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问,本姑娘跟你说话呢,你还在看什么!”
余问移回视线,打量面前几个跋扈嚣张的姑娘片刻,歪头,凑近余只。
余只马上心领神会,压低声音道:
“后面两个是陈家的一对双胞嫡女,是大姐姐的手帕交。陈家不算世家大族,但近年来战事吃紧,陈家早年是皇商,有钱,也就顺理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至于领头的姑娘叫沈柒之,倒是跟大姐姐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替她出头……”
随着余问沉默的时间增加,领头姑娘漂亮的小脸慢慢皱成一团。
陈家姐妹很有眼见力地出声:“余问,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妄图毒害堂姐、不从父命,今日大鸿胪女公子在此,竟敢与婢女交头接耳,忽视女公子!”
余问立刻笑出了声。
虽然失去对于这个世界自己和别人的大部分记忆,基本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礼仪常识她可是一点没忘。
南宁官制特殊,分三师三公九卿:
师分国师、太傅、太保,为主要服务于皇族的文人;公为两位国公和一位御史大夫,掌监察、军事权利,是皇上以下实权最大的三人;九卿分别掌皇宫守卫、案件审理、国家财政等诸多事务。
大鸿胪便是九卿之一,掌外交与其他民族事务。
大鸿胪嫡出的女儿身份确实尊贵,可对着同样名门的太傅嫡女呼三喝四,她还没这个资本。
更别说……
余问隔着帷帽瞥了余只一眼。
将太傅嫡次女认成婢女?
见她发笑,沈柒之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你竟还有脸笑?”
她气极了,一把将余问的帷帽掀翻在地。
春巷街景致宜人,贩卖的东西老少皆宜,尤其在春日,是上京百姓与达官皆喜闲游之地。
有热闹看,百姓们都是高兴的,不一会街上的人群便把几个贵族姑娘团团围住。
正是午后时分,春日暖阳为乌泱泱人群中的碧衣美人镀上一圈光晕,使她宛若一株嫩生生的竹柏。
失去了帷帽遮掩,姑娘秾艳绝伦的面容暴露出来,将春花都衬得黯然失色。
“我笑什么?笑妹妹到底年幼无知,仗着自己是沈大人的嫡出女儿便欺凌他人,全然不顾大人在外的名声,为大人蒙羞。”
少女声音轻柔,却铿锵有力。
“什,什么歪理!你这个恶女,本姑娘指出你的过错,是想帮你反省!还说我不顾阿父名声,可我到底知礼仪有才学,不像你,才是真真的替余大人丢脸!”
世人偏爱美人,可余问到底臭名昭著,因此众人也只是被她的容色倾倒片刻,就很快醒神,纷纷赞同起沈柒之的说法:
“早听说余家大房嫡女不学无术,没想到心地也这么坏,竟干出谋害亲人的恶事!”
“她还敢私自溜出府,分明就是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余大人两袖清风满腹经纶,怎就偏偏摊上这么个女儿!”
“什么动静,好生热闹!”
小少女活泼清脆的笑声突然撞进来,穿着鹅黄累丝嵌宝羽纱裳的姑娘蹦蹦跳跳地通过人群为她恭恭敬敬让开的道路。
她活像一只灵动的小黄莺。
“呀,漂亮姐姐,你是谁啊?”
“这是唐宝妍,御史大夫唐宽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似的宝贝的紧。”
余只对余问耳语。
唐宝妍身后的姑娘刚刚狼狈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扶了扶凌乱的长发,强装出惊讶:“二妹妹?妹妹不是还在被大伯罚跪祠堂吗,怎么在此地,还引起这样的骚动?”
余问正眼看去。
穿月白纹银纱襦裙,簪白玉簪子,小跟班似的跟在那黄衣姑娘身后,还要故作优雅,不是她那位二房堂姐余言,还能是谁。
终于忍不住来看她热闹了吗?
余问冷笑。
这些个污名,她偏不想让“余问”担。
美人低垂下张扬贵气的眉眼,眼圈发红:
“姐姐妹妹们上来便指摘我的不是,却不允我解释——下毒是误传,私自逃罚更是诬陷。若不信我,还请诸位想想,余府祠堂四面高墙,我一个弱女子,又如何逃出来?到底是儿时顽劣,给大家留了这样坏的印象,都不愿信我了……”
美人抽泣,眼含痛心,空气中散着浅浅淡淡的花香,令人为之心软。
眼见着群众又隐隐有偏向余问的趋势,余言咬牙切齿:
她好不容易才约到唐宝妍同游,期间闲聊时,话里话外都是对余问给她下毒的后怕。唐宝妍心软,很是心疼她,她未来的小姑子沈柒之便马上提出要帮余言讨个公道,叫余问难堪。
虽说她母亲娘家官至大司农,也位列九卿,可她的父亲却是个不争气的,全靠余家祖荫庇佑。唐宝妍沈柒之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可绝不能叫余问这个嘴利的狐媚子坏了事。
“我本不想追究,毕竟都是家事,到处宣扬不免为余家抹黑。可二妹妹有没有给我下毒自己心知肚明,何必冠冕堂皇地否认?即便算你不是私自出逃的,给我下毒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否则大伯罚你禁足,你怎么解释?”
“堂姐说我毒害你,为何你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自然是我屋中下人谨慎,没叫你得逞。”
“既然未得手,便一定有证据留存吧?还请堂姐叫人把证据呈上来,也好叫我知道,我到底是给堂姐下了什么毒,叫堂姐如此恨我,不惜将沈姑娘、唐姑娘和两位陈姐姐都扯来。”
沈柒之闻此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转向余言:“余问实在牙尖嘴利。余言,区区证据,你快随便拿点存下来的茶汤当堂验证,叫余问彻底死心!”
余言已是面色发白:“证据,证据当然是有的……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