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国公老夫人听着嬷嬷的话,心里也深以为然。这些日子,她因着日日做噩梦,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便和那些大病一场的人也无差的。
可她得知当年的事情竟是二儿媳背后搞鬼,她便冷漠无情到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二儿媳身上。在她看来,她让儿子休了二太太,只这点就该让虞珣消气了。何况,她几日前已经把虞氏那生母记到了族谱,就这两件事情,虞珣虽不说对她感恩,也不该再厌弃了信国公府这个娘家的。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晓珣丫头是谢家三爷心尖上的人,可她也得知道,等到她有了身孕,三爷身边还当真能没有人伺候。再说了,那显国公府子嗣可不旺,而今那大少爷又瘫痪在床,显国公老夫人肯定是盼着子嗣能繁盛些的。既如此,珣丫头也该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毕竟,她即便是在显国公府能站稳脚跟,可有我们信国公府这个娘家做倚仗,那才更稳妥的。这些日子,外头人因着她和信国公府这个娘家不和,也没少说她不愧是江南那地方长大,没有教养,不知孝道。可现在,她若能软和些态度,也算是对彼此都好的。”
嬷嬷听着信国公老夫人的感慨,轻声道:“老夫人,您既这样想,那不若借着显国公府老夫人寿辰那日,亲自往显国公府去一趟。如此,也算是表明态度,让这京城世家大族都知晓您承认二姑娘这个孙女了。二姑娘若是聪明的话,也该就着这个台阶下的。”
这话无需嬷嬷说,信国公老夫人原本就打算前去贺寿。
只是,让她一个做长辈的先低这个头,她这心里啊,总归是有些不得劲的。只不过这些她如今也不能太过在意,毕竟,信国公府若这个时候真的和显国公府交好,就冲着谢家三爷如今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日后不说跟着扶摇直上,那也不可能落得那些没落士族一样。总能保信国公府百年显赫的。
信国公老夫人心下思量着,暗暗叹息一声又道:“当年老大被逐出族谱,这些年也未曾回京,这件事情等到百年之后说实话我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可现在,若能因着这门姻亲,让信国公府重归显赫,我也算不愧对列祖列宗了。”
话音刚落,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虞昭哭着闯了进来。
府里出了这样的意外,父亲又丢了休书给母亲,虞昭这几日仿若做梦一样。
可她怎么可能任由母亲被休掉呢?父亲正当壮年,只怕过不了几日就该有媒人上门来替父亲做媒了。
而自己,因着母亲的这桩丑事,之前心照不宣会成的婚事,只怕也会生了周折。
想到这些,虞昭哭着就往老夫人院里来了,“祖母,母亲是犯了错,可这些年她执掌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劝劝爹爹,不要让爹爹休妻好不好!”
老夫人本就因着之前回门那日虞昭口无遮拦惹出的事端不喜这个孙女,这会儿又因着二太太的缘故,她连带着对虞昭越发厌恶了。
所以,见着虞昭不知安分的待在房里悔过,这会儿竟还闯到自己面前替她那生母哭求,老夫人当即就冷了脸,低叱道:“你母亲那样居心叵测,你竟还敢替她求情!我看你便是被你母亲给教养坏了,和她一样没规矩,一样的不知所谓。”
虞昭望着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老夫人,豆大的泪珠却落了下来。
她难以置信,眼前这人竟是往日疼爱自己的祖母?这样近在咫尺,却让她觉着陌生极了。
被虞昭这样看着,老夫人冷冷又道:“你替你母亲求情,我因着对你的怜爱,可以当做是你因着孝心,所以才失了规矩。可这样的话你莫要再说了,你母亲被休,这几日我便会送她离府。等过些日子,我会给你找了继母,之后你的婚事,全都由你继母做主,你安心待嫁就好,莫要再这样孩子气了。”
说罢,老夫人也不再多费口舌,直接便让人把虞昭带了下去。
等到虞昭离开,嬷嬷看着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叹口气道:“老夫人,三姑娘尚且这样不甘心,只怕二太太也不会坐以待毙被撵出府的。”
信国公老夫人不屑的开口道:“这事容不得她不愿。我会亲自往甄家去,让甄家人看看她这出嫁的姑奶奶是怎样的居心叵测,怎样离间我和我儿,致使我犯了不可弥补的错事来。”
信国公老夫人这会儿浑然不觉自己在当年的事情上其实是真的犯了错的,眼底竟是没有一丝的恼恨,反而是觉着这一切都是拜二太太所赐。
嬷嬷侍奉她这么些年,又怎么能不知道老夫人其实脾气是有些刻薄寡情的,尤其老了之后,这份寡情就更突显了。可这些,她也只能在心里偷偷感慨一下,也不可能真的劝老夫人些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侍奉人的,又何苦惹怒了主子呢?
却说虞昭红着眼睛回了住处,二太太见着她回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你祖母可稍微缓和了些态度?”
虞昭却是在她急切的态度下,痛哭出声,她又是心疼又是痛恨的目光看向二太太,咬牙切齿道:“母亲,当年您故意算计大伯父这些女儿不敢评价,可您嫁给爹爹,这些年爹爹对您多体贴啊,给您体面,内宅一切事情不都是由着您。可您怎么能心里有大伯父,却享受爹爹对您的好呢?”
“祖母差人搜您的房间,搜出您当年倾慕大伯父的书信也就罢了,竟还搜出那些个巫蛊娃娃,上面写着大伯母的名字,还扎满了针。您是知道的,皇上最厌恶这些厌胜之术,这即便是其他世家大族的夫人被发现这样的事情,也会被休掉的。可您却留了这么些年,您便恨大伯母到这般地步,这么些年过去了,女儿也即将婚配的年龄,您依旧耿耿于怀,您知道爹爹看到这些,会多恼羞成怒吗?”
“您这样怨恨大伯母,不就证明您这些年心里一直有大伯父,父亲如何能不休了您!”
“您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呢?您哪怕顾及女儿的前程,也不该留了这些证据的。父亲铁了心要休了您,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有了继母,女儿的婚事便会被继母拿捏,您害惨女儿了,您知道吗?”
被女儿这样质问,二太太也羞愧极了,可比起羞愧,她更多的是不甘心。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自己就落得这样的境地了。
二太太不敢想,自己若真的被休,被赶出国公府去,那甄家还会接纳自己这个被休的姑奶奶吗?即便甄家肯接纳自己,那自己日后便得在嫂嫂手底下讨生活了。
想她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却落得这样的结局,她顿时也忍不住抽泣出声,“昭儿,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肯定有法子的。你祖母这样急着要撵我走,不过是想要讨好珣丫头罢了。她不过是想让信国公府也攀了显国公府,想让信国公府水涨船高。”
“可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昭儿,你去求你珣姐姐好不好?你跪在地上求她,你和她说,娘亲知道错了,娘亲这些年手里的体己都可以给她,只求她能帮我一次。”
“她在显国公府得了谢家三爷的宠爱是不假,可她出嫁的时候都没有多少嫁妆,只怕在显国公府日子也难捱的。毕竟,她没有自己的私产。所以我可以给她银子,给她铺子,只求她能不计前嫌。”
听着二太太这番话,虞昭的脸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
明明娘亲说过,这些东西都会做了自己的嫁妆,可现在,娘亲却要拿这些东西去讨好虞珣。
虞昭越想越觉着委屈,身子更是忍不住的颤抖。
她明明是信国公府嫡出的姑娘,父亲也得了爵位,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母亲心心念念自己的大伯父,哪怕是嫁给爹爹这么些年,却依旧对大伯母耿耿于怀。这所有的事情就仿若一闷棍把虞昭给打懵了。
怎么会这样?
想到之前虞珣回门那日,自己还那样嚣张,想到虞珣之前守孝那三年,自己那样欺负虞珣,便是府里的丫鬟都能够随意作践她。
可如今飞上枝头的竟成了虞珣,而原该是明珠的自己,却这样暗淡。
她不就是嫁了那谢家三爷吗?
她不就是因着侥幸得了一门婚事吗?
凭什么她可以,自己不可以?
若自己能为自己算计一门婚事,若能成为皇亲贵胄,那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被休掉,祖母就不会这样冷着自己,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以前一样,看到自己的存在。
谢家三爷再得意,那也只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说到底是臣子。
可若自己想法子能入了东宫呢?自己若能成了太子殿下的侧妃,是不是就无需受这样的委屈了。
想到自己竟想要给太子殿下做妾,连正室都不要当了,虞昭突得身子僵硬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会有这么恐怖的念头,可她不得不承认,若是这样能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她真的甘愿付诸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