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烽慢慢松开手:“其实让我去太子身边,不仅仅是你的意思。”
福嘉意外道:“不是我?那是谁。”
兰烽抿了抿唇:“是陛下。”
福嘉不明白:“那天阿耶也只是顺嘴……”
兰烽摇头:“你是给陛下省事儿了,但是即便你不安排,后面他也自会安排。”
福嘉心中疑虑万分,对兰烽的判断还是有七八分信任的。兰烽却不容质疑地道:“这件事我还没调查清楚,等脉络清楚了,再告诉你。”
他想了想又道:“太子的事,你既然交给我,就要信任我。我受伤的事,你暂时不必问。”
他神色冷清,语气也和缓,福嘉却听出一丝霸道,她不自觉就点了头:“那我帮你上药。”
兰烽想起刚才福嘉被吓得脸色发白,觉得再给她看简直是自找麻烦。
他不让福嘉乱动,随手按住她纤细的手腕,她就动弹不得。
他好像没用多大的力气,福嘉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扎。这感受很新鲜,即便被软禁的时候,她也没尝过被人肌肤相触,用蛮力压制的滋味。
她眨着眼,歪头看他,兰烽也望着她,眼神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福嘉有些心软,他难得这样反客为主,她还挺珍惜的。这也算一种关系和缓的证明吧。
“行了,不闹了,那你自己小心点,不方便就让人帮忙。”
福嘉做了让步,那双手也松开来。
*
在府上歇了几日,围猎眼看着要结束,兰烽腿伤结痂,他便收拾好又回去了。
兰烽走后,福嘉也打算出门。围猎结束那日,会在附近的行宫办一场宴席。规格不算很大,帝后不会到场,仅仅是皇子们拿着围猎的战果较劲。白日里有骑射助兴,晚上还有宣徽院安排教坊的伶人排演剧目。
福嘉特别爱看傀儡戏,就专程跑了一趟孔平章家里,用探望太子的由头,把有同样喜好的孔夫人也一并捎上了。
孔夫人是孔平章续弦的,三十来岁,温柔贤淑,这段时日福嘉常与她走动。
前世她一直有些看不上油滑的孔平章,兼带着,对他这位,年纪能当他女儿的娇妻轻视。没想到太子刚登基,是他竭力辅佐,力排众议,曹皇后要谋害皇族,那些谏官各个脚软时,是他站出来死谏。
孔夫人见福嘉走神,先是拨着车帘看一眼外面:“咱们来的,是不是有点早。”
白禾先行过来,在行宫外候着有一会儿了。她迎上来道:“不早不早,马场那边热闹的不行,宫女和小黄门都跑过去了瞧了。”
福嘉也把脸凑过去:“皇子们那边,现在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白禾道:“几个皇子和随侍们在马场上赛马。孔家五郎君也在。”
福嘉看着孔夫人:“这热闹我们凑吗?”
孔夫人道:“要不不看了吧,都是扬尘,怪难受的。”
孔五郎是个文官,在赛马场上想必难有什么精彩的表现,孔夫人不爱看也是正常。
福嘉合掌:“那我们先去后殿,吃些点心果子,教坊新来了个几个小鬟,让她们唱个小曲儿听听。”
两人喝茶听曲儿,说着家长里短,悠闲地过了个把时辰。白禾小步跑来:“殿下,娘子,那边皇子在比试射箭了。”
福嘉道:“姐姐,这个要不去看看吧,没有扬尘,也好看得懂。”
孔夫人点头应允。
射场上,禁军和随侍已经备好弓箭,等着皇子们过来大展身手。
太子和兰烽一行约四五个人往靶场走去。
因为方才赛马时对方娴熟的表现,太子越发对兰烽不忍直视,好在赛马这东西,不是纯粹比试技术,马匹良劣,赛道熟悉与否,都对胜负影响很大,他也没有输的很明显吧?
太子正在沉思,忽然看见雕花连廊对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大皇子。
他身边也站着三个来伴射的男子,其中一个名叫曹暄亭,是当朝枢密使的嫡长孙,也是大皇子的表哥。
太子看曹家的人,比看这个抢了他姐姐的男人还要不顺眼,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嘴上却是礼貌的:“大哥,曹哥哥,你们来了啊。”
大皇子近来风头正盛,曹家在环庆路与东胡人对上,得了几场胜,曹皇后很是得意。连带着朝中有些流言蜚语,说太子迟早被废。
大皇子春风得意,慈爱地看着弟弟:“四郎也来了,待会儿可要大展身手了。”
太子推辞道:“弟弟骑射向来不行,是来同大哥多学着的。”
两人虚与委蛇,一群伴射便在一旁附和,一时间气氛还有些热闹。
曹暄亭的眼睛,一直盯着太子身侧的兰烽。
兰烽被看着,朝他微一颔首。曹暄亭也反应过来自己眼神稍显不礼貌,温和地道:“阁下莫非就是兰知州的长子。”
兰烽没想着多搭理他,简短地道:“嗯。”
曹暄亭道:“令堂大名久闻了。”
大皇子本在和太子打太极,听见他们说话,也插嘴道:“哟,这不是兰驸马吗?这位是曹暄鹤的哥哥,你们可以叙叙。”
兰烽在袖中的手慢慢握住,他面无表情。曹暄亭听了,也尴尬的退到一旁。
太子却有些坐不住,主动岔开话题:“提他做什么,人都去庆州了。大哥,那我们先过去准备了。”
走前,兰烽回头看了曹暄亭一眼,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
曹暄亭不愧是世家嫡长孙,众人之中,显得气度温和,贵气逼人,比大皇子更招眼。一身玄色长衫,外面却又套着件不晓得什么材质的灰色薄纱,腰间系着软革带,上面还坠着一块水色极佳的白玉禁步,的确是风流倜傥的五陵少年。
兰烽很快转过脸,心中泛着酸。哥哥如此,弟弟想必也不会差。他想起家里那个涎皮赖脸的皮猴子,忽然庆幸。
有表妹这个幌子也是好事,免得日后曹暄鹤回来,他连个台阶都没有。
福嘉陪着孔夫人和一干世家女眷,在二楼的珠帘后面吃茶闲谈。虽说不远处的射场中,不乏自家兄弟小辈。不过这次射箭,没有皇帝重臣观看,自然没必要争个高下,都是意思着图个热闹。
福嘉身份尊贵,坐的位置最好,眼看着太子同兰烽、孔五郎等人过来,便拉着孔夫人道:“你家五郎来了。”
福嘉拨开珠帘,见孔五郎冲楼上打招呼:“三公主,大娘子!”
有女眷吃吃笑道:“这不是兰驸马么。”
兰烽也停下来,看到了珠帘后面的福嘉。
自他们成婚以来,福嘉一向打扮随性,还是头一回见她装扮的如此……明艳动人。一众官娘子中,福嘉头戴珠钗,眉心还画着一枚朱砂色的花钿。
孔夫人在一旁吃瓜:“驸马当真是俊朗人才,我瞧着他看你的眼神,你们二人平日里,一定蜜里调油。”
面对贵妇人们的调侃,福嘉也不解释,大大方方冲兰烽嫣然一笑。
兰烽喉中苦涩,步子随着太子往前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射场上时间过得慢,女眷们看了片刻,嫌枯燥,又喊了两个伶人说书,听的津津有味。婢女们三不五时地上来汇报战况,说是太子那边略胜一筹,但胜的也不多。
结束的时候,白禾来说,兰驸马中的最多,曹暄亭次之,两人差了十来箭。
福嘉在府中早就见识过兰烽射箭,几乎是百发百中,且百米开外,看不清的东西,他也能凭感觉射中。
而曹暄亭是个文官,至多是个花架子。显然兰烽拿捏着分寸,满而不溢。
她心里暗叹,让孔夫人先去宫宴,自己避开众人去寻太子。
平章是个官职名(同门下平章事)的缩写≈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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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