你去乡下避暑了么?”
金宝衔道:“是过去了,住了好几日呢。原是有些事想请教哥哥,就回了一趟。”
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之后,金宝衔都是个极有主意的,所以金母听到此话见怪不怪,只当是她缠着兄长要做什么事,便也没太过询问。
金承翊上值去了,这会儿没回,金宝衔老实在家里待了半日,陪着母亲。
不过一会儿,她嫂子过来了,金宝衔一见到人,才想起来,张婉凝有孕的事,家里好像还不知道,
心想还是早些让他们知道的好,微微一沉吟,就对母亲说,自己近来没胃口,身子不大爽利,气虚体乏,难受得紧。果然金母一听,一脸担,问她几句话后,就招来丫鬟,吩咐去请大夫过府。
金宝衔本是为了大夫来给嫂子看,拿自己当借口而已。
金母却想得更多,觉得女儿在沈家究竟是受了委屈,连身子也亏了。
她不甘心女儿这样一辈子,心中早惦记着,最多一年功夫,便要问沈家要一张和离书,将女儿接回来,沈家总不能耽搁女儿一辈子。
三人说了会儿话,不多时,下人回话,说大夫过来了。
金母道:“快请进来。”
大夫是常给沈家女眷看病的,一进来,就给三人问了安。
金母叫他不必多礼,叹了口气说道:“她体弱,每年到这个时节就受罪,你给看看,是不是要吃药调理调理?”
一面将大夫引至一旁坐下。
大夫让金宝衔伸出手,沉心静气二指搭上脉搏。
大约诊有一刻钟,才收回手。
金宝衔嫁入沈家后,的确是没有保养身体,这一诊脉,果然大夫说出许多不好来,又知她向来有苦夏的毛病,吃不下苦药汁子,于是只以药作引,写了几道药膳方子下来,说叫小姐按上面吃上两个月。
金宝衔没反驳,道:“好容易过府一趟,还请顺带给我母亲和嫂嫂都看一下罢。”
金母一边笑说她胡闹,心里却是高兴,觉得女儿孝顺,应了这话。
大夫便挨个给二人看起来。
金母还好,她素来会保养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诊到张婉凝点时候,手指探上去片刻,大夫面上露出一个讶然的表情。
金母见了,还以为儿媳妇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忙去问。
却见大夫一笑,站了起来,朝着她,笑说:“给夫人道喜,少夫人身上有了喜讯。”
金母怔愣了一两秒,好似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她,怎么了?”
大夫微笑,再说了一遍,“千真万确,少夫人有了身孕。”
“阿弥陀佛!祖宗保佑!”金母终于回神,大喜?合掌对着四方拜了拜,眼睛笑出了褶子。
“金家有后了!”
随后,连忙向大夫询仔细问了一番,问张婉凝身子如何怀相如何,可要吃什么补什么之类的话。
大夫一一答了,说少夫人身体不错,其实还未显怀,月份上签并不需要大补。
细细道了一通,说完,便也不打搅他们,起身告辞离开。
金母打发身边的嬷嬷亲自去送,回头又封上厚厚的银子送过去不提。
这边还有一个久久反应不过来的,张婉凝自己。
听到那句话起,她就是懵懵的,一直出神,
直到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上来给她道喜。
婆母拉着她的手,嘴里说个不停,教她如何保养自己,才渐渐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于是,那欢喜之意,才一点一点,慢慢涌上心头,浸润着她整个人。
嘴角便自然而然地扬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竟然有了一点湿意。
金母是过来人,知道儿媳这反,实属寻常。怀不上孩子这事,在张婉凝心中压了几年,即便平时面上不显,心里终究是苦闷,个中滋味,既无法与旁人说,旁人也无法感同身受。
就只笑说了一句,“这孩子,还懵愣呢。”
张婉凝忍下泪意,“母亲。”
金母拉着她的手拍拍:“你是个有福的,再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金宝衔看着母亲嫂嫂欢喜,心中亦是百感交集,而后愈发坚定。
这辈子,一定要看见小侄儿侄女平安出生。
晚上,金父,金承翊回来,听到这事,又是一番高兴喜悦。
金母早吩咐一下,,阖府赏了一个月月例银子,又让厨房置了席面,今日一家人庆祝了一回。
金宝衔知道哥哥今日高兴,定然是有许多亲密话要与大嫂说话的,就没去找人说话。
安心在家里休息了一早上。
第二日起了个早,才去见金承翊。
挥退下人,开口就问了一句话,“哥哥还记不记得去岁澶州发生水患的事?”
没来由的事,叫金承翊愣了一下,甚是奇怪,“怎的说起这桩了?”
毫无缘由地问起这个确实叫人不解。
金宝衔心中早已想好了说辞,“哥哥,去年水患,澶州费县有一个村子,伤亡人员惨重,一村子人,几乎十不存一,我得到一个消息,这事有内情,有人在其中贪污受贿,那村子里有一个人,如今带着证据,上京了。”
去治水的,是都水监内包括金父在内的两名都水丞,若说事情有内情,岂不是要牵扯到自己父亲。
金承翊瞬间咯噔一下,凝眉问:“这事非同小可,妹妹是从哪里知道的?”
金宝衔低声道:“是无意中听到的,我还知道上京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如今,已经叫人给他监视起来了。”
片刻,金承翊恍然:“怪道你前几日忽然与我要人使唤,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他只当妹妹是从沈家那边听到的消息。
金宝衔点点头,“父亲是治水官员,我心中害怕,一时没有办法,只能告诉哥哥。”
接着,就将赵宝生这个人的来历完全告诉了金承翊,说他如今正在京郊旁落脚,像是在谋划等待时机。
金承翊渐听,神色愈发认真。
等人说完,忽然,抬手轻抚了抚金宝衔的头发,轻声问:“是不是吓着了?”
金宝衔一下愣住,旋即,眼眶一酸,说不出话来。
她明白哥哥的意思,他心疼自己。
所以就算自己对事实不能和盘托出,可他听这些只言片语后,第一反应还是心疼自己。她兄长不是傻瓜,不可能看不出她有心事,却从来不逼问她半点。
“哥哥。”金宝衔上前抱住对方,埋在他身前。
她很多很多次,夜半惊醒,都会恍然现在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都是异想,等清醒过来,家人都会消失,自己依旧是一个孤魂野鬼。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宁愿永远沉浸在虚无的梦中,她宁愿永远不醒过来。
金承翊微微叹气,“是我的错,没本事护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金宝衔埋在人肩膀上,一滴泪从眼脚滑落,瞬间洇湿进衣裳里,半晌抬起脸,摇摇头,“不关哥哥事,是我从前自己不懂事。”
“你才多大点年纪,日日思虑这些,如何了得,到底是做兄长的不称职。莫哭了,回回头母亲看见,可要说我欺负你了。你这次做得很对,遇见为难之事,来告诉我或者父亲很是应该。”
金宝衔也是才回转过来,先前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将能威胁到金家的人或者事,看得紧紧的,神经绷紧到极致,谁也不敢告诉一个字。却忘了,家人才是她的后盾。
此番对哥哥吐出这些话,心里忽感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一直到此时,她的一颗漂悬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原地。
金承翊去上值后。
金宝衔跟母亲嫂嫂一起用了早膳。
中午,依旧出了城,往庄子去了。
昨日晚上,金文回来禀告,说赵宝生在一家茶馆里待了一下午,听人说书,坐了半日功夫就离开,然后四处买了些东西,就出城回那边客舍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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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