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自称我老公吗?我打你一下也没关系吧?”
陈言笑得温柔,像极了炎炎烈日的一缕微风,盛凌晃了神,直愣愣地看着他,呆呆地凑到跟前,矮了矮身:“好了。”
陈言听到那声从自己面前传来,勾了勾嘴角,好心情地嗤笑一声,抬起右手,以腕带掌,轻飘飘地挥了一下。
不疼,软绵绵的,手心好软。盛凌怔怔地愣在原地,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了。
“陈言,陈言,”警车上,盛凌食髓知味,硬是缠着陈言再打一下,“再打一下好不好,再打一下。”
陈言咬碎了一颗糖,满嘴甜腻,车里放着喧闹的曲声,陈言将声音隐在音乐里:“闭嘴,吵死了。”
“那你再打我一下嘛,再打一下我就闭嘴,”这要求听着很贱,但盛凌也知道疼自己,“轻轻的,像刚刚在厕所那样,轻轻地来一下就好。”
“神经。”陈言又低骂了一句。
得不到爱抚,盛凌心里刺挠得很,没脸没皮地撒着娇:“陈言……言言,宝贝,求求你啦~就一下嘛~”
真是鬼不要脸天下无敌,陈言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只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比这更荒谬且无语的事了。
耳旁的盛凌还在不停地叨叨,指尖忽地一凉,像是被人吻了一下,陈言一把抽开手,揣进口袋里。
忽然,前头的民警在激昂的歌声里随意地提起一嘴:“其实那个顾红英的包里面,根本就没有钱,她是去银行存款的。”
“刘道成就是送到医院去了,也没有用。”
聒噪的鬼声静了一瞬,陈言望着街景,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言向车内的民警道了声谢,转身向一片黑暗之中走去。小区的路灯两日前就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总线路出了问题,整条道都是漆黑一片。
狭长而幽深的小道被树影遮了大半,只从中影影绰绰地露出点点明月清辉。
陈言朝着最里面那栋楼走去,心里觉得一丝古怪,吵闹了一路的鬼,怎么偏偏到了这时候反倒安静了?但他没做多想,只当他舌头打结了。
陈言顺着小道一路向前,安静的通径里只听得自己的脚步声“哒哒”作响。
“唰!”
倏地,身后刮起了一阵突兀的风,像是什么人从身后疾驰而过,陈言滞住了呼吸,凝神倾听,却没听见任何人的脚步声。
奇怪,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出现幻觉了?陈言皱了下眉,加快脚步。
“呼——”一道既轻且近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陈言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砰砰”急促,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拔起两条腿冲进了单元楼里。
“哈……”陈言把身体紧紧地贴在墙上,双手捂着心口,急急地喘了两口气,松懈下来的双腿泛着肌肉的酸痛。
好一会儿,陈言缓了过来,心想着又是那只该死的鬼在作乱,咬着牙,愤愤地抬起拳头,往墙上猛砸了一下,厉声道:“出来!”
没有回答,耳边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陈言蹙着眉,却忽然发现他连那只鬼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算了。陈言做了次深呼吸,按下电梯开关。
失重感从头顶压下,陈言靠在电梯内壁,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嗯?怎么停了?十层这么快吗?
五层?我没按五层——
下一秒,陈言眼睁睁地看着每一层的按钮都被亮起,然后,门关上了。
“出来!不许闹了!”陈言颤抖着声音,胸口再次剧烈跳动。
安静,只有安静。
六层,电梯门再次打开,陈言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夺门而出,将每一个声控灯都唤醒,一路跑上了十楼。
“砰!”房门被暴力摔上。
“对不起!对不起言言!”盛凌早在他跑出电梯门的一刻就慌了,手忙脚乱地跟上,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滚!”陈言气得眼睛都红了。
盛凌一眼看到了他红彤彤的眼眶,顿时吓得方寸大乱,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哭了。
哪怕陈言看不到,盛凌还是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颤抖着双手去捧陈言的手腕,被毫不留情地甩开后,就只能低着头,结结巴巴又颠三倒四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我是故意的,但是我——”
“滚。”陈言冷静了一些,眼神锋利得如一柄利剑,瞬间刺穿了盛凌的心脏。
盛凌只觉得呼吸一滞,心跳好像也停了下来。真奇怪,自己不是已经是鬼了吗,怎么还会有心跳。
“对不起……”盛凌很内疚,他真没想过把陈言吓成这样,他只是觉得好玩,想玩一下而已。
可是,他就是做错了事,而且什么也弥补不了,只能不断地重复这苍白的道歉:“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陈言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他,自顾自地拧开水龙头洗漱。
“陈言……”
“闭嘴。”
盛凌不再说话,愧疚如同海啸涌起,瞬间将他溺毙。
陈言已经换好了睡衣,仰躺上床。
盛凌可怜兮兮地缩在床脚下,抱着膝盖,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
他也许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搞砸了一切……
“那个鬼。”
哪个鬼?这房间里可就我一只鬼啊,言言是在叫我吗?盛凌顿时又扬起了希望:“我在!”
陈言头都不抬一下,放了手机,把身子缩进被窝里,闷闷的声音吩咐他:“把灯关了。”
言言叫我关灯!他叫我关灯!他原谅我了!他喜欢我!
盛凌屁颠颠地跑去关了灯,有点费劲,但也顺利完成了。
嘿嘿,言言原谅我了,他喜欢我。盛凌觉得,他要是有一条尾巴,现在肯定摇上天了。
“嘻嘻。”盛凌没留神,一不小心发出了声音,陈言不耐地“啧”了一声。
盛凌顿时反应过来,慌忙捂住了嘴。静了一会儿,盛凌凑近陈言,低声道:“你可以打我一下吗?”
陈言拧了下眉,如他所愿。
盛凌一脸幸福地捧着脸,心里高傲地想着:让他打我他就打我,我男朋友果然爱我,我才是一家之主!
如此想着,盛凌一脸甜蜜地侧身躺下,一把揽住陈言。
“滚下去。”
……哦。盛凌圆润地滚下去了。
一晃几天过去,这几天里,盛凌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变着法儿地哄陈言开心,想尽一切办法修复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
当然,盛凌不这么想。盛凌觉得,他只是哄对象开心而已,让自己的小男朋友高兴,这是他毕生的使命!
“宝宝,我们今天去哪啊?”盛凌看着陈言换衣服,伸手帮他拿了双袜子出来。
经过几天的相处,陈言已经对他毫无边界感的称呼习以为常了,也懒得一遍遍去纠正,反正也只有自己听得见。
“去见一个朋友。”陈言接过那双悬在半空的袜子。
“哪个朋友啊?我认识吗?”
陈言勾唇一笑,仿佛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你怎么可能会认识,都说了是我的朋友。”
“噢,”盛凌有些酸酸地问,“那你会把我介绍给他吗?”
“别闹,我怎么介绍你?说你是鬼?”陈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声,“别把人吓坏了。”
“说我是你老公啊。”盛凌理所当然道。
陈言瞥了他一眼,凉凉道:“跟别人说我有个鬼老公?这好像更瘆人吧,何况,”陈言话锋一转,高声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你别乱说。”
盛凌急了,这都好几天了,陈言就是不肯相信他!
“我真的是!我没有骗你!”
“哦,结婚证我看看。”陈言换好了鞋,抓起手机往外走。
“我……”盛凌语塞,为难道,“你知道的,我们国家还没允许同性恋婚姻合法……”
“嗯哼,所以没有结婚证,你不是我老公。”陈言轻飘飘地下了论断。
“我是。”盛凌瘪起嘴来,沮丧着脸,他们本来是要领证的,在明年,瑞典。
——
“陈言!”商场里,一道略显生硬的男声响起。
“林步!”陈言一眼就看到了他,小跑着上前,一脸欣喜道,“好久不见,你的发音真是越来越好了。”
唤作林步的,就是陈言那位自幼结识的聋人发小。
林步看着陈言笑,摆摆手,打起手语:“没有,只是叫你的名字会顺畅一点,说其他话还是很困难。”
陈言一笑,也跟着比划手语交流。
俩人似乎是聊起了天,然而四只手掌动作变得飞快,盛凌看得眼花缭乱,却一句也没看懂。
直到了最后,林步似是想起什么,食指先点了一下自己,然后掌心向下画圈,随后伸出食指与中指,微微分开,向嘴边拨动。
这句盛凌看懂了,“我们”、“吃饭”,意思是:我们去吃饭吧。他俩的对话经常省略多余字词,只留下关键信息。
“你可不可以说句话啊?”盛凌跟着飘过去,趁机在陈言耳边嘟囔着,“你们是聊嗨了,我可是一句都看不懂。”
陈言瞥了眼林步的助听器,低声道:“我们聊天为什么要你看懂?”
“可是我很无聊嘛,你们打得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楚。”盛凌有点抱怨地说。
陈言笑了笑,反问道:“我打慢了你就能看懂了?”
提起这个,盛凌来精神了,挺胸抬头,气宇轩昂道:“那当然!我是谁!我可是盛凌!还有我看不懂的?不可能!”
陈言低低地笑了两声,心情不错地允了:“行,那我一会儿说小声一点,你自己凑过来听。”
“嗯嗯嗯!”盛凌忙不迭地点着头。
就在这时,前头的林步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身,一脸诧异地问道:“陈言?你在跟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