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殊刻意避开了顾子雍的视线,不动声色往人群深处藏,但到底也是无济于事,顾子雍清楚的看见,那就是魏时殊。
但也就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拓聿的手已经掀开了木盒,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被鲜血覆盖的头颅就映入了拓聿的眼帘。
满座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拓聿。
慌张间伸手打翻了木盒,兀狼本就粘满鲜血的头颅在北疆的草地上滚了一圈,在嫩绿的草场上蹭掉了些许干涸的血迹,但也占上了些微的尘土,本就难以辨认的头颅更加难以辨认了。
拓聿半晌才从地上那个沾满灰尘和血渍的头颅上缓过神,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身边拿着木盒呈上来的守卫,狠狠地推了出去,守卫一个不慎摔了个趔趄,连着怀里的木盒都跟着转了几个圈,咕噜噜的滚到了顾子雍的脚边。
拓聿一把拽过了弯刀,怒目圆睁,宽阔且黝黑的额头上青筋尽显,鼻头煽动,那双和兀狼如出一辙的眼睛现下凶光尽显,横着弯刀直指顾子雍。
震耳欲聋的咆哮随着弯刀一起到了跟前:“中原人,我儿是如何到你们手里!”兀狼是柔然和中原谈条件留在那的筹码,给中原人些许安心,他怎么也想不到五郎会死,兀狼是柔软的东贤王!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父子再相遇,会是这副场面。
栾平一个健步上前,腰间一早就藏好的短刀挡着了拓聿发狂的一刀,柔然的人也是乱做一圈。
使臣不杀,这是规矩。
但顾子雍眼看着拓聿的弯刀到了眼前也未动上分毫,拓聿不敢杀他,也杀不掉他。
“东贤王只是个例子,镇北军不在乎柔然与什么人达成了什么样的条件,镇北军只在乎百姓。”风声呼啸而过,吹散了顾子雍些许的声音,但在拓聿的心中却撞的清清楚楚,“兀狼夜袭镇北军军营,不慎丧命,还望单于管理好自己的手下。”他突然又顿了一下,“还有些不是柔然的人。”
拓聿听着他这些话,拿着弯刀的双手都微微颤抖着,宽厚的肩膀猛地一甩,甩开了身边的人,周围一脸紧张的人应声倒地。
拓聿没了桎梏,疯了一样冲上来,那是他的儿子柔然的东贤王!
近在咫尺之时,栾平甚至能看见拓聿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阴森诡异。
顾子雍仍旧没动。
在人群深处那个躲了许久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单于!”
拓聿的动作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弯刀应声掉落在地,刀身掉落在一块石头上不断的弹响。
魏时殊从人群深处走了出来,还穿着他那一身扎眼的官服,一步一步,毫无畏惧,倒像是他才是柔然的单于。
魏时殊伸手捡起捡起地上的弯刀,止住了那不断反复的弹响。
“单于要顾全大局,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伴随着一声金属的“叮当”收刀声,拓聿像是被突然夺了舍,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周围的仆从又冲上去扶,场面乱作一团。
顾子雍盯着魏时殊,目光毫无畏惧,“单于自己有主意,在下就心安告退了。”半弓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只剩下柔然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还在空中转着。
二人视线交融,魏时殊未曾理会柔然内部现在的混乱,跟上了顾子雍的脚步。
栾平和顾子雍背对着人群,翻身上马,才坐定,魏时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使节大人留步。”
顾子雍坐在马上,向下望去,他知道,魏时殊一定回来。
他夺嫡本就不占优势,而他背后的镇北军,是能成为他背后支撑的那个人。
无论魏时殊为何出现在柔然这里,他们二人曾经结盟,既然现在在这还能遇见,以魏时殊的个性,一定会追上来。
魏时殊站在马下,旁边还是柔然的守卫,他俯过身子做戏道:“我许久未归大晟,如今见到大晟朝臣分外亲切,希望多送一送使节大人。”
顾子雍了然:“臣之幸事。”俯身做戏。
三人拉开些与柔然部落的距离,魏时殊才俯过身子,“表哥。”
顾子雍未应,魏时殊却还是自顾自的说道:“王爷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只身前往柔然,只为送兀狼的头颅。
“四皇子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魏时殊也没再兜圈子:“王爷可知道柔然和父皇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知。”
“兀狼与我皆为人质,但有一点不同,他是人质,我是带着七万大军来柔然的统帅,柔然不敢欺压与我,他们担心大晟撤军,那他们将是镇北军手下的一只蚂蚁。”
“父皇和柔然达成协议,父皇提供兵马,柔然替父皇杀了你。但父皇的计划远不止于此,我带着兵马来,大晟的兵马暂且听命与柔然,但当柔然杀了你,兵马就是听命于我的,父皇不会给柔然那十座城,也不会给柔然机会再嚣张。”柔然才是必死。
“四皇子也想杀我?”墨云踱着步,不耐烦的喷出几道鼻息。
“表弟从未有过这个心思。”魏时殊一脸的诚恳,“表弟身世低位,父皇此次派我来柔然就是不曾在乎我的性命,表弟就算有朝一日侥幸登了那位子,表弟的身世只怕是也不能服众。”
魏时殊忽然又俯下身子,顾子雍只能瞧见他发顶盘好的发髻,“表哥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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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城城门紧闭着,整座城在外面看除了守卫,半个人都看不见,栾华载着马车,赶了一夜又算上半个白天的路才到玄城,众人皆是舟车劳顿,只有乔晚兴奋的掀着车窗,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栾华,可是到了玄城了?”
栾华才刚赶停了马车,空出功夫回了一句:“正是,乔姑娘,这就到了玄城了。”
乔晚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但是入目的景象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玄城怎么是这幅模样?”
“边境战场,可不就是这样嘛。”栾华说的太稀松平常了,前世乔晚也来过北疆,但那时的北疆不是这么一副模样,还是普通的边境小城,当时的小贩叫卖声还是络绎不绝的,并不似现在这般惨淡。
清和扶着一脸不可置信的乔晚下了马车,转身又去扶沈清婉,栾华一个人凑到城门前,掏出了镇北王的令牌,可守卫极其谨慎,说是光有令牌也不能放人,需得让镇北王亲自来认人。
原也没有这规矩,还是顾子雍昨日来亲自下的命令,到底是担心柔然那边耍什么手段,毕竟有些突然增多的军队。
几人虽是劳累不已,但也只能在城门处等着,但等来等去,也只等到了归来的守卫,没等到顾子雍。
栾华看见人回来了又凑上去问,却也只得到一句,“镇北王此时不在,几位等着王爷回来吧。”
栾华回来传话时也是纳闷,玄城又没多大,王爷还能去哪,只是到底是无可奈何,只能等着,谁让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
乔晚累了一天,听见这话瞬间就不太乐意了,自己连夜赶路来找顾子雍,他现在连人都找不见,还要自己在城门外等他。
瞬间火气就冒了起来,不过好在清和提醒了一句:“公子不是也在玄城,小姐何不找公子来。”
栾华又返回城门处叫守卫叫乔珩,只是他们拿不出令牌,守卫自然不乐意去,最后千磨万磨好不容易请动了守卫。
乔珩听见消息,紧赶慢赶,就怕妹妹在城门外再出什么意外,结果到的时候没挨着乔晚一点好脸色,见到他就问:“顾子雍呢?”
镇北王人在哪,他怎么知道?
但是他这个好妹妹,这么多人费劲千辛万苦才将她接来此处,她不仅不担心他,还先问起了别的男人。
乔珩欲哭无泪,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
谁知道还没哭一会儿呢,就看见两个穿着使节服饰的人,打眼一瞧就不对劲,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玄城何时派出过使节?
乔珩给了周围人一个眼神,守卫和乔珩慢慢的围上去,但不想来人却是顾子雍和栾平,玄城里的人没一人听说有使节要去柔然,就算是真要出使,也不该是镇北王去啊!
顾子雍和栾平回来时见着城门处站着不少人,倒也没想过会是乔晚回来了,按时间来算,就算是早上出发,马车赶的再快,也应该是晚上才能到的。
结果乔珩带着人围了上来,身后跟着的,正是乔晚。
顾子雍有官帽挡着,掀开眼皮畏畏缩缩的瞧上了一眼,却看见乔晚眼神里的愤怒只怕是要溢出来了。
——完了。
来来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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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表哥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