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自是要等开了春,过了花朝节再去。
沈元锦最是受不得冻,可不敢大冷天的跑到大觉寺去。
这到了花朝节,首要的自然是流觞诗会。早先沈元锦到勇毅侯府的时候,还邀容兰一块儿去,这日子将近,沈元锦怕容兰忘了,还特地派人到勇毅侯府给容兰带了话。
因着先前沈淑锦一事,沈元锦想着出门要不要将沈淑锦带上。
原本自家的姐妹,一个人出去参加诗会了,不能留着另一个在家里。可沈淑锦比沈元锦还要小两岁,沈元锦还怕带出门把人给弄丢了。
这倒是得问问沈父,瞧瞧沈父是如何说的,沈元锦可不敢自作主张。
问过沈父之后,沈父也觉得沈元锦带着沈淑锦一个小孩子出去不大妥当,便让沈淑锦留在家里。
柳偏房原本还不高兴,到书房去大闹了一场,结果却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沈淑锦倒是没放在心上,她自个本来也不爱到这种地方去,去了一个人在旁边吃点心,只有沈元锦和容兰会到她身边来与她说说话。有些宴席,庶女是去不得的,便是家里主母姐姐愿意带着,到了那边还是与那些嫡女格格不入,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一个庶女,沈淑锦何必去自讨没趣。
为着这事,沈元锦还特地到沈淑锦屋里瞧了瞧,见对方并没有放在心上,方才放下心来。
到了花朝节那日,沈元锦上了自家的马车,到勇毅侯府去接容兰,两个人坐一辆马车,一块儿到流觞诗会上去。
这流觞诗会设在齐国府里边,因着那齐国公世子最爱饮酒吟诗,恰逢花朝节,便想着将京中少爷姑娘们都聚到府上一块儿吟诗作对。以往这些诗会都会请几位燕京有名的才子,今年可不一样,齐国公世子觉得自个的诗会要比旁人办得体面,便亲自到陆府去请了陆阁老。
王首辅的诗不怎么样,当初科举的名次也不高。可陆阁老不同,他当年可是名动北直隶的探花郎。
不过请陆阁老来,更多是满足那些个才子们见到当年闻名北直隶的陆探花。而对姑娘们来说,虽说陆阁老生得俊俏,且还年轻,但他们却是半分不想与陆阁老沾上一星半点关系。
当年有位大师一瞧见陆秋书,便说这人命犯孤鸾,谁给他当大娘子谁就要倒霉!
原本中了探花,燕京是许多人家都想问问陆家可有结为亲家的意思,可这些个人还没上门呢,便听说了这事。许多人家一听说这事,可是避得老远,万分不想与陆秋书有半分牵扯。
那大师这么说陆秋书,他倒也没生气,还乐得欢,觉得再没有小姑娘往他身上扔花了。
前世流觞诗会的时候,沈元锦是一个人来的,那时候她跟容兰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好,记得那会儿容兰还闹着小脾气,她也不知道想办法与表妹重归于好,便一直这么僵着。因着一个人来,那时候燕京对她的传言很是不好,世家贵女们面上笑呵呵,但眼中多少还是带了一丝鄙夷,更有甚者还拿她被退婚一事出来闲扯,惹得那时候的沈元锦好是不高兴。
憋屈得很,便一个人跑到僻静处,没想竟是失足落了水。
记得那次书画被她遣去换新的手炉来,刚走开没多久,沈元锦便落了水。那次她是真不知道谁救了她,后来韦景焕说是自己,可现在的沈元锦可不相信。
即便真的是韦景焕救的自己,依照前世他派人追杀自己,再假惺惺来救人的事,想来这次也是有所预谋。
人一旦犯了这样的错,后面再有这种事情,旁人也会第一个想到她。
不过这样对韦景焕来说未免不公平,沈元锦摇了摇头,没再多想。
这回的流觞诗会其实颇为无趣,沈元锦陪着容兰,并未与众人一块儿去吟诗作对,只与容兰在齐国府的花园里逛着,感叹齐国公夫人对花草的热爱。
至于陆秋书作了首诗惊艳四座,因着沈元锦和容兰没到那边去,倒是不知道作了什么诗。
从齐国府回家去,到了夜里用饭的时候,却是又听说勇毅侯府送信来了,顺带捎了不少东西,说是给沈元锦的。
这会儿正在老太太屋里,沈父、沈修远和甄海云等人都在,一听还打趣着说侯夫人疼惜这个外孙女,三天两头送东西。
“外祖母垂怜,疼惜元锦,是元锦的福分。”沈元锦笑笑,心底想起上次那封信的不对劲来,不禁有些怀疑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勇毅侯府来的。
“是,改日你可得上门去好好谢谢你外祖母。”沈父点点头,看着沈元锦道。
老太太也是赞同,一旁的沈修远有些酸溜溜地说:“外祖母怎么没给我也捎一份,明明从前都……”
“吃你的饭,多大人了,还跟妹妹计较这个。”甄海云笑着用手肘推了沈修远一下。
沈修远也不是真的嫉妒,不过是开开玩笑,自然是笑了笑便没再说下去。
可这话却是提醒了沈元锦,因着还有沈修远这个外孙,勇毅侯府每回送东西都会给两人都带一份。虽说大多数时候疼沈元锦多一些,但是断然没有忘掉沈修远这个外孙的。
“南南怎么了?”老太太瞧见沈元锦的异样,问。
沈元锦摇摇头,笑道:“孙女这想着,侯府送来这么多东西,该是拿一些来孝敬祖母和父亲才是。”
“你外祖母给你的,你就留着,不必特地拿到寿安堂来。”老太太摇摇头,拒绝了沈元锦的好意。
“那也该挑上一些最好的给大哥哥和二妹妹。”沈元锦说着,看着身旁的沈淑锦,道:“上回侯府送了一个镂空雕花香囊,我瞧着二妹妹最爱这些小玩意,待会用完饭你与我一同到院里取。”
听到有好东西,沈淑锦点点头,咯咯地笑着,道:“谢谢大姐姐!”
柳偏房见二人如此要好,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用筷子扒饭的手都顿了一下。
沈父瞥见柳偏房的异样,瞪了她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用过饭后,沈元锦将库里的镂空雕花香囊找出来送给沈淑锦,方才打开勇毅侯府送来的信。
“姑娘,这回还是世子写的信吗?你说这回会不会换成兰姐儿写信给姑娘了,若是兰姐儿想是要约姑娘出去玩呢!”书画在一旁为沈元锦磨墨,好让她看完信之后能写回信。
沈元锦点点头,又摇摇头,蹙眉道:“不知道。这字迹不像兰姐儿的,也不像舅舅的。”
“那会不会是世子夫人的?”书画也皱起眉来,歪过头试探着说。
沈元锦摇摇头,将信放到一旁去,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回信。
“姑娘既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还要写回信?”书画有些不解。
“能以勇毅侯府的名义送来,还指明了是给我的,那定然是与侯府交情甚深,与我也是认识的人。对方这字里行间就是以舅舅这种长辈的口吻写的,我就当他是舅舅写回信好了,且看看他想做什么。”沈元锦随意写了几句,晾干之后方才递给书画。
书画自是不会看主子写的信,拿了信便好好收起来,嘴上说着:“天色太晚了,明儿奴婢再拿到门房那儿,让小厮替姑娘送到侯府去。”
“好。”沈元锦点点头,没再理会此事。
这之后,这以勇毅侯府的名义送来的信,还是每隔几日就会送到沈元锦手上。
因着是以勇毅侯府的名义,沈父等人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当是侯夫人或是容兰这些女眷写信给沈元锦。
这样的日子,便持续到了开春之后,天气渐渐转暖。
是阳春三月,桃花也开了。
各家接连办起了桃花宴,请了各家姑娘少爷,想叫夫人们瞧瞧有没有合心意的,到时候散了宴便商量商量上门提亲。
沈元锦不大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宴席,便收拾了东西,打算到大觉寺去。
勇毅侯世子夫人和容兰这个时候早就回家去了,沈元锦也没打算叫上容兰,让她跑两趟大觉寺,便决定自个一个人去。
沈淑锦对礼佛是兴致缺缺,便是柳偏房闹脾气,强硬地要她去请求沈元锦带上她,沈淑锦也是不为所动。
沈父倒是无所谓沈元锦带不带沈淑锦,他倒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让沈淑锦礼佛还不如让她在家做女红。
倒是老太太听说沈元锦要礼佛去,乐呵呵地说好,还夸了沈元锦几句。
沈元锦出门的那日,她的马车前脚刚走,柳偏房的马车后脚也跟着离开。这事沈元锦从书画嘴里听说了,却是没放在心上,只当柳偏房只是刚好要出门。
“姑娘,那偏房是个妖的,你也不小心着点。”书画夸张地瞪着眼,做出一副鬼怪的模样,想让沈元锦注意到自己的话。
可沈元锦摇摇头,皱着眉问:“咱们此番出门,只为上大觉寺添添香油,上个香,又不做什么坏事,怕她做什么。”
“谁知道她是不是来趁机抓咱们错处的,姑娘可千万小心。”书画听了沈元锦的话,脸上倒是没那么警惕了。
沈元锦本就没打算做什么坏事,是半点不怕柳偏房跟不跟的,何况据书画所说,柳偏房的马车半路便改道往别处去了,瞧那方向是要去买胭脂水粉的,也不是到大觉寺去的模样。
原本一切都很是平常,可沈元锦没想到的是,她会在大觉寺遇到陆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