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的将士们听令!”黑云压着漆黑的盔甲,密密麻麻的逼近着漠城的城门,“镇北军从不打败仗,柔然此役,只能赢。”
黑压压的铁骑在沉寂中整齐的落下了一声“属下遵命”,铮铮的铁甲伴随着马蹄声,扬起了一片的尘土,浩浩荡荡的前往柔然。
栾华骑着马跟在顾子雍的身边,面上蒙着一片的阴霾,连身下的战马都感知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有些垂头丧气。
“栾华。”顾子雍偏过头,“你怎么回事?”西北多年,栾华跟着他出征的次数也不少,从没又过这种情况。
栾华猛然回过神,夹紧了马腹,靠近顾子雍,“王爷,属下没事。”
“你说实话。”平静但极具威严,让人无法违抗。
但栾华却在沉默中咬了咬牙,紧绷着下颌,“属下当真无事。”默不作声地隐瞒。
顾子雍紧紧盯着栾华,深邃的目光似是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只是到底是收回了目光,从栾华低垂的眼眸上挪开,“刀剑无眼,无论发生什么,都待从柔然回来再说。”栾华垂着头,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王爷,却还是应下了一句“是”。
铁蹄踏在柔然的草地上,除了偶尔传来的枝干倒坍的声音外,再没有什么声音,悉悉索索的前往柔然。
柔然没了大晟的支持,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是拓聿刚刚过世,托聿的几个儿子现在正满心满眼的争夺着那个虚无飘渺的位子,没人在乎北疆那五座城池,本就不是柔然的土地,丢也就丢了,只是更重要的是,要守护好柔然自己的草原。
只是当镇北军的铁蹄踏进来时,这片草原只怕是要易主了。
“镇北军攻进来了!”守卫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镇北军的铁蹄已经踏进来了。
毫无预兆。
千军万马的铁蹄踏了进来,压倒了柔然一望无际的草原,只剩下黑压压的铁甲,犹如洪水猛兽般欺压过来。
拓聿的几个儿子在拓聿去世后第一次统一战线,但到底是为时已晚。
柔然百姓的弯刀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终插在了喂养了成千上万柔然人的草原上,碎裂的草叶翻飞,最终又重新落在了草地上,这片草地,养活了无数的牛羊,却也正因为这片广袤的土地,才滋养了柔然人的贪念,这一次,柔然的神没救他们。
柔然没有神,真正的神只有人们自己。
顾子雍的长枪又一次指在了柔然王室的脖子上,红缨随着风飞舞,和柔然人的卷发交织在一起,和棕黑色的发丝一起胡乱的在苏格的脸上拂动。
“带走。”一声冷漠的命令落下,顾子雍收回长枪,镇北军悉数将这些柔然人绑了起来,只是顾子雍看不见,他也不愿意看,对于这群狼子野心之人,他没什么想看的。
“返程!”
镇北军再度抬起了他们的铁蹄,刀枪之下,皆是亡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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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城的小院子里还不知道北疆发生了什么大事,乔晚还守着院里的贵妃椅,等着顾子雍的信,但却整整一天没收到回信,往常一天就能收到顾子雍的回信,今天却反了常。
躺椅吱悠悠的晃着,连晃动的频率都能看得出来乔晚的焦虑,沈清婉在身边看不下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颇有些调戏的意味:“不过是晚上那么一会儿回信,可就把你急成这样?”止不住的取笑。
“才不是因为这个!”乔晚猛地坐起身,躺椅晃动幅度改变,在地上又是发出了吱吱咯咯的摩擦声。
沈清婉的笑脸迎了上去,“那你就是承认了,是因为什么着急?”
乔晚才一时道自己上了当,扭着脸转回身子,“总之不是因为等他......”嗫嚅着说出这句话,只是声音小的怕是没除了她们二人没什么人听得清楚。
“那是因为等谁?”门外本来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本来在一旁站着的清和一时错愕,自己是关好了门的。
门被打开,和那扇有些许褪色的朱红色的大门不一样的黑,一片漆黑的铁甲,跨过门槛时扬起的甲胄剐蹭到了那扇厚重的门扉,但依旧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铁甲的主人跨步而来,“晚晚......”
但躺椅上的人在看清楚了来人的时候早已经站了起来,飞扑而来,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将他剩下的那句“我回来了”,悉数装撞了回去,只剩下怀抱里那个真实的、活生生的人,那个他怀念了许久的人。
铁甲是凉的,哪怕是现在这个盛夏,也还是凉的,乔晚在触到的那一瞬间有着微微的瑟缩,但紧接着就与那个人拥的更紧了,一阵微凉在闷热的盛夏带来了一丝的凉意。
沈清婉看着二人,目光不自觉地向后移了去,栾华低垂着头,没有一丝目光落到她身上,沈清婉的嘴角不由得流出一丝苦笑,微微俯了俯身子,随后转身离去,这地方再没什么她留下的必要,京城的沈府也一样,她一直如此,没什么地方是她一定要存在的地方。
乔晚才从顾子雍的身上直起身子,脸色有些微红,垂着眼避开了栾华,“你怎么回来了?”
顾子雍笑出了声,看这乔晚瑟缩的目光,“栾华,你先退下吧。”
“是。”一道声音落下,紧接着就是一阵甲胄摩擦的锵锵声,渐行渐远。
乔晚躲在顾子雍的怀里,从他的胸口处探出头,看着栾华走出门,头顶却忽然被一双手按了回来,“夫君才赶回来,看别的男人做什么?”醋味十足的一句话。
手掌上的薄茧擦在乔晚的额头上,摩挲着乔晚的头,乔晚瞬时缩回了头,捂着额头拍掉了顾子雍的手,“才不是看他......也不是夫君!”抬着头望向顾子雍的眼神有几分嗔怪,“你怎么回来了?”
“你先说说是不是因为我没回信才着急的?”
“才不是因为你!”乔晚脸上瞬间涨得潮红,急迫的甩出这句话,而后迅速的别过了头,剩下羞红的耳垂像是樱桃一样挂在那,顾子雍无法控制的伸手抚上了耳垂,那一丝滚烫瞬间透了上来,指腹的薄茧厮磨着乔晚的耳垂,一股燥热不由分说的传到了顾子雍的脸上,说出口的话上都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许多的喑哑,“那你说说,是因为谁?”
热气扑在乔晚的耳朵上,你本来就滚烫的耳垂更热了,偏了偏头想扯开自己的耳垂,但到底是在旁人手里,未能如了她的愿,只是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但她才刚挪开了一些,顾子雍就立马追了上来,这次更是紧贴着她的脸颊,潮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更是避无可避,“你说说是不是因为我?”声音更低沉了,像是暗藏着什么猛兽。
乔晚缩了缩脖子,但是到底是逃不出顾子雍的手掌心,“是......”,嗫嚅着说出这句话,本就扭过去的头更偏了几分,从肩膀上垂落的发丝落到了顾子雍的胳膊上,与玄色的甲胄融为一体,但又有些不同,那一缕发丝泛着光,在那一片甲胄上尤为亮眼。
顾子雍终于从乔晚的耳垂上挪开,垂头看着乔晚的掉下来的那一缕发丝,从胳膊上拿起那一缕青丝,微微有些凉,似是沾染了他的甲胄上的气息。
直起身子终于放开了乔晚,自顾自的解释道:“柔然不会再兴风作浪了,镇北军已经解决了柔然,我就回来了。”突然的沉默,紧接着又说道:“我想回来见你。”
乔晚明显的愣了一下,突然抓上了顾子雍的手,他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只是乔晚想不到他能如此直白的说出这句话。
我想见你,是更直白的我想你了。
乔晚才刚刚脱离了他的魔爪,却又不受控制的拥上了顾子雍的怀抱,整张脸埋在他的身上,也顾不得什么甲胄的凉。
“起来,凉。”顾子雍无奈的说出这句话,但手却实诚的抚上了乔晚的后背,却就在这一瞬,听到了乔晚那句瓮声瓮气的话:“我也想你。”
隔着盔甲,但顾子雍却觉得他们二人像是没有距离,紧紧靠近着彼此,放在乔晚身后的手都有些许的颤抖,但却又挪到了乔晚的发顶,“我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也在想你。
乔晚的手指落在顾子雍的手上,掌心下是顾子雍粗粝的皮肤以及宽厚的指节,只消摸上一摸,就知道他前几十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无非是与刀剑为伍,乔晚的心头又流出一丝心疼,酸意涌上了鼻头,但却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哽着嗓子问道:“那什么时候返京?”
顾子雍忽然笑了笑,“等几位将军处理好柔然我们就回去,是不是想家了?”
乔晚扎在她怀里,摇了摇头:“不想。”
“当真?那你哭什么?”
乔晚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回答,本来紧闭的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乔晚猛地抬头去看,却看见已经哭成泪人的沈清婉。
纵横的泪痕遍布全脸,眼眶里面满是猩红,跌跌撞撞的跑向顾子雍,猛地跪倒在地,“求王爷救救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