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州见他们离开,心中怒气化作手中的琴音,更加聒噪难听,毕竟大皇子常年征战沙场,面对此情此景众人只能忍耐。
陆璟见沈绾一离开后,想要跟随其后,无奈下一个考生便是自己,只能强行镇定下来,欣赏这百年难遇的琴声。
沈绾一离开文华殿,四处寻找陆若初的离开的痕迹。
在不远处湖边凉亭看到那暗红衣衫,便径直走了过去。
陆若初此时坐在石凳,却以臂为枕,趴在桌上,仿佛已然晕倒。
陆绾一快速走至陆若初身旁,小心推动他的肩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陆若初抬起头来,眉头紧皱,汗流至踵,坚持说道:“何事?”
陆绾一还要靠他了解当日真相,可不想看他死在这里,于是问道:“太子殿下,需不需要传唤太医?”
“不需要,只是今日有些偏头痛,已经服了药了。”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瓶冰裂纹小药瓶,瓶面写有止痛丸三个字。
陆若初感觉早上太阳穴些许不适,正好找到头疼药,想来是原身的疾病,并且已经配好药丸,就凑合用吧,没想到吃完更严重了。
沈绾一看到这枚药瓶变大惊失色,随即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这哪里是什么止痛丸,这是她曾经装的五石散。
还是那年先生归乡、木冬杖毙、好友残疾归乡、母亲仍在佛堂未归,自己以身置气,忤逆父皇。
禁闭三个月结束之后就偷摸出宫,起初那侍卫并不愿为我打掩护出宫,毕竟已有前例。但是我违背圣人之道学起来父皇,不放今日死,放则可能来日死,自己选吧,就这样我深夜出宫,除贴身侍卫,并无人知晓。
出宫偶然寻到了这些,带回宫后藏匿起来,每当心情难抑之时,便会借此消愁,勉强度日。但这并非良药,除去上瘾难戒之外,甚是伤身,所以放置床下方格。既然他连这个东西都能找到,想必房中之物早被搜刮干净。
若是此事被父皇知晓,太子之位垂垂危矣。
若被天下人知晓,则万死难逃其咎。
当时也是昏头了,此时沈绾一已经欲哭无泪。
况且这些东西东宫还有多瓶,手中这瓶可不能落在太医手中,必想个法子将药偷回来。
陆若初感觉体生燥热,手掌细汗溢出,用手强撑着身体,看着眼前的水壶,瞥了眼发呆的沈绾一,有气无力道:“你、帮我倒杯水。”
出神的沈绾一收回心绪,随后脑筋一转,故意摔破药瓶。
仿佛没有听到陆若初的话,蹲下捡起了碎玉瓶和药丸,自顾自的说道:“都怪我不小心,打碎了药丸,待我收拾干净,莫要误伤殿下。”
陆若初眉头紧皱,不予置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罢便颤颤巍巍倒杯茶水。
药丸之力,实在口渴,此壶茶水已凉,恰陆若初心身滚烫,喝了杯茶水,顿感清爽。
沈绾一将碎片和药丸用手绢包裹好,起身离去假装扔掉,实在藏于袖中,待离开宫中再做处理。
片刻之后沈绾一又回到亭台前,太子的这种感受她最能理解,还好此处近湖,湖风凛凛,正好能为太子殿下祛热。
陆若初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心想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往日感冒发烧也没有这么痛苦,为什么眼前景色模模糊糊,为什么有飘飘乎的感觉。陆若初摇头迫使自己清醒,手指轻点眉尖,蹂躏太阳穴,让自己保持清醒。
沈绾一也十分着急,万一此人有差错怎么办,如果有人发现怎么办?
“帮我去寻个太医吧。”陆若初不在逞强,只想让太医帮忙缓轻痛苦。
沈绾一站立不安,这可不能请太医啊,怎么办怎么办,随后假装镇定道:“太子殿下,我这就去寻太医。”
沈绾一又离开片刻,待时间差不多,再次返回亭台。
“这么快就回来了?”陆若初大汗淋漓,将最外层的明橙外衫脱掉。
沈绾一回答道:“太医一会就到。”一会也不会到,因为沈绾一根本就没有请太医。这一趟一趟只是跑个过场。
看着陆若初还要脱一层衣服,沈绾一赶紧制止,皇宫之内将外衫脱掉已然不合礼节,如今还要再脱:“太子殿下,不可去衣。”
为了缓解太子殿下的炽热,沈绾一决定帮他一把。
她斟了一杯凉茶,陆若初抬手要接,沈绾一手腕发力,他瞬间被茶水泼了一脸,茶香沁鼻,还有些茶叶覆在脸上。
“你干什么?”陆若初面露怒色,正要发作之时,沈绾一的手掌覆了上来,抚摸着他的脸庞,将水滴均匀的浮在脸庞,并将多余茶叶一一撇去,伴随寒风呼啸,祛热效果甚佳。
陆若初感觉更加凉爽,便没有制止。
沈绾一并未多想,又加了一杯茶水,泼于陆若初脖颈之间,接着她的指腹划过陆若初轻薄的皮肤,在他脖颈轻轻抚摸。
不知是药物带来的燥热,还是她的抚侍,仿佛绵延点火,衣衫尽褪,只觉得热气未消,反而更胜,就连寒风也不起作用。
陆若初大口呼吸,热气从他口鼻呼出,形成一片云雾,划过沈绾一清秀的脸庞,随即散去。他眼神如鹰狼一般直勾勾盯着她。
陆若初感觉她的手指覆茶再次轻轻点侍,樱唇停在耳畔,气息此起彼伏,若有若无的触感。
沈绾一根本没注意到陆若初,满脑子都是此事万不可泄露,不停的为陆若初擦拭茶水,并用手掌为其扇风,见风势不大,便用嘴巴吹风,希望药效赶紧过去,逃过这一劫难。
瞬息之间,沈绾一雪白的手腕就被陆若初掌控住,她停住眼前的动作,看眼前人怒目铮铮,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
陆若初打量眼前的这位官家小姐,抛出问题:“父皇为什么选你做太子妃?”
沈绾一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毫不犹豫的把问题抛给皇上:“圣人之意,小女怎能懂?遵守便是了。”
陆若初哂笑一声,转而抛出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也罢,我很好奇每次都能遇到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绾一心想这人是嗑药嗑傻了吧,什么都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何喜欢不喜欢。
皇上已经封了太子妃,回答不喜欢是不是不合规矩?
沈绾一思索片刻,面无表情道:“喜欢。”
此刻,琴艺考校结束的陆璟急匆匆的赶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心里如万年寒窟。
“撒谎。”陆若初毫不犹疑的拆穿她,狐疑的问道:“你喜欢的是大皇子吧?”
陆若初站起来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沈绾一想起来原身的性格,鼓足勇气道:“是,那又怎么样?”
这样让大皇子认为嫁给太子,便可以与他保持距离,告诉太子喜欢大皇子,便可以与这个假太子保持距离,岂不美哉。
陆璟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柔肠寸断,就算没有太子,也轮不上他,他终究比不上他们。
陆璟默默转身离去,恰好碰到追随他出来的林清也。
林清也见他眉间愁云密布,问道:“三、三皇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嘛?”
“无事,最近寒风肆虐,林姑娘也要注意些身体,小心风寒。”
刹那,陆若初难忍炎热眩晕之感,竟将桌面茶盏挥倒,瓶碎刺耳,下一秒,陆若初身形不稳,即将摔倒,沈绾一见状用肩膀蓄力拖住陆若初的身体。
无奈身材娇小,双双摔倒。
这一声,震耳欲聋且伴随茶杯在石板地上滚动的声音。
陆璟转头看到此状,担心的对林清也道:“快去与先生告假,太子殿下身体不适,我与沈姑娘送太子回东宫休息。”
接着急匆匆飞奔至亭台处,与沈绾一对视之后,搀扶太子起身回寝宫,沈绾一快速起身整理仪容跟上。
就这样他们艰难的到了太子寝殿,将太子安置在床榻上,陆若初身体燥热,早已将衣服脱的所剩无几,陆璟将床幔小心放下。
“沈姑娘,让太医看后,太子殿下休息一阵便好了,我们回文华殿吧。”
既然来到东宫寝殿内,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五石散也拿走。当然,太医也是不能叫的。
沈绾一假装犹犹豫豫的样子:“三皇子殿下,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太子殿下一个人我不放心,三皇子先自行回去,我一会再走。”
只有他走了,趁着假太子睡觉的功夫,才能在寝殿为所欲为。
陆璟不放心她,于是眼中含笑道:“无妨,沈小姐闺中女子多有不便,我与沈姑娘一起照顾皇兄。”
说完,他便找了位置坐下。
沈绾一是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只能怅然的找个木凳坐下。
两人之间相隔一桌,相识尴尬一笑,随后双双目光躲开,静静注视着陆若初休息的位置。
两个时辰过去了......
没有对话、没有午缮。
陆若初身体的不适早已经消失了,如今还躺在榻上原因有二。
一、不想参加下半晌书、礼、数考校,自己的丑字自己看看得了。
二、透过床幔,这两个人是干嘛呢?坐着不动,搞的他也不敢下去,万一拉我去考校怎么办?
一阵思索之后。
以不动制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