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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禹之下，无尽漆黑的海底。
“风漾，你莫要再动手，我们先谈谈。”穆成雪拍打着水球，此处海域漆黑，他灵力尚未恢复，看不见两只鲛交手的战场，只听见急切的水流声不断涌动。
再有半刻钟，再有半刻钟他身上的灵力就能重新运转……
他不清楚风漾往后的实力，但现在的风漾，实力远远比不上风溪。
“风漾！”
“好好待着！我答应过云朝要照顾好你。”
风漾吃力接下风溪一招：“风溪，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他。”
风漾咬牙道：“休想！”
他鱼尾一卷，两波水流再次对撞在一起，风溪有些倦了，他挥了挥手，四面八方的水流涌向风漾，将他挤压在活水中。
“唔！”
风漾吃痛闷哼一声，他抬手欲破水墙，却让活水活生生割断了一根手指。
他无奈退后两步，忍着痛意道说：“风溪，你要是敢动他，万重山不会放过你的，现在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回虚生，姐姐她……”
风溪歪了歪脑袋，一双漂亮的蓝眸盯着风溪认真道：“我不是你弟弟。”
那头与风熏如出一辙的红发在随着水流飘荡，风漾有些恍惚：“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你出生就带在身上的珍珠，是风熏留给你的，上面的溪字是她亲手为我弟弟刻下的。”
“你既不愿承认是我弟弟，又为何不愿意把那颗珍珠还给我。”
风溪垂下头，伸手摸向腰间鳞片里埋着的一颗圆润的珍珠：“这是我的东西。”
他不再理风漾，转身向穆成雪游去。
“喂，风溪！”风漾在他身后大喊，“你别伤他！”
穆成雪看不见，听见越来越近的水声，问道：“风溪？”
风溪指尖轻轻一点，破了风漾用来护着他的水球。
“你的灵魂，分我一个。”
穆成雪：……
“好。”
他爽快点头，“怎么分？”
风溪：……
“我不知道，灵魂在你身上，你说怎么分？”
“我不知道。”穆成雪老实说，“我也刚知道自己身上有两个灵魂。”
穆成雪知道自己七魄不全时，其实并没有太过震惊。
三魂归于精神，他识海虽空茫茫一片，但他自幼精神力强大，游阿娘都说他三魂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七魄可能被人用什么邪术打散了。
七魄归于肉身。他七魄不全，便不像常人一样拥有完整的情感，喜、怒、哀、惧、爱、恶、欲，种种感情都比常人要淡，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几乎没有起伏的情绪。
回去后他将此事告知师尊，师尊说他当初丢失的记忆可能和七魄被人打散有关。
此后，就一直在寻找替他补足七魄之法。
如今他其实已经比当初好很多了。
风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澄澈的双眼：“跟我走，爹可能有办法。”
“你爹？”
“你爹！”
风漾忍不住脱口而出，他着急地问，“是徐兆吗？他还活着？他现在在哪？”
风溪不理他，他伸手捉住穆成雪的手腕，转身欲把他带走。
“稍等。”
穆成雪看了眼风溪手腕上点点鳞片，冰冷滑腻，触感很好。
真想收了他当自己的异兽……
“怎么了？”
风溪转身看他，似是不解，不是都答应他给他魂魄了吗？
“我不能跟你走。”穆成雪反捉住他的手臂，“我师弟要担心了。”
“你耍我？”
风溪有些生气，他抬手欲甩开穆成雪，却发现这人居然纹丝不动。
“嗯。”穆成雪坦然道。
“腾雾！”
硕大的异兽凭空出现在海底，四双眼睛死死盯着红发蓝眸的鲛人。
“你不该在我寻到腾雾后才现身，偷袭我们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哼！”
风溪冷哼一声，漂亮的双眸瞪着穆成雪。
穆成雪心道脾气还挺大。
风溪起了杀意，周身海水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再次翻腾，远处的鱼蟹异兽也被卷入其中撕裂，瞬间染红了一方海水。
腾雾在海水中游动了两下，新鲜鲜艳的皮肤鼓出无数大大小小的鼓包，鼓包越涨越大，直到他的身体再也挤不下那么多似脓包一样的鼓起，一个接着一个破裂开，泄出无数包裹着熔浆的火焰，火焰与海水对撞成汽，连带着生出无数旋涡。
穆成雪抓着风溪站在旋涡中央，他两手抓着风溪的手腕把鲛扔向上空，抬头看了看有些刺目的太阳，下意识伸手挡了挡。
腾雾紧随其后，长尾卷起风溪绞紧，带着他跌入南禹山上。
“没事吧。”
穆成雪为风漾解开束缚，他们要抓紧离开海底了。
“你不要命了！”
他怒气冲冲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就敢这么干，不怕灵力再次枯竭？”
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
“不然呢，”穆成雪道，“眼睁睁看着你送命？”
他拍了拍风漾的肩膀，“你太冲动了，下次莫要这般小孩子气。”
谁都能说他冲动，就穆成雪不行。
风溪太强了，直到方才他都没有使出全力对付他们，他现在灵力太弱，吃了师尊给的丹药才勉强召唤出一只腾雾。
“我们去找云朝，三打一，还有可能赢。”
风溪被腾雾卷着摔落在地，衣衫早在打斗中烧成了灰烬，他甩了甩鱼尾，鳞片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漂亮的不可方物。
上半皮肉却被融烂了七七八八，露出几段森森白骨。
形如鬼魅。
水流在他周身涌动着为他塑身，他有些烦了，事情越来越麻烦，取魂魄的事，今日还是算了吧。
云朝坐在南禹最高的一处山顶俯视一切，早在腾雾破水而出的一刻他就察觉到了。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师兄还活着。
风溪周身刮起阵阵微风，转瞬间再次回到了海底。
腾雾眨了眨眼，八只眼睛眼观八方，有些呆愣地看着人消失在自己眼前。
“吼？”怎么不见了？
“是你。”
风溪不欲在与人废话，他转身想离开这里。
“在我的阵法里，还想跑？”
“什么事？”
什么事？云朝心道拐跑他师兄还有脸他问什么事。
“干你。”
他踏步起势，熟悉的鬼手从海底涌出，抓住风溪的鱼尾把他往黑雾里拖。
风溪聚起全身灵力行至尾根，水流同样化为无数水手，与黑色鬼手纠缠在一起。
深邃的蓝眸淡淡扫了云朝一眼，他说：“你好像变强了。”
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朝灵力一时有些紊乱，唇齿间有什么滑腻的触感。
是穆成雪被咬下的肉块儿，上次他中计时，被他吞吃入腹的肉块儿。
还想蛊惑他！
他迅速封闭五感，“颠倒乾坤，山海。”
海水倒灌，沙石移位，风溪低头一瞧，他们二人身下，平白出现了一道深渊裂缝。
他那张想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别样的情绪，好厉害的人。
他从鳞片中掏出一枚法器，云朝迅速扔起一颗石子砸在他手上：“师兄要带你回南海，我不杀你，你那个剑宗的同伙身上有禁制，我没本事解开，有些问题，你应该比他知道的多。”
“等我们离开虚生后，你爱去哪去哪。”
“你既知道有禁制，又何必白费功夫。”
他将一缕真言咒下在风溪身上，盘腿而坐。
“前段时间万重山出现了一种邪物，身上没有灵力实力堪比异兽，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风溪张了张嘴，不由自主道：“是。”
“你在教里，是什么人？”
“我……我不是人。”他是鲛。
云朝：……
“我是问，你在教中，担任什么职位，长老？还是什么上人。”
“我没有职位。”
“那你待在那儿干什么，你们鲛人一族被害的那么惨，有没有你的手笔？谁派你们来的？”
“噗……”
风溪开始七窍流血，云朝知道是问到不该问的东西了。
“最后一个问题，虚生的那个风熏是怎么回事？”
风溪忍着痛意，期期艾艾道：“她……她只是，我们的傀儡。”
*
风漾背着半路晕过去的穆成雪，时不时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生怕这位清玄长老亲传弟子折在他们南海。
他要是没了，不说楚流云，就是云朝都能给他扒掉一层皮。
他小声嘟囔：“还说我小孩子气，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行事冲动不讲后果，你这样是要吃亏的知不知道，你们人族一个个心那么黑，不像我们异兽，心思单纯。你就这么晕过去，岂不是任人宰割。”
“我说风溪怎么三番四次找你们麻烦，你怎么会多一个魂魄呢，风溪要你的魂魄做什么？”
“谁多一个魂魄？”
“啊啊啊啊啊！”
风漾背着穆成雪连连后退几步，青天白日的，云朝冷不丁出声差点把他魂都吓跑了。
“吓死我了！”
云朝自然地接过穆成雪，问他：“师兄还没醒？”
“醒了一会儿，灵力耗尽又晕过去了，你跑哪去了，找你半天了。”
“找你们去了，顺便把风溪捉了，你刚刚说我师兄多一个魂魄，是什么意思？”
“风溪！你碰见他了，你没事儿吧，你师兄都斗不过他。”
风漾有些怯怯地看他：“我知道你厉害，你就这么暴露实力，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和你师兄解释？”
“这你不用管，你还没告诉我呢，两个魂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风溪说他身上多一个魂魄，要把他带走。”
可恶！
还敢带走他师兄，早知道应该把那只鲛人的鱼骨先给他抽了。
“他怎么知道我师兄多一个魂魄，你们鲛人还有这种能力？”
“我怎么知道！”风漾也纳闷呢，“穆成雪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风溪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都把风溪捉住了吗，自己问他不得了。”
风漾甩了甩鱼尾，舌头差点打结了。
“行吧。”
云朝也不为难他，“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