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问题吗?”蔚筠溪明知故问,脸上挂着散漫的笑,瞧着又是传闻中的那位草包纨绔了,眉眼间尽是游戏人间的懒意。
这是她惯用的表情,她不高兴了。
“若是东窗事发那水匪攀咬大人该怎么办?”裴瑾瑜义正言辞道,用着最忠贞不屈的姿态说着最谄媚的话,“大人您这般宅心仁厚,还放了他们一马,要是这群水匪不识好歹,那大人您可就危险了!”
蔚筠溪没说话,只是用着意味不明的视线凝视了裴瑾瑜好一会,看得裴瑾瑜眼神止不住地发飘。
倏地,蔚筠溪抬手捏住了裴瑾瑜的下巴,视线更加炽热,哼笑道:“没想到裴公子的嘴竟是这般巧。”
冒着触怒她的风险,去问一个与他本身利益毫不相干的事情,偏还能将话圆回来。
说他耿介吧,偏他又谄媚,说他阿谀吧,偏他为的又不是自己。
蔚筠溪上辈子也算见过不少对她有所求的,都是些佞臣。
只不过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种能屈能伸的裹着佞臣皮的君子。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你要不跟了我,如何?”蔚筠溪思忖着,捏着裴瑾瑜的下巴细细端详着,眼底是难得的认真,“月银三百两,吃穿用度皆由我负责,好好考虑一下。”
跟了她?
裴瑾瑜脸色爆红,什么什么叫跟了她?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抬头看向蔚筠溪,正对上蔚筠溪的眸子,平静冷漠,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兴味。
裴瑾瑜发红发烫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他试图理智地思考利弊。
一两银子够寻常人家一年嚼用了,蔚筠溪光月银就给三百两,属实是大方中的大方了。更何况,她还包吃住!
大启风气其实颇为开放,女户户主纳妾的不在少数,只是当今女子主流还是三从四德。
裴瑾瑜虽知道能成为钦差的女子绝不会如普通女子那般,却未曾料到这位能直言包养他。
她喜欢他什么呢?是脸吗?
裴瑾瑜应当感到屈辱的,他本应该。
裴瑾瑜的出神只在一瞬,随即理智回笼。
“在下······”裴瑾瑜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蔚筠溪打断。
“不必急着回答,”蔚筠溪竖起一根手指贴在裴瑾瑜唇上,眉眼含笑,“我还有很多时间,何况,你父亲的案子或许我也能帮上些忙。”
语气轻柔却暗藏着势在必得。
她在不断加码。
喜欢,就努力得到。
得不到只可能是砝码不够。
“小姐,周宁来了。”阿竹耳朵微动,轻轻提醒道。
裴瑾瑜迅速拉开距离,脸颊泛红,蔚筠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有些可惜,只不过这份可惜很快便消失了。
因为麻烦来了。
“蔚筠溪你瞒了我什么?”周宁人还没到,她身上那股极重的血腥味便已经传了过来,脸上、身上俱是伤,单手拎着刀,杀气腾腾地往她这来,还未近身便被蔚筠溪的人拦住。
船舷上的混战方才才结束,那群水匪虽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但都是些好手,与他们缠斗破费功夫。结果,当她带着人火急火燎准备来救蔚筠溪的时候,她看见那群本该大开杀戒的水匪在搬货。
监工的还是蔚筠溪的人。
这下子,只要周宁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蔚筠溪瞒了她事。
周宁本来脾气就不好,当下就炸了。
这才出现了现在的情景。
“你确定要我在这说?”蔚筠溪挑眉笑着,带着独属于世家子的轻慢冷淡。
世家子做派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很有效地唬住人,只是这招对周宁没用。她是做脏活的,杀过的人足够堆成一座小山,其中世家子不在少数。
更何况她也是世家子出身,晏家虽比不得蔚家得圣心,但真要比起底蕴来说不得甩蔚家几条街。
只是蔚筠溪到底是周宁明面上的上司,她现在还不知道蔚筠溪到底瞒了她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对。
周宁到底给了蔚筠溪这个面子,捏着鼻子跟着蔚筠溪走了。
而蔚筠溪也不负周宁所望,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让周宁脸色大变:“他们准备谋反。”
“蔚筠溪,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周宁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横竖都已经得罪蔚筠溪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了,“你要是敢耍老娘,就算你是蔚相的女儿,我也不会手软。”
“你以为这艘船运的是什么?”蔚筠溪哼笑着,也不等周宁反应直接揭晓答案,“是火药,一船舱的火药,你觉得,他们运过多少次了?”
“那我看见的······”周宁拧眉,又要炸了,“你将火药给他们了?!你疯了!?”
“火药已经全都浸水,燃不起来的。”蔚筠溪笑睨了周宁一眼,“你以为我会将火药完好无损地交给他们?”
“但,那么短的时间······”周宁猛地想到什么,“那些水匪是你的人?”
“不,只是同他们现在的首领做了笔交易。”蔚筠溪垂着眸子,嘴角上扬。
虽然,那位现首领并不上很想与她做这笔交易。
周宁没说什么要是那水匪首领违约怎么办,既然蔚筠溪敢这么做,那她就该担起失责的责罚。
只是······
这艘船的主人是谁?和背后之人有什么关系?是同伙还是就是这幕后之人?这船运单子谁批的?经手的人都有谁?
这些都要查。
周宁拧得眉毛都要打节了。
“跟船主人没关系,你可以从经手人那边开始查。”蔚筠溪点她。
“为什么?”
“因为这艘船是我家的,是我娘买的,我娘去世后就到了我手里,”蔚筠溪端着茶杯垂眸看着茶水泛起的涟漪,“我很久没管这艘船了,一直是我家管事在管。”
“管事呢?”周宁问她。
“死了。”
“你个废物!”周宁张口就骂。
“我已经拿到口供了。”
“咳咳——”周宁哼哼唧唧,“能给我看吗?”
“不给。”
“求你。”周宁能屈能伸。
“大点声。”蔚筠溪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使,再说一遍?”
“求你——”
“阿竹,拿给她。”蔚筠溪示意道。
她没打算瞒着周宁这事。
一来是因为这事本就与她有关,再怎么遮掩也遮不过去,倒不如直接告诉她,二来就是她现在与周宁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宁知道该怎么做。
周宁拿到那张口供就准备走人,临了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过头来。
“你怎么让那些百姓都安分待在自己房间不乱跑的?”她问蔚筠溪。
蔚筠溪眸子里带了点笑意:“你知道吗,这片水域死过很多人,他们大部分都是被水匪杀的。这里荒芜人烟,又是在水上。”
“那些孤魂野鬼就会趁着晚上出来活动,今晚又是极寒之夜,那些死在这片水域人,他们会跟着今天晚上出来的人一起回房间,然后将活人杀掉,他们会取而代之。”
“哈哈,”周宁干笑两声,不自觉揉了揉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突然就觉得今晚有点冷了,“是,是吗?还有这种事啊?······真的假的?”
蔚筠溪微微皱着眉,看起来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我曾在我爹的藏书中见过。”
“那我便先走了。”周宁莫名觉得今晚的蔚筠溪有些瘆人了,脸色也有些白得过分了,她默默退后两步。
“别急着走啊,周宁。”蔚筠溪拉住周宁的手。
平素爱洁的人,此刻竟不顾周宁的满身血污,猛地凑了上来,将周宁吓得够呛,慌忙甩开蔚筠溪的手,拔腿就跑,浑然忘了,房间内除了她与蔚筠溪还有个阿竹。
“真是不经逗。”蔚筠溪言笑晏晏。
上辈子她就发现周宁虽号称“鬼见愁”,但分外怕鬼。
“小姐,擦擦。”阿竹递给蔚筠溪手帕。
蔚筠溪接过,正擦着忽然听见阿竹的声音:“小姐,需要我弄死他吗?还是把他绑到小姐床上?”
“噗,”蔚筠溪扶着阿竹肩膀,没忍住笑出声,笑够了才开口道,“不必了,那样太麻烦了,我其实更喜欢你情我愿。”
“好吧。”阿竹素来平静的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惋惜。
裴瑾瑜并不知道他差点就在见阎王和被强取豪夺中二选一了,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尽是方才蔚筠溪的话。
跟了她······
若是裴瑾瑜理智一些,他就该答应蔚筠溪的提议,不论是因着蔚筠溪的钱,还是她能给他的帮助,做不到也该直截了当地拒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忸怩作态。
只是在他过去十八年中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
裴瑾瑜试图分析蔚筠溪的企图,但他无论怎么分析,得出的结论也只有:蔚筠溪这是见色起意了!
不知为何,裴瑾瑜脑子里尽是蔚筠溪这句话时眸子里的认真,而不是蔚筠溪能帮他为父亲翻案。
裴瑾瑜难得地有些辗转反侧。
对蔚筠溪来说,他或许只是寻常生活中的调味剂,等她对他的兴趣结束了,他见识过富贵与权势之后的他又该何去何从?
裴瑾瑜的答案从始至终只能有一个:不能。
更何况,父亲的情况还未可知,他怎能耽于私情?
看看小作者吧[奶茶]
今日份小剧场:
溪宝:我想包养你,开个价吧。
瑾瑜:不!不行!
日后的瑾瑜:大人想要什么都可以~
极寒之夜什么的是溪宝编出来吓周宁宁的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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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