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薛子翛惊慌失措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的目光顺着来源处忘了过去,薛子翛的脸色有些煞白,一脸难堪。
“林……林小姐,薛某自知与你无法相配,今日前来本意便是想与令尊令堂商议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将这桩婚事取消。可眼下……你……”薛子翛双目赤红,泪光闪烁,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
她也确实受到了“惊吓”。
未婚妻在并未解除婚约的前提下,竟与他人厮混,这让她如何能在众人面前接受这个事实。
“我……你……”林晚晚心惊不已,紧紧裹着被子,无措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未婚夫”,以及那些按她的计划确实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各位宾客。她整个人还没有完全从先前飘飘欲仙的状态中回过神,大脑无法思考。
为何出丑的人,成了她自己?
陆远道见形式不对,挺身挡在林晚晚身前,目光冷冷,硬生生使那些看好戏之人,败下阵来,将目光移开。
“诸位,可否先出去,让晚晚整理好衣衫?”陆远道虽然听起来是在询问,可他的语气强硬,根本不容许他人说不。
宾客们闻言,纷纷起身,有的面带尴尬,有的则是一脸愤愤,但无一例外,都乖乖地离开了房间。
陆远道从地上捡起皱得一塌糊涂的外衫套上,起身叫住了许知清:“许小姐,晚晚受到了惊吓,劳烦你陪她一会。”
“……好。”许知清怔怔地应了下来。她也不知,为何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等宾客们尽数退出厢房,木羽将房门关上之后,林晚晚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晚晚,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许知清任由林晚晚靠在她的肩头痛哭,她心中也一阵酸涩,只能轻轻抚摸林晚晚的长发,以无声的安慰。
同为大户人家之女,许知清如何能不知道,今日之后林晚晚的结局?若是陆远道有心,她便只能嫁入陆家。若是陆远道无情……她恐怕只能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是林家的掌上明珠,只会变成丢尽了林家脸面之人。
可是分明,这也不是林晚晚一个人的错,可为何这结局都只有女子一人承受?许知清不知,她只能用行动告诉林晚晚,她与她站在一处,她决不会以与她相交为耻。
薛子翛听着从厢房内传出来的,隐忍的痛哭声,心中也不免有几分同情。只不过眨眼之间,便被自己压下。是了,若非林晚晚先心怀不轨,意图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她名声,逼她退婚,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林晚晚分明就是咎由自取!
白姿姿看着薛子翛阴晴不定的面容,有些担心。她慢慢从人群中走到薛子翛身旁,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喊了薛子翛一声:“表哥。”
薛子翛看向白姿姿,心内五味杂陈,面上却不显分毫,她语气淡淡道:“表妹,数月不见,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表哥关心,姿姿已无大碍。姿姿还未当面向表哥感谢救命之恩。”白姿姿福福身,“虽然对表哥来说,也许只是大发善心,举手之劳,可是对姿姿来说,那是天大的事。若非表哥相救,姿姿可能早已沉尸于湖中,更不会因为表哥的关心,祖父祖母优待了姿姿几分。”
薛子翛眯着眼,总觉得眼前这个白姿姿,既熟悉,又陌生。
“薛兄,真没想到,这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美名的林晚晚居然会做出这等事,你这婚事退得好!”宋立光走到薛子翛身侧挤眉弄眼。宋立光,就是那个附庸风雅的折扇公子。
薛子翛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心中暗道了一句:怎么哪哪都有你?
“宋公子,请不要这样说。这婚事是先父与林家主当年的戏言罢了,当不得真,薛某自然不敢不能因林小姐心悦他人而愤愤不平。还请诸位不要再议论了,此事,本就是女儿家名声更受损。陆公子,你说是吗?”薛子翛说到最后,语气一改先前的温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自然。”陆远道一噎,他倒是没想到薛三公子在这等情况下,在意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名声,而是姑娘家的名声。
“薛公子真是大度之人啊,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居然不是责怪林小姐之故使自己名声受损,反而如此体谅林小姐女儿家的名声。真是……”另一个年轻男子忍不住感慨出声,朝薛子翛竖起了大拇指。
“是啊,还好今日这赏花宴薛公子来了,不然如何能得知,他竟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没错啊,既有才华,又如此体贴,林小姐这般作态真是可惜了。”
“哎,真是不能从他人口中去了解一个人,莺莺受教了。”百里莺真心实意朝薛子翛行了一礼,她对毕芸若更是敬佩了三分,她清楚的记得,方才毕芸若对她说得话。她想,以后她也会学着,不被市井传言左右自己的认知。
而陆远道扪心自问,只道是悔不当初。
若我没以名声取人,没有轻易相信传言,而是好好了解一下这薛三公子,与他好好说道,顺利退婚,是不是也不会闹出今日这番难以收场的情形了?
薛子翛在陆远道的脸上看见了显而易见,却又一闪而过的后悔,心中暗暗发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这件大礼。
俗话说得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她不会轻易先对无辜之人下手,但也决不会惧怕他人而不敢还手。
“诸位,林某教女不严,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不要将今日所见对外言说,林某在此谢过了。”林风啸与夫人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林风啸走到众人面前,弯下腰对众人作了个揖。林夫人则进了厢房,去看女儿。
“林老爷不必如此。”毕芸若回了一礼,“我们都是小辈,当不起长辈这般。您放心,芸若本不是多嘴之人,今日之事乃是林家之事,芸若自然不会多言。如此,芸若便先告辞了。”毕芸若福福身,意欲告辞。
“毕姑娘的话老夫自然是信的,下次得空再来赏花。”林风啸笑着颔首道,“送客。”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告辞,同时保证自己不会乱说。白姿姿面露关切之意,却无留下的理由,只能随大流告辞。转身之前,她深深看了一眼薛子翛,目光中满是怀念和不舍。只是薛子翛未曾看见。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站着的薛子翛和陆远道,还有在房间里陪着林晚晚的许知清。
“贤侄啊,你看今日这事……”林风啸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试探地问道。
薛子翛未曾言语,只是左右环顾了一番。林风啸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瞧我,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去正堂吧。”林风啸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陆贤侄也一起来吧。”
很快,三人坐在了正堂之中。待下人奉上茶盏后,林风啸挥挥手让人都下去,关上了门。林风啸似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颓唐了下来,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捧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着,像是表现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贤侄,今日这事晚晚实在是做得不好,你看……”林风啸笑得有些讨好,看着薛子翛。方才薛子翛所言他也听见了,原本可以好好解除婚约,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林风啸也不知薛子翛如何打算。
薛子翛不慌不忙,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开口道:“伯父不必如此,子翛的来意并未更改,子翛从未将先父之言当真,相比伯父也是如此。否则,这十几年如何会从不曾有过任何往来?”薛子翛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风啸,反问道。
林风啸没想到,这人尽皆知不学无术的薛三公子,竟有这般气场。一时之间,额间留下一滴汗水。林风啸抬起手擦去汗水:“是是,这确实是我林家做得不够……”
“伯父言重了,我知道您与先父是好友,先父不在了,伯父确实不宜与家母有什么往来,两家因此断了联系,也是情理之中,子翛并未有过责怪之意。”薛子翛将视线转移到陆远道身上,“看得出来,林小姐与陆公子两情相悦,既如此薛某也不能做这断人姻缘之事,今日便将玉佩交还,从此与林小姐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薛子翛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匣子,打开盖子,盒中躺着一块半圆形的玉佩。
“贤侄,多谢。还请不要对外提及今日之事。”林风啸站起身,走到薛子翛身旁,拱了拱手。
薛子翛连忙扶起林风啸,摇摇头道:“我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是今日见证之人良多,伯父可能确保众人都能守口?”
“这……哎……都是命啊。”林风啸苦笑一声,摇摇头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