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来访并没给苏廿带来多大影响,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过第二天早上再醒来时,苏廿发现枕边多了一瓶药膏,闻起来很像是狐狸给她擦过的伤药。
从苏夫人只言片语中,苏廿能听出狐狸还没放弃对她家的接济,但是苏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再受狐狸什么恩惠了,便婉言回绝了他。
看来狐狸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她了。随他去吧,只是时间不够罢了,日子长了之后他就不会惦记着自己了。
苏廿想着,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
杜衡走后,生活还是像往日一般的平静,蝉衣时常来找苏廿玩耍,苏廿有时会教她写字,陪她一起看些杂书。当然,陪在蝉衣身边的总有一只狸猫。
一开始苏廿还担心狸猫会对她不利,但随着蝉衣和她关系的升温,狸猫对她的态度也渐渐有所改变。
最开始几次苏廿与蝉衣并肩读话本的时候,总能不小心瞥见窝在蝉衣膝上的狸猫,那眼中凶狠外带威胁的眼神写明了“离远点”三个字。苏廿被迫往旁边挪了挪,稍微拉开了些与蝉衣的距离,看上去倒像她这个人拘谨的很。
后来蝉衣以为苏廿怕猫,虽然又舍不得锦纹。但还是把狸猫远远地放在地上,让他到一边自己去玩一会儿。狸猫便凑过来匍匐在蝉衣脚边,眼神委委屈屈,让人舍不得赶走。
苏廿见状不由捂住嘴偷笑,结果被狸猫在蝉衣察觉不到的地方瞪了一眼。
狸猫只在蝉衣面前示弱呢,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苏廿知道蝉衣是个好女孩,遇到事情会为人着想,而且知足常乐,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就像是太阳一般能温暖人心。这样的女孩值得被人爱,但是被狸猫妖喜欢上,似乎就不那么幸福了。
苏廿有些为自己的朋友担心,便趁着蝉衣不在的时候想着去打探狸猫的态度。
“我不想和你说话。”狸猫晃悠着尾巴,一脸高傲,一边偷瞟苏廿的脸色,“毕竟你是个哑巴,和你说话太麻烦了。没什么要紧事别来烦老子,我可不想向你解释什么东西。”
苏廿腹诽:狸猫明明有些话痨,在普通人面前不能说话,怕是都快憋疯了。她刚走到狸猫身边还什么都没问他就先开了口,倒像是在说:快来和我说说话一样,十分的言不由衷。
听他这么一说,苏廿突然想起来他去寻宝之后弄塌了半个山洞的事情,那次灾难给苏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一连做了十几天的噩梦。梦见狸猫妖向她扑来,把她撕成碎片。梦见自己和桑枝困在黑暗中,岩石砸中了她的胸口,无法呼吸。
每每当她从噩梦中惊醒时,狐狸听到响动后,都会坐到她床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轻柔的声音哄着她睡着。她虽然总是缩在被子里,背对着狐狸。但不得不承认,狐狸确实有一种能够让她安心的魔力。
糟糕,怎么又想到他了,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把他忘了。苏廿拍拍脑袋回过神来,把注意放回到狸猫身上。
像现在一样和狸猫和平相处,说着闲话的场景,对于当时的苏廿来说还不如让她相信自己会修炼成仙。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苏廿回忆起来,脑中还是蹦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是怎么知道哪里有宝藏的消息的?在山洞里又遇到了什么?杀了道士父母夺走宝物的人和他有关系吗?
狸猫话音刚落下,就瞧见苏廿的眼神亮了起来。他甩甩尾巴正打算保持自己的高冷,缓步离开,却被女孩堵住了去路。最后在苏廿手中鱼干的利诱下,勉为其难地决定回答她一个问题。
苏廿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问清他到底是如何知道山洞宝藏的。
“我在一大户人家顺了些东西,临走的时候看见了有个盒子藏在架子上放的挺深,我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稀罕东西,结果打开一看就一司南。”狸猫嚼了两口鱼干,又说,“本来想扔掉来着,也不知道当时碰到了什么。司南突然就疯一样转了起来最后指了个路。”
你这明明是偷,苏廿心想。怪不得白微说家里丢了东西,还把道士牵连了一番。估计白微也不会想到罪魁祸首正在凡人女孩家里当宠物,悠然自在。
“虽然司南上刻着字,说只有继承血脉的人才能找到宝物,但我想着说不定能去碰碰运气。不过那山洞里设下的阵法确实古怪,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破开的。设阵的人也挺狠,都没想让我活着出来。”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设的阵非得打他一顿不可。”狸猫气势汹汹地说,还不忘补上一句:“而且就算找不到宝物,总有一天我也要用其他方法让杜衡他们不得安生。欺负我的人都得死!”
狸猫两只前爪捧着小鱼干,放狠话时尾巴甩来甩去,没吃完的鱼肉粘在嘴边掉了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苏廿摸了摸鼻子,心想你不去招惹别人的话就不会挨打了。就算勤加修炼一时半会儿也算计不过杜衡那个老狐狸,这是何苦呢。
她并没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狸猫以为她在怀疑自己,挥舞着爪子又说:“不要以为我现在是贪于安逸的生活。我也是在报复!我留在这丫头家里就是为了吃光他家的鱼!不对,是为了看她家败落!到时候她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再过几十年她又老又丑又嫁不出去,她就知道把本妖当成宠物养的下场了。”
实在是高明!不愧是你!苏廿忍不住拱手,用以掩饰嘴边泛滥的笑意。虽说妖类寿命比人类长得多,但在人间浪费这么多岁月还不如到深山老林里修炼,实在得不偿失。也不知道他心里这笔账是怎么算的。
狸猫以为她是在佩服自己,倒是十分受用,晃着尾巴舔舔爪子,得意的跳上了桌子。桌上的毛笔被它的动作碰掉,还好苏廿眼疾手快接住的及时。
砚台发出小声的抱怨,在狸猫的推搡下不情愿的离开了位置。墨汁溅到了狸猫的爪子上,然而他毫不在意,在书纸上印了几个梅花。
那可是蝉衣新买来的话本子,苏廿看了一眼那书页上印着的梅花,希望他自求多福。
虽然苏廿拿它没办法,但这狸猫的一举动正巧被赶回来的蝉衣远远看到了,她叫到:“锦纹,你快下来。怎么又跑到桌子上了!”
狸猫显然突如其来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然而反应过来后便毫无畏惧的颜色,晃悠着尾巴又在那书纸上踱了几步,印上更多的梅花。这一报复性的行动不止伤害了蝉衣的书,也为自己迎来了一个巴掌的回报。
“我这可是新买回来的呀,祖宗!”蝉衣捧着话本同狸猫理论,“还没看完呢,你就给我踩成这样。”
狸猫跳到地上回过头来,冲蝉衣喵喵直叫,用它自己的方言反驳蝉衣。可惜对方一句都听不懂。
即使这样,一人一猫还是吵了起来,苏廿坐在一边嗑瓜子看戏。磕完一捧瓜子之后才拍拍手开始劝蝉衣消气。
等到后来离开苏廿家的时候,一人一猫也没完全消气。苏廿还是第一次看锦纹自己走回家,因为它的专属位置——蝉衣的怀抱,已经被话本占据了。
送走了两人,苏廿闲下来之后转过头仔细想想,装着司南的盒子到底是怎么到狐狸家里的呢?为什么又偏偏这么凑巧,被狸猫带出来呢?难道真的是杜衡家里的人抢走了道士家的东西?或者根本就是杜衡做的?
后面的想法刚一冒出就被苏廿自己掐灭了,毕竟相处多年,就算再不了解杜衡,也不会认为他能做出杀人夺宝的事情来,他其实心软的很。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苏廿甩了甩手,不再纠结于此。这些。陈年旧事什么时候想都无法妨。与其操心别人,还不如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