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五年冬
初冬,大雪纷飞,白雪厚厚堆积,覆满了宫墙,寒风刺骨,甚是炎凉,吹的人剧烈颤抖。
天气变幻莫测,明明昨日还是朗朗晴天温暖和煦,今日却变的冰冷无情、酷寒无比。正如人的表象一般,今日是温雅如玉的君子,明日便会是披着羊皮的野狼。只要时机一对,便会暴露出来。
旭阳宫外,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扑廊檐之下,势要将门帘掀起,衣袂一角翻飞作响,寒意愈发逼人。
只见一女子盘着朝凰髻,身穿珊瑚貂裘,跪在雪中,被大雪无情击打着,她的脸冻的生红,身体忍不住剧烈颤抖着,她本生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但在寒霜的覆盖下,如今已是黯然失色。不似往日那般傲气凛然。
寒冷的雪打的人生疼,但却不及内心的悲痛来的强烈。
她哑着声喊着:“臣妾,求见陛下。”“慕家无罪,请陛下明察。”
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关闭的门,终究是想不通慕家范了什么罪,今日晨起便听言慕家全府入狱,于是再这求情。
旁边的宫女给她撑着伞,“娘娘,回去吧。”苦劝着:“你已经跪了一个早晨了,你万金之躯,本就体弱,这样怎么受的住。”
就在这是,慕南枝眼中泛起了光。
旭阳宫的门打开了,但就一瞬眼里的光便消散了,因为来人却不是他。
只见一名太监撑伞走出来,走到她面前前停下,他苦口婆心道:“娘娘,回去吧,陛下不见。”
慕南枝仍是不死心,丝毫不理会那位常公公,对着门喊道:“慕家无罪,陛下莫听小人谗言……”
见其不听劝,常公公摇摇头,便也只能叹了口气无奈的走了回去,合上了门。
她又是跪了许久,也喊了许久。
也不知多久过后。
旭阳宫的门再次徐徐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衣着华贵,身穿金丝玉溪袍,旁边跟着个小太监。他就是当今圣上。
看到来人,慕南枝猛的起身,许是今日跪的太久,腿一麻,而且已经两日未进食的原因,还未站起,便晕倒在地。
宫女慌忙喊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露清宫内。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指尖微微动了了下,猛的张开眼,心跳的厉害,不知梦到了什么,起身便喊:“我要见陛下!”说完,她难以控制咳嗽着,她拿手帕捂着嘴,竟是咳出了血来。
她脸色一僵,怎么会咳出血来呢?但她现在没时间顾忌其他。
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许是身体过于虚弱。她吃力坐起身,喘着气。但她却挣扎着下床。
旁边的宫女见状,忙的小跑过来,慌忙拦住她。“娘娘不可,眼下你贵体抱恙,实在不能折腾了”。
确实不能再折腾了,她今日已在旭阳宫外跪了那般久,再去身体必然是扛不住的。
“不...不行,慕家绝不会叛国...。”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
她边说边下床榻,“我要当面与陛下对质不然我...”话还未说完,有道声音打断了他。
只见一位身穿藏蓝青服的太监走进来,慕南枝的动作停下了,眼神暗了暗。
太监站在他面前,手上拿着白帛,面上带着笑,却不知深浅。
拿着白帛是打算将她挂死不成?慕南枝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两眼对视。
他给慕南枝行了个礼,后道:“娘娘万福金安。”来人是旭阳宫的福公公。
看着他手上的白帛,慕南枝冷冷轻笑了声,笑声薄弱又淡漠。“福公公这是何意?”
他仍是笑着,但那笑却淡了几分。“慕家叛国,举朝皆知,娘娘应当知道这罪...。”
慕南枝脸上的笑尚未消散 ,低头看着冰凉的地面。手却紧紧抓着被褥。“公公可知有些话不能谣传。”
福公公虽是恭恭敬敬的笑着,但语气却已是充满了无奈,道:“怎么会是谣传呢?南翼举国皆知慕家谋反,昨个儿慕将军与慕公子已被斩下头颅,挂于城墙警示后辈。”他特意加重了慕公子二字。
慕南枝后背一凉,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她身体一软,坐在了地上,拽住福公公的领角。眼里溢着腥红,神色透着紧张。
已不顾所谓的“一国之母,母仪天下。”“你说...说什么?被斩...。”她浑身颤抖着,松开了抓住的衣角,跪倒在地。
转而看身旁的宫女,宫女心虚的低下头,往后退了退。
听及此,它已经了却了来龙去脉,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就她蒙在鼓里,是慕家叛国?自然不是,是有人容不下慕家,找了个罪名给慕家扣上的,慕家忠心耿耿多年,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她似已精疲力竭,散的坐落在地,地面冰凉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 ,但她确是笑了又笑,“哈哈~”“哈...哈哈。”笑得妩媚又凄凉,更多的是疯狂,她心痛不已,喉咙翻涌,哽咽的说不说话来。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她撕心裂肺,却说不出话来,言语哽咽在喉咙处,她门心自问这为什么?
眼角的泪在通红下汹涌澎湃,她进宫多年,从未痛哭过,她不敢让别人抓住弱点,即使再难熬也未掉过一滴泪。
慕夫人当初生下一对龙凤双胎,本是件喜事,但慕家势大,只要没有男儿,便不会招来祸端。
但如若有个男儿定会招来皇室肯定会的耳目,慕父向外宣称自家得一小女。
所以自己的长兄都是被暗中抚养长大的,以致后来也没人发现她长兄的存在,而现如今呢?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迎面走来一个人,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在福公公身旁停下,他身着金丝玉溪袍,腰间挂着枚凌霜玉牌,身后跟着个人,这就是当今圣上裴盛。
福公公与宫女们一同给他行了礼。
他走到瘫坐在地的女子面前,腰间的凌霜玉牌摇晃着,脸上的情绪辨不出喜怒。
慕南枝缓缓抬眼看着玉牌,内心的痛加深,那玉牌是慕家的玉军牌!
慕南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它,“呵...呵呵...”“哈哈...”她皱起眉头。苦笑道:“裴盛,你还真是个伪君子啊...?”慕南枝虚弱的声音微颤。
福公公闻言,这是大不敬之罪,他上前冷哼道:“大胆!娘娘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裴盛扬手表示让他闭言,毕竟今天他来这的目的可不是跟人争口舌,他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向前。
福公公闭口,恭敬退到身后。
“须阳,过来。”裴璟命令道。他身后的男子这才露出身来。
慕南枝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男子,她气的力不从心,真想拿把刀现在就砍了他。
她狠狠蹬着男子,喉咙似有东西在翻涌着,若她当初没有被手下背叛偷袭。现在她应该还是那战无不胜的南翼第一女将。
荣安城人人皆知慕家嫡长女自小一身武义练得出神入化,带兵打仗更是可与慕将军媲美。
可惜的是却被手下在战场上背刺,虽未伤及要害,却不能再拿起刀剑。
以至于仅能在家休养,后来嫁入皇室,受制于人,那一身傲气竟是被消磨殆尽。
而现在那个手下就在他眼前,她却无法将他就地正法。
她狠!她狠!气急攻心,慕南枝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慕南枝杨手擦拭血迹,扫视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手中的血,她冷静的可怕,话语凉飕飕的:“须阳,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在须阳流浪在外,过着孤苦日子的时候,是慕南枝收留他,让他成长为如今模样的,谁曾想是引狼入室。
须阳站在那,环手在胸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俯视着她,冷冷道:
“人各有所志,都想出人头地,我只不过是为自己谋出路而已。”
慕南枝冷冷“哼”了声,喃喃道:“人各有所志……?”
就因各有所志,就忘了培育之恩,反咬一口?她仰头大笑,就因人各有志,一个个的为了权利而背叛。
她低头扫视着这两人,停止了笑声,宫的安静得能听到屋檐上雪落的啪啪声。
她周身散发着清冷,好似又变成了那个稳重洒脱的女将军,有丝威严展露,他们不禁有丝冷意袭身,但只是一瞬,因为他们知道她已经失势。
“要怪就得怪慕家权势太大,”裴盛低下身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身边养头狼可不行,反咬了就不成了。”
慕南枝颤着身子,喃喃道:“因为…势大?……因为势大。”因为势大,她慕家谨慎小心了一辈子,就是怕朝廷忌惮。
国家大义面前,最怕的就是君臣猜忌。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揉捻着手上粘带的血,眼里看不出情绪心里叹道又是一头白眼狼。无力的手啪的一声拍在他脸上。
当初她受伤后回荣安休养,先皇崩逝前留了道圣旨,下旨让她在几位皇子中选一人。
她志不再朝,但也不能推脱,毕竟皇命不可违。谁都知谁娶了慕家女,谁便有可能是未来天定之人。
可是说是选,但是还有的选吗?皇宫中的皇子那时只剩下病中的三皇子裴明和五皇子裴盛,这是让她选吗?这是让她嫁!慕南枝想了想后打算嫁给裴明的,毕竟她俩者都不喜欢,她宁愿做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