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先皇的薨毙,整个皇宫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内务府不仅要准备先皇的葬礼,同时还要准备皇后生子等等大事。
短时间内换了皇帝,朝廷里人心惶惶,更遑论边关敌军压境,卫国可谓是内忧外患。
就在这样乱糟糟的关头,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卫明允,不管不顾,丢下一切,再次失踪了。
据锦衣卫的消息,卫明允情系南宫婉儿,抛弃所有,同她再次私奔。
听闻这个消息的朝廷炸了锅,慈宁宫的文太后捂着胸,当即晕了过去。
从慈宁宫里,隐约传出佛香。宫中很是安静,下人轻巧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怀有身孕久未出门的苏楚楚坐在外殿的木椅上,旁边的木桌上放着纹丝未动的热茶和糕点。
“杨嬷嬷,太后如何了?”苏楚楚挺直腰背,端坐在位置上,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有点骄矜自持的世家女子。
被叫做杨嬷嬷的中年侍女先行一礼,将打量与审视藏在内心,板着脸说:“多谢皇后挂怀,太后醒了,想见您,请皇后随我来。”
掀开门帘,更加浓郁的佛香扑面而来。
翠竹扶着苏楚楚小心翼翼走进内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文太后。
苏楚楚抓着翠竹的手,刚想行礼,就听到了文太后的声音。
“皇后有孕,不必多礼。”文太后不过三十余岁,很是年轻,就连声音都清脆悦耳,若不是平日里刻意打扮的成熟,本人极为温婉。
文太后低垂着眉眼,很是面善,面上不见一丝棱角。
此刻在屋子佛香的衬托下,犹如悲天悯人的玉面佛女。
苏楚楚福了福身:“多谢太后体恤,不知母后身体可好些?”
文太后拿着白手帕,捂住不断咳嗽的嘴,朝着急看过来的杨嬷嬷摆了摆手:“不碍事,都是老毛病了。”
“母后要多保重身体。”苏楚楚真心劝道。
文太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苏楚楚小腹上:“皇后才更应该保重身体……先皇刚薨,皇帝整天不知所踪,朝堂一片混乱,后宫也不成样子,真是让皇后受苦了。”
“母后说得哪里话。”苏楚楚连忙说,“蒙母后体恤,掌管后宫,还免了儿臣的请安,儿臣才能安心养胎……若是说劳累,母后才是最累的人……”
她话说得真诚,文太后也听得舒心。
文太后习惯性皱起的眉头微微散开,含着笑意打量着苏楚楚:“早就听说皇后是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一见,不光人美,这性子也是顶顶好。”
“多谢母后夸赞。”苏楚楚不好意思地避开文太后的目光,眼睫微垂。
文太后向苏楚楚招手,示意她上前来。苏楚楚从善如流,坐在床边,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
“孩子,苦了你了。”文太后将自己手腕上的翠绿手镯褪到苏楚楚手上,慈祥地看着苏楚楚,“安心过日子,你怀的可是卫国未来的皇帝,你就是未来的皇太后,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胡思乱想。”
苏楚楚万分感动,手上同文太后推拒:“母后,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儿臣不能收……”
“给你,你就拿着。”文太后端起架子,肃着脸,假装不高兴的样子,这才让苏楚楚千恩万谢地手下手镯。
她拍着苏楚楚的手背,眼中少有地闪过寒光:“我听定荣念叨了两句,如今朝堂局势不稳,若有奸人威逼,或者遇到棘手的事,皇后尽可来慈宁宫,哀家一定会为你做主。”
文家出了三位丞相,一位太后,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底蕴深厚。卫国建立以来二百多年,大半时间都由文家牢牢把持着文官势力。
文家就像颗粗壮的古树,庞大的根系深深扎根在卫国这片土壤中。
文定荣文丞相是文太后的侄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人之间消息自然传得灵通,因而文太后知道苏楚楚与林靖远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苏楚楚忙不殊点头应下,眼中隐有泪花。
“好孩子。”文太后力有不逮,旁边的杨嬷嬷立马上前,将苏楚楚一行人送出了慈宁宫。
一切都乱糟糟的,就连路上看到的内侍都忙得脚不沾地,整个皇宫弥漫着紧张急迫的气息。
苏楚楚再次拐弯后,见到了正在杀人的林靖远。
此时的林靖远比初见时更加锋芒毕露,像把出鞘的利刃,气势冲天,目无下尘。
长刀带血,被他用食指抹去,眉目如冬日冰面。他沉着脸,收刀归鞘。
刚才还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捂着脖子,脖子上的伤口流出大量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他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风声,随后轰然倒地。
周围跪了一圈儿人,皆低着头,讷讷不敢言。
“拖下去,收拾干净。”林靖远将手上的鲜血抹在旁边的下人身上,看样子,还有点享受众人畏惧的神色。
他面容像是不化的坚冰,如他这个人一样。转身之际,他见到了苏楚楚,一瞬间的目光像是找到了最合心的玩具。
他脸上的表情软化,嘴角竟然带上了点玩味的笑意:“这不是尊贵的皇后娘娘?”
在他周身,下人们只敢弯腰,打扫现场,连头都不敢抬。
周围经过的下人们俱是目不斜视,步履匆匆。
苏楚楚全当没有听到林靖远阴阳怪气的话,仍是好脾气地同林靖远打了招呼。
“娘娘这是刚从慈宁宫出来?”林靖远带着满身血腥气,朝苏楚楚走来,打量过她的来路后,漫不经心地同苏楚楚搭话。
他走到苏楚楚面前,挡住了路。
苏楚楚只好停下脚步,温和搭话:“是,太后气急攻心,身子不爽利,作为儿臣,理当过去问候。”
“瞧瞧,多么明事理的皇后,娘娘虽是个不受皇帝宠爱的可怜人,却是卫国国民心中最好的娘子和儿媳,毕竟谁家都想要一个像娘娘一样,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好女娘。”
“怪不得如今朝堂内外对娘娘是一片赞誉。”
林靖远故意用话刺激苏楚楚,想要打破她如今温婉的假面,让她在自己面前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而苏楚楚置之一笑。
“林督公说笑了。”苏楚楚摸了摸小腹,“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女子应当做的事情。”
林靖远倏然凑近苏楚楚,眼睛紧紧盯着她,语气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娘娘如此作态,竟让我一时忘了先皇和陛下的死因。”
苏楚楚因他浑身的血腥气,胃里翻江倒海,止不住地想要干呕,脸色渐渐苍白,红了眼眶。
正当林靖远还想说些什么刺激她时,突然从旁传来一声爆喝。
“林督公!”
不远处,穿着一身白衣,衣袖飘飘的文定荣目露怒火,大步流星地朝这里走过来。几乎眨眼间,就走到了苏楚楚面前。
他看都不看苏楚楚,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则同林靖远对上,就像是如今卫国的形势一般。
自从林靖远一朝得势后,苏家愈发低调,就连宫中的苏楚楚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理所当然地,林靖远与权势滔天的文家时常发生冲突。
在苏家当缩头乌龟的情况下,嚣张的林靖远根本不把文家放在眼里,更遑论文定荣。
他讥讽地看着文定荣,手指摩挲着沾血的刀柄:“呦,这不是文丞相?丞相身为外男,怎可在皇宫中自由行走,不知丞相可知罪?”
“若要治我的罪,督公岂不是要被杀头?”文定荣气急反笑,目光扫过青石板上的血迹,反唇相讥,“督公擅自佩戴刀剑入宫已是大罪,如今居然敢在宫中杀人,简直罪无可赦!”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十分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胆小的翠竹咬牙候在苏楚楚身旁,没有后退一步。
林靖远神情戏谑,漫不经心道:“哦,我犯了这么大的罪,不如带着文丞相一起死?”
“你!”端方君子始终说不过不要命的人,文定荣气得脸都红了。
“文相,你与皇后之间如此亲密,是否应该罪加一等?”林靖远眼中翻滚的占有欲和阴暗疯狂令人心惊,他长刀在手,刀尖直指文定荣,杀气冲天,“我送文相一句衷告,多管闲事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文定荣气笑了,额头青筋暴起,迎着林靖远的刀尖向前。
他被苏楚楚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同时理智尚存的林靖远抽刀后退。
锋利的刀尖划破了文定荣胸前的衣服,场面惊心动魄。
“林督公,文相。”苏楚楚向前,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神色丝毫不乱。她先是看向林靖远,姿态动人:“出事以来,林督公竭尽心力,堪堪稳住朝中局面,谁不说一句督公处事公允,劳苦功高……许是最近事务繁忙,林督公久未休息,心火旺盛也能理解。”
林靖远慢慢放下手中的刀。
苏楚楚看向文定荣:“刚才我身体多有不适,多谢文相出手相助,不胜感激。”
她白着一张小脸,朝文定荣福了福身,拉着翠竹的手,强撑着一口气,同两个男人道了别。
目送苏楚楚离开后,林靖远和文定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朱红走廊里,两人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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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不受宠的太子妃(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